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點頭,大大欽服周魴的深謀遠慮。周魴又道:“若一鼓擒獲,固然好事。不過此舉重在誘敵,這是大的方略。只要把他們引到錢塘江邊開闊之地,進入我大軍埋伏范圍之內,他們便成了一條死蛇。”
眾人連連稱是。當下眾人共同謀劃起來。
直到午時,方略始定。分別由丁離、張連仲兄弟及周處到各營選調士兵。凡膂力過人能使用重兵器六十斤以上的選出一百人,能開二百石強弓的一百人,射手敏捷的盾牌手選一百人。花了半日工夫,勉強選夠三百余人。
周處、鄧開泰、張連仲兄弟及丁離按計劃分頭進行訓練。將那三百余人分為四個方陣。每個方陣訓的使銅錘,使強弓,抬滾木,執盾牌的各八十人。
那使銅錘的只練習砸、擂、沖、蓋四式;抬橫木的練習撞、掃、退、擲四式;使弓箭盾牌的重在練習配合,做到指哪打哪,箭法精準。
那些盾牌手每陣二十人,每十人分為一組,分列陣式兩側,專門配合救護使錘之人和橫木陣士兵。盾牌手特別加以訓練,重點強化訓練的是擋、格、掃、推四式基本功,并對抬步上防、弓步前防、轉體后防、飛騰空防諸式反復練習,強調中心任務是不惜一切代價防護大鐵錘手和橫木陣眾人。
另外,每個盾牌手配備一把匕首,練習刺、扎、挑、抹諸式近身肉搏之技,以備短兵相接,近身攻防。
一時間周處、鄧開泰、張連仲兄弟各負其責,訓練起來。
周魴、孟毅二人則負責在小孤山與錢塘江畔選擇決戰場地、布置陷阱及滾木擂石等物,并埋伏軍隊。
周處及眾人加緊訓練軍隊,一面派出探馬監督查探小孤山動靜。
三日之間竟然未聞半點響動。那彭式眾人竟然如同從山中消失一般。
周處心頭焦急,便叫人向周魴請示說人員訓練已經基本完成,是否主動出擊,恐怕遲則生變。
周魴立時傳話諸將,既未察覺敵人有異動,姑且以靜制動,加緊訓練人員,悉心指導,完善錢塘江邊的工事,并將人馬布置到位,認真檢查存在漏洞,關注細節,確保萬無一失。待到一切完善,如果彭式仍無動靜,可派人入山,將部隊徐徐向山間推進。
周處對所領士兵繼續操練,內心卻尋思著彭式那日所說的“三日后殺入城”的話,心頭漸漸焦躁,不知彭式那數百人的軍隊究竟玩什么花樣,去了哪里,為何山中竟然探不出半點蹤跡。
正當此時,忽聽外面有人喧嘩,跟著腳步聲急促,幾個人奔了進來。
周處眉頭一沉,說道:“沒有規矩!”
只見奔進來的是三名探馬,當先一人氣急敗壞地說:“周……周少爺……”
周處斷聲喝問:“甚么事大驚小怪,如此喧鬧?”
探馬王三道:“副將……軍……張……連仲死了!”
周處吃了一大驚,問道:“怎么死的?是誰……殺了他?”
王三道:“不知道。不知道是誰殺的。周侯相……讓你抓緊領些人過去。”
周處心頭著急,立即傳令眾人帶上兵器,趕往侯相府。
府門外,一大群人圍在一起。見周處到來,紛紛讓開。
周處走進人群,見周魴來回走動,搓手發怒,指著地上的擔架,說:“這……可是彭式他們干的?”
周處看那擔架之上,躺著一人,正是張連仲,滿臉是血,一支長箭正中眉心,雙目圓睜,似有無限驚駭之意。
周處喝令:“各位官兵聽真,圍成四列,保護侯相大人。”
眾人應聲散開。周處一邊又傳令張連昆、丁離,帶隊火速趕來侯相府。
忽聽長街彼處,“嗒嗒”有聲,一匹馬緩緩行來,馬背上倒臥一人,仰面向上一動不動。
周處示意眾人安靜,自己手提銅锏,縱身而上,但見馬背上那人身穿官兵統領服飾,正是水軍統領丁離。他喉頭中箭,箭尖貫穿而出,血跡已然凝固多時。
周處看罷,心頭發涼,喉間立時如被棉花堵住,竟然發不出聲來,伸手抱了尸身,走回府門外,放到張連仲尸身一處,口中哽咽道:“丁叔叔,我……誓要為你報仇!”一锏擊在地上的石板之上,那石板頓時碎裂。
周魴見周處所抱的尸身衣飾,已然猜中三分,見果然是丁離,不由大叫一聲:“丁兄弟,你死得好慘!多年來你隨我征戰,屢立戰功,今日……竟教奸人害死!”
周魴傳令:“傳我緊急軍令。各軍高度戒備,且到郡衙聽調。”
親兵得令,正欲上馬,前去傳令。忽聽數匹馬自東西街道奔來。眾人兜住馬上前觀看,不禁倒吸一口涼氣。馬上之人正是周處讓前去傳令的士卒,人人皆被射死,或箭在胸背,或箭在面門,或槍傷,或劍傷,盡是一招斃命,傷口中鮮血兀自汩汩流下,顯見死亡未久。望那東西街道上,灑滿鮮血。
周魴周處盡皆又驚又怒,萬萬沒有想到彭式等人早已潛伏入城,實在是大意之極。
周魴抽出寶劍,大聲喝道:“彭式狗賊,且來受死!”
話音未落,只聽“叭——嗚——”的破空之聲響起,一枝長箭自屋脊后直射向周魴面門,那箭又疾又穩,顯然是高手所為。
周魴不敢躲閃,深恐那箭傷及身后之人,提劍用力向外一封,“當——”一聲長響,火星四射,崩開襲來的箭,卻覺得手臂震動,不由面色一變,暗驚:好勁道!
周處提锏跳上前來,忙道:“父親受傷沒有?”
周魴冷哼一聲道:“沒事。”叫道:“果然厲害。傳令調集人馬,全力防御。”
周處喝令:“眾位將官,擺陣待敵,準備戰斗。”
眾將士擺好陣式,將周魴緊緊護住。最前一排十人手中各執一只一人高的盾牌,第二排十人手中各提一柄重逾六十斤的大鐵錘;左面第一排十人手執盾牌,第二排則是十人手執強弓硬弩;右面第一排十人手執盾牌,第二排十人手中各執短劍或匕首各一把;后面第一排十人手執盾牌,第二排十人各抬臉盆粗細的橫木。另有相府親兵十數人手執兵刃緊靠周魴又作了一層防護,唯恐有人偷襲。
便聽得屋脊上一聲長笑,彭式率領丁海丁洋分別從屋頂及各角落涌出。
彭式道:“周侯相,今日相見,非比從前。通往相府的各條道路已經全部截斷,消息傳不出去,也報不進來。彭某念在你身為地方長官,倒愿意退讓一步。你看如何?”
周魴冷哼一聲道:“你且說來聽聽。”
彭式道:“吳侯法令雖嚴,你可推托說錢塘郡情形勢不同,百姓貧苦,大家呼聲甚高,請吳侯廢除征收賦稅徭役的令旨,只由我們兄弟自行收取,并撥款撫恤我戰死兄弟,加封我今日的各位兄弟,一場干戈就可以化為玉帛,令錢塘上下人人均平安歡喜,你看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