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沖、周處兄弟相見分外歡喜,回到客房,相敘契闊。
原來,全端胡沖與周處相別之后,都跟隨父親在軍中鍛煉,征戰殺伐之中各立功勛,俱各升遷。胡沖時任偏將軍,全端已經做了都尉。此次,征伐董嗣之戰中,二人驍勇機變,頗受重用,前來周魴軍中效力。周魴得到情報,得知賊帥首領在此一帶出沒,便教胡沖領人跟蹤,設下羅網,意欲擒賊擒王,將其圍殲,不想竟然遇上周處,實在是意外之喜。
周處歡喜,便在胡沖引領之下連夜趕來見父親。
周魴大帳便設在五十里外的花山之畔。第二日一早,眾人已經來到帳外,守衛見胡沖回來復命,忙報入帳中。片刻便有親兵來引二人入見。
周處進帳,但見一人,正伏案對著一張地圖皺眉凝思。那人面容清癯,鬃邊已現縷縷白發,正是鄱陽郡守周魴。周處撲到郡守身前,翻身下拜,喉中哽咽有聲。
周魴一愣,細細審看,方知是周處,一把將他拉起,見他身材高大,面容俊朗,不由歡喜道:“我兒啊,你果然已經長大啦!”話未說完,已然老淚縱橫。
周處與他雙手相握,道:“父親大人,是孩兒不孝,多教您耽心操勞。”一時間,父子相對流淚。
胡沖見他父子相敘已罷,上前陳報道:“郡守大人。胡沖奉命偵查賊帥董嗣動向。得知他與西蜀鎮遠將軍魏延勾結,昨日已然見面,現在江夏江口一帶活動。只是他恃強擄去了都督大人孫女陸雨小姐,致令小將不敢輕舉妄動,未能擒獲董賊,特請郡守大人治罪。”
周魴試去眼淚,道:“賊眾數萬人,為禍數年之久,豈可一鼓而獲?你帶回了處兒,我已經萬分高興,怎能治罪。只是陸雨小姑娘落入敵手,倒是個大麻煩,須得救她回來,方才能大展拳腳,開展平叛之戰?!?
胡沖躬身道:“大人深謀遠慮,考慮周全?!?
周處道:“父親大人,據我與匪首接觸得知,他們在吾粲、唐咨將軍攻伐之下,雖無敗相,內部卻已經人心動蕩,大有求和之意。為陸姑娘安??紤],不如雙方言和,換得百姓安寧,邊塞穩定。我昨日已經與他們約定到北柳山莊相商。都督為了孫女,陸伯父為了女兒,想必也會考慮協商此事?!?
周魴沉吟片刻,道:“難為你還記得幼時,我給你講述北柳山莊的事。雖然我和那劉士吉頗有交誼。他兒子主持北柳山莊事務,行事的確公平正義。
“不過董嗣想以此為要挾,想要裂土封王,獨霸一方,斷不可行。董嗣統兵數萬,據地一郡,若不臣服,實乃大患,這是一;吳主多年來苦心經營,要的便是要江南一統,拳頭捏緊,方才強大,百姓方能平安,生活喜樂??v令都督和我勉強應允,吳主也斷然不會允許董嗣裂土自治,這是二;董嗣狼子野心,求和之議實在是緩兵之計,企圖休養生息,日久恢復,必會卷土重來,這是三;陸遜都督,陸抗將軍皆是人中豪杰,豈能受他威脅,這是四。因此,董嗣小算盤再精,也是癡心妄想。”
周處愁道:“父親考慮果然通透。那怎樣辦才好?”
胡沖道:“不如你我多選豪杰之士,前往刺殺董嗣,營救陸雨?!?
周魴搖搖頭,道:“不妥。縱令殺了董嗣,救出陸姑娘,敵寇數萬軍馬無處安頓,仍然是禍患無窮??!況且你們未必便能殺了董嗣?!蹦及肷?,提起桌上狼毫,蘸了蘸墨,寫下八個大字:誘降賊寇,各個擊破。
胡沖看罷擊掌不已,周處想了一想,也點頭不已。
周魴當即書信一封,令胡沖即刻命人快馬加鞭送與都督陸遜。
周處見父親署理公務已畢,忙到帳后拜見母親大人。
母子相見,不免又是一番淚雨,問及斬蛟經過,深加贊嘆,道:“處兒長大啦!萬沒有想到我兒如今已經成了人盡皆知的除害英雄。真真是了不起。”
周魴心中高興,微笑道:“你母親甚是疼你愛你,對你褒獎有加。實不知你過于冒失,危險重重而不自知。你可曾想過,若是遇險,我與你母親如何自處?
“處兒啊,盼你日后行事能三思而后行。做個于家于國有益的英雄,不可驕傲蠻橫,為鄉鄰所恥?!?
周處垂首稱是,道:“孩兒年幼,行事多冒失無知,荒誕不經。致為鄉鄰所惡。今已經得到大儒陸機陸云指點,苦誦經典,自今而后,再不敢胡作非為啦!”
周魴大喜,問及情由,周處當即將陸雨野外相救,深山拜陸云為師之事敘說一遍。
那周夫人歡喜無限,道:“我兒大有緣分。我看那陸雨長得清麗,又是大家閨秀,倒與處兒是一對哩!”
周處不禁赧然。
周魴大樂,道:“處兒不必害羞。我瞧那陸雨對你甚有情義。等待此間大事一了,便準備禮物,叫你娘上門與你提親?!?
呂青兒道:“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我看陸雨那小妮倒也有情,前番上門來找處兒,若非她爹阻攔,怕不要和處兒同闖江湖哩。若是說親,當是一說便成!”
周處扭捏道:“娘,如今雨兒被董嗣扣押,如何救她才是大事。您現在考慮這些是不是太多了?”
周魴哈哈大笑:“處兒原本粗獷不羈,如今不好意思啦!看來真喜歡雨兒姑娘啦!”
呂青兒道:“兩情相悅,處兒不必害羞。不過想要救那雨兒,倒是個難題,這可如何是好?不如為娘陪你去董嗣處走上一遭,設法相救雨兒。”
周魴道:“不可,不可。你武功失去,至今未能恢復,營救人質,可不是靠說說便能做到的。那董嗣兇惡,怎能憑幾句勸說便能放人。你們要是去了,若被扣留,形勢只會更糟。我早已經想好,只要誘殺董嗣,再以大兵威壓,草寇縱然人多,畢竟群龍無首,亦非投降不可。”
說罷教人準備與董嗣談判誘降之事。
閑話不提。第三日早間,親兵領著那送信人回來,將陸遜都督的軍文呈上來,周魴打開文書,書中寫道:
周太守大鑒:
所謀破敵方略,以智取不以力攻,實乃為將之道,士卒幸事也!君之所思,深合吾主之意?,F今已令吾粲、唐咨重兵壓境,圍而不攻,威懾寇盜。又令吾兒陸抗陳兵北向,以防曹魏異動;本督坐鎮江東,居中策應,進可圍剿山越,退可守望江東,令曹賊蜀兵皆不敢妄動。今特令大將凌統前往助陣。你可與嗣賊周旋,施以誘捕。不過安排必須周密,務須保護我孫女陸雨。切切!
末尾署名:大都督陸遜
周魴大喜,令胡沖與董嗣接洽,議定雙方談判人員及禮儀規格諸事。然后召集眾將重新布署一次,并在細節之上加以推敲,只到萬事完備,這才命令眾人分頭行事。
不久老將凌統果然到了,眾人大喜,設下筵席招待。
第五日上,眾將騎馬,十數騎人直奔北柳山莊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