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處道:“承蒙雨妹數次援手,解我于危難之間,周處感激不盡。若有需要或為難之處,盡管說出來。周處必然是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陸雨抿嘴笑道:“自幼時與你相識,便受你幫助。然后你助我,我助你。恩義漸漸深重,看來今生也是忘懷不得了呀!”
周處道:“恩義不敢忘,深情不能負。小風姐姐當日也曾幫助于我,我亦不敢忘恩。只是她愛憎分明,令我有些怕她,倒是不敢相見。”
陸雨道:“這個丫頭,與我情同姐妹。自小流落街頭,幾乎死去,與七哥陸赤兒一同被我父親風雪中發現,便收養長大。一直以來她照顧我起居生活。任誰欺負我,她和七哥必不相讓。爹爹給她取名陸風,她卻以下人自居,稱我小姐,不愿意和我同等地位,還執意改名叫陸小風,以示對我們家感激尊重。因此,處大哥你還須原諒她的魯莽之處。”一邊隨囗吟道:“害人周處,射虎陸雨。除害英雄,非關周處。”吟誦未罷,“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周處道:“我哪里敢怪罪風姐!只是我自別后多年,未回鄱陽郡,她所交待之事一直未辦,更無面目去見她。”
陸雨偷笑道:“處大哥說得好可憐。你是當真要做個光明磊落的大丈夫吧!其實不必。一則,你前日在錢塘郡已經將那招牌掛了出來,完成了你的諾言,否則我還真找不上你;二則,小風也不會真正怪你,她不過也是氣話,一時發泄,想要為我打報不平。我都從沒在乎,她還怎會怪你?”
周處道:“我十多歲時與義兄全端胡沖郊游狩獵,聽得一名老丈說起鄱陽三害,便決意除掉它們,做個英雄。誰知殺虎不成,反倒差點教虎給吃了。所以‘除害英雄,非關周處’是確鑿不錯的。如今唯一能讓我有所安慰的,便是長橋之下蛟龍之害,尚未除去。”
陸雨吃驚道:“莫非你想要去斬蛟除害?聽說那蛟龍可是天上神物下凡啊!”
周處道:“縱是神物,危害人間,也容它不得。據我看來,只怕并非神物,倒是個怪物。不過受人利用盤剝錢財罷。百姓受到蒙蔽,便多認作是神仙下凡。”
陸雨眸光閃動,道:“若去屠龍,可得告訴我一聲。小妹我愿意做你臂助。”
周處道:“這次我先回家一遭,探望父母之后,便去除掉此害。不過,我看你還是不要去,實在太是危險了。況且殺蛟屠龍的事,須得水性要好。你可會潛水么?”
陸雨撅起嘴道:“女孩子怎么好學游泳潛水呢?我爹爹家教嚴謹,我可從沒有游過水。”忽然跳起身道:“處大哥,不如你來教我。你叫做‘恨海狂龍’,水性若稱第二,誰還敢說是第一?”
周處輕扳船槳,得意之極,道:“這倒說得是,我自小在錢塘湖與鄱陽湖邊長大,沒有人比我更知水性。教你潛水有何難哉?”忽然又搖搖頭,道:“只怕不成,你這般千嬌百媚,你能不怕嗆水?嗆水可是很難受的,哇——嘔——”作出嘔吐的樣子,向陸雨扮了個鬼臉。
陸雨笑靨生春,學著他扮了個鬼臉,道:“怕你個鬼!我出道闖蕩江湖數年怕過甚來?我練習武功吃的苦還少嗎?”
陸雨手搭涼棚,遮住日光,向前方眺一眺,道:“湖中心有座小島,蔚然深秀,可否前去游覽一番?”
周處一邊搖櫓,一邊道:“正有此意,我帶你到島上去見一朋友。你可知那島叫什么名字?”
陸雨拍掌道:“我記起來了,叫做瀛洲島吧?我和婆婆來過一回,對,那次也見到你了,還和你大大打了一架。可惜當時沒有認出你便是婆婆要找的香哥,要不也不會打起來。”
周處微笑道:“不錯。沒有想到你那時武功便那般好。當時可真氣得我牙根癢癢,又拿你沒有辦法——我正想問你,阿花娘現在怎樣?”
陸雨道:“花大娘說,她已經知道你如今認周太守夫婦做父母的事,過得很好,她也安心了。她偏要到湖東小漁村里打魚過生活,時常去庵堂里燒香禱告,說讓神靈保佑你一生平安。我留她不住,只得任她去了。婆婆未過世時,我們經常一道去看她。如今年事漸高,她也不打漁啦,竟一心一意在庵堂念佛。上個月我去看她時,她只說若能見見你就好了。怪我一直沒有告訴她婆婆去世的事,你失蹤數年,我也一直未敢對她說。所以她如今倒也安心。”
周處想起幼時阿花娘照顧自己的點點滴滴畫面,不禁淚光涌動,恨不得立即便能去看望她,道:“咱們過些日子便去看她。你為我引路好么?”
陸雨“嗯”了一聲。
說話間,小船已然靠岸。陸雨伸手去拿周處背囊,周處忙伸手搶過,道:“我自己來。”便挎到肩頭,一躍上岸,伸手牽扯船繩,將那小船系好。
陸雨一愣,隨即縱身上岸,剛跳到岸灘,忽地身形一晃,向水中跌去。
周處放脫手中繩索,右手疾翻,已然搭在陸雨柔荑之上,握住她手,微一發力,把她拉近岸來。鼻中香澤微聞,原來兩人身體已經靠得很近,不由臉上一紅,正欲放開她的手。豈知那手溜滑得很,中指一捺,點中他右手寸脈。
周處一條右臂頓時麻木,遇到外力沖擊,膻中一股真氣發出,周處連甩手臂,麻木之感方才消退。猛覺一股暗勁涌到,卻是陸雨右掌如刀擊向自己右肩。周處知她在試自己武功,叫道:“來得好快!”矮肩避過,那陸雨變掌為指,十指如鉤,嗤地一聲將他背囊扯破,露出畫戟。
周處大驚,心道:這一爪若是抓向自己脖頸,豈不糟糕?不由大叫一聲:“好快。”低頭疾避開去。見陸雨連下狠手,不由驚疑不定。
突見陸雨一躍飛奔,叫道:“處大哥,再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