當愛花出來的時候，江澈已經在外面等著了。她趕緊走了過去。

“江澈前輩，你等很久了嗎？不好意思！”

“沒有，我也剛出來。回去吧。”

“嗯。”

“……”

又是一陣異樣的沉默籠罩在二人之間。

“江……”

就在愛花準備開口說點兒什么的時候，江澈卻率先打破了沉默。

“櫻井同學。”

“我、我在！”

可能是沒有料到江澈會主動開口吧，愛花嚇了一跳。

“我和櫻井同學以前有在哪里見過面嗎？”

江澈會提出這種問題也是理所當然的。他并不認識愛花，但愛花看起來卻并非如此。所以江澈認為自己以前和愛花可能見過面，只不過他已經不記得了而已。

“……準確來說，是我見過江澈前輩。當時的江澈前輩并沒有注意到我。”

愛花轉頭看向了某個不知名的方向，臉上帶著一絲惆悵。

“在什么地方？”

“去年，綾川學園初三學生的家長會上。江澈前輩是以美羽家長的身份到場的吧？”

經愛花這么一說，江澈想起來，去年美羽學校開家長會的時候，青子因為店里的事情太忙，脫不開身。所以只能由身為哥哥的他代為出席。

“你和美羽是朋友？”

“以前是很好的朋友，但現在已經沒有聯系了。”

說到這兒，愛花的臉上流露出一絲落寞的神情。

“還是朋友的那會兒，美羽每次聊天談論最多的話題就是她哥哥——也就是江澈前輩的事。她把江澈前輩描繪得前無古人，后無來者。久而久之，我也開始好奇江澈前輩是個怎樣優秀的人了。”

愛花捂嘴輕笑。江澈也只能露出無奈的笑容。

“江澈前輩和美羽是沒有血緣關系的兄妹吧？”

“嗯。”

“其實，家長會那天看到江澈前輩之后，我就明白美羽的心情了。”

“什么？”

江澈沒有理解愛花的意思。

“……算了，江澈前輩。以前的事就先講到這里吧。”看來愛花不想繼續糾纏在這個話題上，“對了，江澈前輩，可以和你交換一下聯系方式嗎？”

可能是因為一口氣和江澈說了很多話吧，愛花的膽子突然大了起來。她主動詢問江澈的聯系方式。

“好。”

就在愛花和江澈剛交換完聯系方式的這個時候。

“警報！警報！小笠川二十三區周邊偵測到蠻族反應，請附近的一般居民盡快到最近的地下避難所避難！重復一遍：警報！警報！小笠川二十三區周邊偵測到蠻族反應，請附近的一般居民盡快到最近的地下避難所避難……”

“小笠川二十三區不就是剛才那家店的位置嗎？怎么偏偏在這個時候？！裕美和正人前輩還在那里……”

突如其來的警報聲使愛花亂了方寸。

“您所撥打的號碼暫時無人接聽，請稍后再撥……”

聽到警報后，江澈立馬撥打了正人的電話，但并沒有人接聽。

“櫻井同學，你自己一個人先到附近的地下避難所。我要去和正人他們會合。”

“等下，江澈前……”

把愛花遠遠甩在身后的江澈已經聽不見她說什么了。

……

還有多久能到？

三分鐘？二分鐘？一分鐘？

江澈感覺自己已經跑了一個小時，卻遲遲沒能到達目的地……

“沒事的，一定沒事的……”

江澈安慰自己。

五分鐘后，他趕到了剛才唱歌的卡拉OK。

因為蠻族警報的緣故，店內已經看不到人影，江澈離開前那門庭若市的景象仿佛假的一般。

江澈他們的包廂在三樓最里側。他沒有選擇乘電梯，而是順著旁邊的樓梯直接跑了上去。

因為著急上樓，沒有注意腳下，所以江澈爬了好幾階之后才意識到自己好像踩到了什么粘粘的東西。他低頭一看，發現鞋底下有一攤鮮紅的血液，而這攤血液是順著最上面的臺階流下來的……

“……”

江澈突然有了種不祥的預感。他三步并作兩步，急忙跑到二樓。

“！”

這時，呈現在他眼前的是由一眾尸體堆積而成的小山。

形形色色的年輕男女有著不同的長相，穿著不同的衣服，沒有任何相似之處。硬要說的話，他們唯一的相似之處，可能就是胸前都被整整齊齊地掏出了一樣大小的圓形大洞吧？

本該存在于那個位置的心臟早已消失不見。鮮血順著他們胸前的大洞緩緩往外流淌，使得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烈的血腥味。

這里面有一些人的面孔江澈甚至還有印象。因為他們是和江澈等人同一時間進店，選取包廂的客人。可是，這些人此時都已經變成了沒有任何生命跡象的冰冷尸體。

“嘔……”

這過于慘烈的景象和鮮血刺鼻的腥味讓江澈的胃里翻江倒海，他沒忍住，嘔了出來。

“……樓上，正人！”

看到二樓這副景象后，江澈已經顧不上自己有多難受了。他連忙順著樓梯跑到了三樓。

“呼……”

沒有尸體陳列的三樓過道讓江澈稍稍松了口氣。但江澈記得他走的時候整個三樓只有他們這一組客人，所以不到房間親眼確認，他還是無法真正地放下心來。

江澈強忍著如海浪般襲來的一陣又一陣的嘔吐感，走到之前唱歌的包廂，推開門，簡單掃了一眼——

里面空無一人。

“還好……”

就在江澈以為正人和裕美已經提前離開，正要轉身離去的時候，包廂角落的兩個“長毛的球狀物體”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

他轉回身，心臟劇烈地跳動起來。極度恐慌的心里狀態讓他的身體也跟著做出反應——頭頂滲出的大量汗水打濕了他的前發，順著他的臉龐緩緩滑落。

江澈做了個深呼吸，然后緩慢地、艱難地走向了球狀物體。

“為什么，會這樣……”

撲通一聲。

他癱坐在了地上，嘴里不斷地嘀咕著什么，眼神呆滯。

原來，兩個“長毛的球狀物體”正是裕美和正人的頭顱。他們頭顱下的身體早已不知去向，死前那充滿驚恐的表情就像一把尖刀一樣扎在江澈的胸口，讓他說不出話。

“……”

二人的死給江澈的心里造成了巨大的沖擊。他們幾個人剛剛還在這里一起唱歌啊！他們當時的表情、說話的聲音，依然歷歷在目。

他明知道現在不能繼續待在這里，但他的腳步卻怎么都無法移動分毫。

“為什么，會這樣？”

和正人從相識到剛才為止經歷的一幕幕場景開始在江澈的腦海中如走馬燈一般回放。

“……”

江澈的眼眶濕潤了。他不能理解為什么像正人這樣的好人會被殺死，而且死相還這么凄慘，連全尸都沒能留下……

是因為正人他們做錯了什么嗎？

“不是……”

他們都是無辜的市民，本不該經歷這樣的遭遇。就算他們真犯了什么錯，制裁他們的也只能是法律，而不是其他任何東西。

他們本該享受著屬于自己的人生：上學，就職，結婚成家，生兒育女，老去。過著屬于自己的幸福生活。

可對現在的他們來說，這些都已經無法實現。

騷動結束后，他們的家人可能會被帶到這里與他們的尸體相認，然后抱頭痛哭，感嘆他們的不幸。

ZF可能會給他們的家人發放撫恤金，將他們的名字記載到不幸逝世的名單中，讓他們能被幸存下來的人們悼念，祈禱他們死后能前往天堂。

但是，這又有什么意義呢？

他們的人生已經結束，以他們為主角的故事，也已經閉幕。

造成這一切的不是其他任何人，更不是他們自己，而是——

“蠻族！”

江澈語氣冰冷地吐出這個詞語，身體不住地顫抖。

“喂，你怎么還在這個地方待著，為什么不去避難？！”

一名中年男子突然出現在房間中，向江澈問話。

“……”

江澈瞥了他一眼，然后便望向正人和裕美的頭顱，沒有說話。

“他們，是你的朋友？”

“……是。”

“這樣啊，抱歉。我來的時候這里的人們已經變成這樣了，也包括你的朋友。不過，動手殺死你朋友的蠻族已經被我擊殺了。盡管這改變不了什么，但至少可以慰藉他們的亡靈吧……”

“為什么，你不能更早一點過來？”

江澈知道自己是在無理取鬧。就算及時趕來，也沒人能保證圣人就一定能打敗蠻族，但看著死相如此凄慘的正人，江澈還是忍不住責備出聲。

“……唉。抱歉了，少年。”

中年男人嘆了口氣，無奈地說。

就在這時。

“緊急通知！緊急通知……”

因為預付費用已經用完，所以包廂內專門用來唱歌的電視從付費唱歌頻道轉為常規電視頻道。現在電視臺正播放新聞，江澈二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過來。

“大和國境內已有多個地區出現蠻族，請附近居民做好避難工作！接下來播報蠻族出現的地點信息……”

“對不起了，少年。我還要去討伐其他蠻族。你自己一個人趕緊到最近的地下避難所吧！”

說完，中年男子便瞬間消失在了原地。

但是，江澈卻對他的話沒有絲毫反應，只是如同石像般佇立在原地。

“……開什么玩笑？！”

他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屏幕上播報出來的其中一條地址信息——“京南町-三-一五（青山便利店）”。

這個地點離江澈家只有步行不到三百米的距離。如果這里有蠻族出現，那么現在應該已經到家的美羽……

“！”

為了確認美羽的安危，江澈急忙掏出手機撥打美羽的電話。

“您所撥打的號碼無人接聽，請稍后再撥……”

“對不起了正人，我不能繼續留在這里了！”

江澈最后看了一眼正人，轉身離開了原地。

因為蠻族侵襲，地鐵和公交車一類的出行工具均已停止運行。本來從這里回家坐地鐵只需要二十分鐘不到的時間。但所有交通工具均已停運的現在，江澈只能選擇步行，那樣的話至少要花費一個小時以上。

“一個小時……”

就在江澈表情焦慮，一籌莫展的時候。

“嘟……嘟……”

汽車鳴笛的聲音響起。不知何故，平時覺得刺耳的聲音此刻聽起卻宛如天籟之音。江澈回頭望去，只見一輛出租車已經出現在他身后。

司機從車窗探出頭，向江澈搭話：

“小哥，要乘車嗎？車費是平常的五倍。”

江澈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立刻走到出租車旁，打開車門坐了進去。

“麻煩您到……我非常著急，麻煩快一點！！！”

江澈把自家地址告訴了司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