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在二樓。上樓談事，合情合理。

慕晚意冷靜一下，深吸一口氣，在他身后跟上去。

進了書房，周予晏拿出一紙文件讓她簽字。

慕晚意筆還沒拿到手，傭人便將藥箱輕放在桌面，激動地看了她一眼，又迅速而安靜地退出去。

周予晏打開藥箱，隨手翻出藥水和棉簽。

見她簽完了，甚至沒和她說話，一手捏著她下巴，準備上藥。

慕晚意神色古怪地瞥了瞥他，又將視線移開。

這種細活，周予晏會嗎?

別這小小的血口子被他整成大窟窿才好！

周予晏拿著棉簽的手一頓：“我就這么信不過?”

慕晚意哼了聲，正想說你這狗男人有什么值得相信的，忽然神色變了變：“我剛才沒說話。”

“你的表情。”不加掩飾，自帶音效。

“行了，你不幫我上藥，說不定傷口愈合得更快。”

周予晏：“……”

默了默，男人又道，“我們離婚了。”

慕晚意訝異地抬眼：“是啊，您反應真快。”

周予晏神色淡然，微寒的嗓音緩緩道：“周望晴就和你沒關系了。她打你，你不會躲，不會反抗?”

慕晚意笑了下：“周總這么慫恿我，是想再給我加多一條罪名，討債時要價再狠一點么?”

她不是不想躲，而是周望晴一看就是扇耳光的老手，出手角度刁鉆，速度驚人。

感覺還沒用盡全力……

慕晚意很清楚，雖然周望晴是周奶奶的養女，但和周予晏怎么也當了二十年姐弟，關系不是她一個外人能動搖的。

“不識好人心。”周予晏云淡風輕道，兩指將手上的棉簽折斷扔進垃圾桶，“我差你那點錢?”

“你不差錢，追債可追得真緊。”慕晚意冷冷站起身，“文件也簽好了，告辭。”

“你就沒想過，我為什么要把錢給姓安的那對夫婦?”

“因為你蠢唄。”話剛說完，“砰”的一聲，慕晚意迅速消失在房間關上門。

不聽不聽，王八念經。

婚都離了，欠條也簽了，還得裝個有苦衷的樣子惡心誰呢！

好在她在家養了兩天，腳利索了。現在逃跑速度妥妥的。

到門外，傭人將她攔住，神色為難地抬眸，望望正慢悠悠下樓來的周予晏。

“我說過，你想走沒那么容易。現在就去醫院。”

慕晚意頓在原地，知道事情沒有反轉的余地了。

如今糾纏下去沒有任何勝算，周予晏總能找到法子擺她一道。

要是哪天他不耐煩了，直接讓人將她敲暈了送醫院做婦科檢查，也不是不可能。

慕晚意明知自己沒懷孕，還等待人證物證俱全才承認，不被周予晏一巴掌拍飛才怪！

她抿了抿唇：“那好，我告訴你想要的真相。要是我有半點謊話，天打雷劈。”

周予晏確認她態度誠懇認真，支開周圍的傭人，兩人對坐在客廳。

慕晚意張了張嘴，話說得比想象中更艱難：“我……沒有懷……孕。”

周予晏呵笑了一下，一手指尖搭在沙發一側，輕輕點了點，模樣慵懶。

“事到如今，你覺得我會信？”

“暈倒進醫院的那天，我拿到了一張偽造的孕檢單，是周風遠派人給我的。

我不清楚他的用意，但他確實弄到手了。”

聽到周風遠三個字，周予晏的表情才有微妙的變化。

“繼續說。”

“當時我想離婚，就利用了一下。”

周予晏眉頭皺得更深。他一直知道慕晚意想離婚，但沒想到她會因此做到這種程度。

恐怕不是“利用了一下”吧。

若她真要謊稱懷孕，后續要再編很多謊言掩飾。

比如，拒絕宋鄭然的時候。

周予晏清楚聽見慕晚意自稱懷孕，否則他現在不會這么懷疑她這番話的真實性。

慕晚意見他沒繼續說話，認真道：“你可以不信，但你看我哪有懷孕的癥狀？

我可以現場喝酒，還可以……”

“夠了！這種事可以隨便開玩笑?”

男人突如其來的呵斥嚇住了慕晚意。

“我不該說謊。你可以因此生氣。但這個結果對你來說，應該更有益。”

慕晚意輕聲提醒，“你不是不想讓我懷孕嗎?

我要是懷上了，你的孩子你不要，別人的你更想我打掉。

現在告訴你我沒懷孕，你還失望了？”

她看出周予晏的異樣不完全來自于她的謊言，好似還很在乎她肚里孩子的安危似的。

緊接著一分鐘的沉默里，慕晚意絞盡腦汁要猜出他反常的原因，最后小心翼翼試探：“沒事的，你以后還有當爹的機會。”

周予晏聞言冷冷抬眸，眼神復雜。

慕晚意被他盯得不舒服。看她干什么，她又不可能懷上。

先別說她流過產傷了身子，周予晏那防護措施做得妥妥的。

中獎的幾率無限趨于零好嗎！

她咳嗽一聲：“你現在不是有未婚妻了嗎？雖然不知道你什么時候開始不討厭孩子了，但是新婚燕爾，未來可期！”

“你在說什么胡話。”周予晏不耐煩了，壓著怒氣看著她一臉坦然。

慕晚意不覺得她的話有任何毛病。

她不是拿得起、放不下的人。她有斷掉妄念的信心才提離婚。

剛才交代周風遠給她偽造孕檢報告的事，也因為周予晏已經有了未婚妻，知道前妻撒了個小慌，也不會造成什么影響吧。

況且，他的新歡一定更高興，自己的丈夫與前妻之間沒有孩子作為羈絆。

默了好久，周予晏薄唇動了動，語氣有些難以置信：“你整這么一出，就為了離婚?

你哪來的自信，認為我還舍不得你了。”

慕晚意一瞬不瞬盯著他：“我怎么敢肖想那些。相反，我清楚你是真的不喜歡我，所以我何必費力討好呢?

你勉強接受還行，可你根本就是很嫌棄嘛，一點都不想看見我的樣子……”

周予晏一動不動，回顧這三年的婚姻生活，閉了閉眼，嘴唇抿成一條直線。

慕晚意不急，就等他開口。罵吧罵吧，互相傷害吧。

她這段時間，說謊也說累了。

而很多時候，實話才是致命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