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軍官出列,向壇上陸遜、韓綜、周魴、唐咨等人匯報:“稟報三軍大都督,現已經俘獲山越造反作亂的賊首二十四名,已經全部帶到,他們情愿歸降東吳大帝,做個安份良民,肯請都督寬宏原宥,饒恕他們叛亂之罪。”
忽見一名身穿紫花戰袍的將軍立起身來,滿面怒容道:“眾犯大膽,如何不跪!”正是韓綜。
眾人一愣,陸遜大都督尚未說話,哪有他置喙之地?
眾犯忙低下頭去,猶豫片刻李玉、金奇這才跪下身來。其中有兩人跪得慢了一些,頓時教那名將官一腳踹倒,便聽“咔”一聲,其中一人腿竟然折斷,那人哀嚎一聲,俯伏在地,不能挺起身來。
韓綜喝道:“大膽賊寇,不愿下跪,顯然有不臣之心,報上名來拉下去砍了。”
那名將官道:“這兩名賊人分別是李玉、金奇。素昔作惡多端,殺人如麻,被捕之時,屢出不遜之言。”
那金奇忽道:“大人冤枉。小的金奇因得周太守使者傳令,進城相見,誰知進城便被他們……”話未說完,早被那將官一拳打暈,兩名劊子手上來將二人拖下去砍了。
周處大怒,便要跳上前去救人,董承忽然按住他道:“不可,運送禮物之事,大庭廣眾之下不可說出,否則只怕牽涉到周太守。”
周處一呆,不知如何是好。陸雨原本也要上前分辯,不由也停了下來。
片刻,二人首級送將上來,立即便有人喝彩。
韓綜轉向陸遜道:“稟報都督,金奇、李玉二犯罪大惡極,處以極刑,以儆效尤,請大人檢驗。”
壇上眾人均未想到韓綜如此心狠手辣,狠毒決絕,不由倒抽一口涼氣。
陸遜皺了一皺眉,心頭有些不滿,想不到他如此狠辣,竟讓自己不及反應,不過殺人立威向來是兵家常事,不好當面深責,道:“韓太守,賊兵猖獗,原須雷霆手段。不過,對方已經被俘,失去反抗之力,當以勸導教化為主。”
陸遜面向壇下眾囚道:“諸位跟隨董嗣叛帥犯上作亂,只是一時糊涂,以至生靈涂炭,山河罹禍。所幸吳王大皇帝陛下寬宏英明,只要各位放下屠刀,洗心革面,自可原宥各位。我今代天行令,不知各位可愿意降否?”
陛階下的眾人早已身如篩糠,面如土色,唯恐錯說一句,錯行半步,便遭殺身之禍,當即俯伏地上,汗出如漿,那膽小的屎尿都已經嚇出來了。
便有人口中叫道:“愿奉吳王大皇帝和都督號令,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但請放我等一條生路。”
陸遜道:“將眾俘姓名報將上來,編號造冊,承于吳王陛下,予以赦免。”
眾人口誦:“謝吳王圣恩。”
那獻俘官員手捧名冊,上前誦道:“首惡董嗣、黃亂、祖才良已然伏誅,現俘獲山越叛逆大小從等共計八十四名。分別是:零陵人陳瑟、永安人施但、李石、丹陽翕縣金奇、烏聊山毛甘、林厲山祖山、彭材、王海、費淺……”一一報來。
周處聽那名冊,初時幾人倒也知曉,余人盡皆不識,忽然聽他念道:“齊家莊齊禮……”
周處聽得大驚,與陸雨對視一眼,心中不由生出憤怒。這些被俘山越眾是自己父親周魴布下羅網,自愿歸降之人。當時自己和陸雨便在現場,因北柳山莊一戰,歸降甚多,自己亦已因此大傷元氣,至今未能全部復原。當日自己負傷甚重,未能一一看清各人面目,卻也沒有名單上如此之多。那齊禮、齊泰更是李嬌兒公公與丈夫,絕無可能是山越人的同伙。只聽那名單越讀越多,盡皆不識,聞所未聞。
忽聽董祧低聲罵道:“無恥!”
董承也道:“北柳山莊一戰,我們折損許多人馬,盡皆是各寨各洞頭領,不過十余人而已,我個個相識。哪有這么多不相干的人。這個韓綜并未參戰,卻為了邀功求賞,不知如何偽造了多少無辜名單。”
只見臺上周魴深鎖眉頭,又聽片刻,忽然起身,道:“停。”
眾人一愣,沒有想到他竟然敢中斷獻俘儀禮。
周魴道:“啟稟都督:此次斬首行動,是我和凌統將軍親自主持,當場刺殺了董嗣,拿下眾人連同隨從不過一十八人,從而迫使豫章叛軍的歸降。而所擒的眾人中,只有八人是豫章一帶及附近的反叛頭領,并無許多俘虜。”
韓綜冷笑道:“周太守,此次獻俘,并非只有你一人的功勞,你只不過抓了區區十八人,押解路途之中死亡六人,如今斬首兩人,不過只有十人而已。你可知我韓綜與山越人作戰中殺敵多少?光是今日獻俘人數便多出你數倍。你一心爭功,官德何在?你擾亂會場,又當何罪?請都督大人治他之罪,以肅法紀。”
那唐咨起身道:“兩位太守何必爭持。山越之民作亂,為禍甚深,人人得而誅之。吳王派我和吾粲共同剿滅董嗣,數月不能攻下,雖然未獲全勝,卻也捕賊甚多,若說獻俘人數,當以我們為最,怎的今日獻俘只有寥寥數人而已,請問我獻的俘虜又在哪里?敢問獻俘之舉究竟是何人安排?”
陸遜目光看向韓綜。
韓綜向陸遜道:“唐將軍與吾粲將軍領數千精兵與一支烏合之眾正面交戰,連月不拔,反而有所折損,辜負吳王圣恩,怎敢言功?都督大人未曾治兩位用兵無方之罪,已是寬大為懷啦!”
原來此次祭天、獻俘、受降,吳王孫權因為還都建業未久,未能親來武昌主持其事,便交由丞相陸遜代辦,具體事務及議程由武昌太守韓綜經辦。
這韓綜倚仗父親韓當乃孫權麾下五虎上將,作了武昌太守,作威作福,儼然是武昌城無冕之王,不僅貪淫好色,欺男霸女,禍害百姓,更是爭寵邀功,時常桀驁犯上,為同僚不喜,令百姓銜怨。
陸遜面沉似水,道:“三位休再爭執。誤了今日大事,鬧了笑話,人人擔責不小。誰若不聽所言,依律治罪。各位功勞戰績俱在奏報之中,我主吳王聰明宏達,對此了如指掌,洞若觀火。請問各位,功勞豈是爭來的,向來軍功都只是在戰場上拼殺而得。此事無須再議,來呀,將俘虜名單呈上,待我一一過目,呈交我主,予以定奪,還各位公平。禮官,傳令俘虜游街示眾。”
司禮官道:“接都督指令,將一干人犯游街示眾,然后押入監牢,聽候處置。會議下一項議程:受——降——”
那些人犯即被軍兵帶下,沿大路游街。早有人來到西陛之下,引董祧、董承、華當等眾轉到階前等候,安排受降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