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得晚間,周陸二人無事,那董祧叫人過來相請,說是閑談喝酒。陸雨雖然知道董祧是董嗣螟蛉義子,但為人有禮,頗不討厭,更與周處欣然赴約,便見華當在座。
那董祧見二人到來,拱手道:“二位賞光,山越董祧不勝榮幸,請上座。”
那董承也在,大著嗓門道:“兩位莫怪,我董承白日里無禮,不識二位竟然是綜爺貴賓。現在聊備水酒,向兩位請罪。”
周處道:“不敢,不敢。我們都是鄉下人,啥也不懂,和那綜爺不過有一面之緣。我是一位小廝而已,請三姑娘上座,我還是在旁侍候。”
那董承見他白日里怒斥門衛的氣勢,哪里相信,道:“我侄兒說了,你們兩位都是非常之人。是我都走了眼啦。不必客套,且請上座。”
那陸雨仍然裝作什么也不懂的粗鄙姑娘,伸手拉著周處坐那上席,口中說道:“兩位果然了不起,識得我們的身價。哈哈,鄉下人坐上席,我可是頭一回啊!不過說道有親,我們和那韓綜其實八桿子打不上哩!”
董承驚道:“你們兩位白日里不是說有親么?”
陸雨笑道:“論親么,確實不曾有。我們前日與他相見,倒也能和他敘得上,我父親和爺爺都和他相識。前日和他相見,竟然便想娶我姐姐,嘿嘿,若是他真娶我姐姐,你說,算不算有親?更何況,我們和他還有些昔日舊帳要清算,因此才來相見了。”
那董承一介粗人,只知舞槍弄棒,當真粗鄙無文,追問道:“既是這般,那也好得很。令尊令祖看來也是響當當人物。不知那綜爺究竟欠你們多少帳?”
周處哈哈大笑:“覺相大師,何必再去追問?說到欠帳,你我之間,尚有舊賬未清哩!”
董承聽他叫出自己舊日法號,不禁驚疑道:“你……你是誰,怎知道我法號?我們哪有什么舊賬可算?”
周處道:“欠賬總是有的。數年前,彭式作亂,你可曾助紂為虐,夜襲營寨,若非我當時及時趕到,我父親只怕要傷在你的槍下。”
董承一躍而起:“你……你是……周處?”
一旁華當也是吃驚,滿臉不信道:“你果是周處兄弟?”
陸雨道:“華老爺子,你今日看走眼了吧!看來你更加不認得我是誰啦!”
華當恍然道:“你原來是陸……”
陸雨道:“老爺子既然認出,也不必說出。”
周處哈哈大笑:“不是某家又能是誰?今日相見,覺相大師可要向我賠個不是?”
董承怒容滿面:“我……大哥……可是死在你的手下?”
周處道:“他至死不改,咎由自取,那也沒有辦法。在那樣情況下,任誰都想殺了他。不過你倒能識得大體,反教人佩服。”
董承面色一黯,道:“大哥不識時務,我何嘗不曾勸他。最終他還是走了極端之路。其實當時情形,我已經聽說啦!”端起手中酒杯道:“理當賠罪。董承在此敬周處兄弟一杯,肯請諒解,大人不記小人過,不要與我山越兄弟為難啦!”
周處哈哈大笑,一飲而盡:“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頭。覺相,你當年的氣勢哪里去啦?”
那董祧忽地端起酒杯,道:“我道是哪里的鄉下少年大剌剌敢坐我首席,當我董祧席上賓。原來是你。好,我也敬你。”
那酒杯輕輕推來,要與周處碰一碰。周處手中酒杯搖晃,便欲濺出。周處當日在府門外曾與他交過手,知他膂力強大,卻不知他內力也如此精深,勝過董嗣多多。
周處手中酒杯不避反進,借勢將那酒杯微微往上一推,穩穩托住。那酒水頓時平靜,右手小指往外一彈,正中對方酒杯邊緣。董祧手上一麻,幾欲脫手,杯中酒漿立時濺起,便順勢收手向上端起,不再與周處酒杯接觸,那酒漿立即落入酒杯,竟然也是一滴未落。
董祧一飲而盡,口中贊道:“好酒好酒。周少俠功夫果然了得。日后若有機會,我當向你討教。”內心中認定他是殺害義父之人,思謀日后尋仇。
周處哪知道他的心機,見他內力深湛,應變奇快,也自驚訝,道:“不敢,不敢。今日冒昧闖了你們隊伍,只是隨你們一同去想見識見識受降場面。”
陸雨補充道:“順便會會那武昌太守韓綜。”
董祧道:“今日相遇便知道姑娘必非凡人,肯請賜告芳名。”
陸雨道:“我很佩服祧大哥胸襟氣度,不過你我萍水相逢。何必一定要知道名姓身份?你叫我‘陸三姑’就好。時機到時,你自然知道。”
董祧打個哈哈道:“陸三姑不肯折節下交,我只好罷了。不過我叫老了你,可別生氣。哈哈,董某敬你一杯。”
董祧心中雖然有些不快,兩杯酒下肚,便也忘了。
“吃菜,吃菜。”董祧將筷子伸向一盤胡豆,那筷子連挑,胡豆忽然激射而出,“噗噗噗”打在窗戶上、便聽“啊”的一聲叫喚:“小賊,膽敢偷襲你大爺。”那聲音竟然是嵇一伯。
董祧一躍而出,道:“朋友,既深夜來訪,何不進屋,倒這般偷偷摸摸,不成體統。”
月光下那嵇一伯躍開兩步,撫一撫腦袋,口中喝道:“你這小賊,今來投降,還敢如此放肆!”
董祧道:“我可不是小賊,我是堂堂正正的前來投誠。你到我居所,行跡詭秘,東躲XZ,倒是個不折不扣的賊盜行徑。”
那嵇一伯道:“大哥不說二哥。大家都在江湖混,你今天反而不如我。且叫你認識嵇大爺厲害。”縱身撲來,手中兩枚胡豆忽地射出。
董祧哈哈一笑,衣袖一揮,彈開胡豆,和嵇一伯斗在一處。
周處、陸雨、董承、華當均來到屋外,看二人相斗。
陸雨知道嵇一伯必有同伴,向四下打量,忽見遠處屋頂上飄然而立兩人。其中一人正是韓綜與潘百重,心中不由微微冷笑。
斗得十余招,嵇一伯“啊”的一聲跳開一步,卻是被董祧一掌掃中肩頭。屋頂上一條人影飄下,雙戰董祧,卻是潘百重。
董承大喝一聲:“好不要臉!”躍到場中與董祧并肩而戰。
華當遠遠盯著那韓綜,心中冷笑不已。
忽聽屋頂上韓綜喝道:“停!”
嵇一伯、潘百重跳出場外抹抹汗水。董承亦長舒一口氣。
韓綜道:“那下面的可是董祧、董承?”
董祧道:“是便怎樣?你是何人,在此大呼小叫?”
韓綜冷笑道:“你二人大膽,竟然勾結匪類,擅帶他人住入驛站。我看你帶著這么多人來到武昌,投降是假,陰謀偷襲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