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李重潤走出院子,李裹兒方擰眉打量起南九,“你究竟是重潤哥哥甚么人?夜半不作正事,行跡吊詭,非奸即盜。”
南九回答,“我正是來找他的。”
“那你方才與我一同躲甚么?”李裹兒就像是真的刨根究底一樣,又問了他一句。
南九心道:……不是你先躲的么……
“……罷了。你與重潤哥哥多年相交,是或不是我問他便可,你也撒不了謊。”李裹兒一臉的疑惑,“你可知重潤哥哥去往何處?”
南九沉默點頭。
李裹兒兩眼放光,“帶我去。”
“這不合……”南九的話還未說完,李裹兒就快速的打斷了他的話,“若此刻我抓著你呼喊起來,你可休想輕易脫身。”
“……”南九無語了。
多年前初遇時,有一事李裹兒判斷無錯,南九隱匿夜色中,真如鬼魅一般。
他們幾次躲過巡查的府兵,李裹兒掌中出了層層薄汗。
兜兜轉轉,終在一處小樓前停下,她抬頭輕念那匾額,“玉碎閣。”
南九似猛然驚覺還馱著人,腳下慌亂往旁邊巷子中去。
卻恰見李重潤立在巷中,他縱身一躍,翻墻進了這“玉碎閣”。
李裹兒呆滯地揪著南九后背衣裳,三個字在舌尖兜轉,“這,這不是……”
平康坊!
遍地青樓的煙花之地!
李裹兒哽在原地,一時眼冒燦星,耳邊隆隆作響,“我……你……他……重、重潤哥哥……”
南九忽將她放下來,神情嚴肅,“是我邀他來的。”
李裹兒一雙瀲滟眸瞪得更大了,啟唇欲言。
“吱呀——”方才李重潤翻進去墻邊上一小門忽開,二人齊齊看去。
門內曼妙步出一輕衫半滑的絕色女子,她纖手揪著一人衣襟,指染嫣紅,“郎君,奴真真等得心如焚吶——”
被她揪著的青年郎君低聲笑著,未說話。絕色女子按在他胸膛上,翹指一推,兩人轉到巷子折角,不見身形,卻攔不住聲響。
李裹兒顫聲道,“我、我、我要回去了!”
南九攬住她腰,匆匆也躍進墻去。
“你哄得重潤哥哥神思不屬,來此荒唐地,行此荒唐事,便、便也罷了!”李裹兒不等落地,死死揪住他耳尖,牙都要咬碎了,不自覺帶出幾分哭腔,“我都說要回了,你竟、竟將我也帶進來……嗚……”
南九慌了片刻,又見她恨得不愿多看他一眼,心中也漸冷起來,“時至今日,你便是如此看我的么?”
李裹兒卻深以為然,“那應如何?不過見了三面,第一面你便、便……”
南九驟然憶起那日。
中秋朗月,他立于暗不見光的橋洞下,目送她迫不及待奔向兄長。那瞬如在眼前,前一刻蜜般的慌亂化作毒蛇,鉸住心臟。
哦,是了,可他并無心臟。
李裹兒瞬間便警惕了起來,“你去哪?不許走,帶我回去!”
“跟來便是。”南九還是像以往那樣的言簡意賅。
李裹兒只好跟著他,起初仍想記路,不多時便頭也暈起來,她唇發白,仍一言不發。
南九步子難自控地慢下來,他手掌虛虛握著,只握住一片陰影。
左拐右拐,終見一小院。南九推開門,院中正屋房門敞著,點了燭,屋中一人靜坐,被簾子擋了上身,卻是今夜所見李重潤的裝束。
“重……”李裹兒憶起自己是尾隨前來,噤聲止了步。
南九打簾進屋,并未回頭。
李重潤問道,“九郎來晚了些。院中有旁人?”
南九抿了抿嘴,“師父送來一婢,我已遣了。”
“今日怎飲得這樣急,你又不善飲,這般該醉了。”李重潤勸了勸他。
“……談事罷。”南九又是淡淡的口吻。
李重潤聽起來有些猶豫,“我的事且放放,倒是你……”
李裹兒吸吸鼻子,抱膝蹲在窗下竹影里。
“方才那是你師父的意思?就算無意,留著當婢倒也不錯,九郎總這樣孤寂,某只得犧牲自己,多多前來探訪。”李重潤對著南九一臉的壞笑。
南九立馬失口否認,“旁人身上學來的油嘴滑舌用別處去,莫用在我身上。”
李重潤朗聲笑道,“可是說我家小妹?你們不過幾面之交,你竟也記得她張狂之處。”
李裹兒捏著掌,下巴擱在膝蓋上,神情怔忡。
“……你究竟是來取笑我,還是來談正事的?”南九是真的被這兩兄妹的行為,搞得無語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