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蛟龍又撲向岸上。眼見眾人嚇得腿酥腳軟,已在龍吻之下。忽見水花涌動,周處自水下探出頭來。
他隨波逐浪,借著那滾滾波濤,縱身而上,瞥眼看見蛟龍背上那支木劍,竟然插入破鱗之處,顫動不已,不由大喜。一招“封豕長蛇”,那畫戟帶著一股旋風直刺龍身。“噗”一聲畫戟便插入那破鱗之處,復又一攪一拉,將那長戟拔了出來。
那蛟龍受痛不住,龍身扭曲,龍尾翹起,用力拍打,立時波浪翻滾,水波滔天,數百米外的人群俱被那濺起水花打濕全身,不禁紛紛向遠處逃離。
周處早有防備,一躍而起,手中畫戟一招“龍蟠鳳逸”拍在龍背之上,復又運用內力,一拖一拽,用上了“拖”字訣與“鉤”字訣,那戟身疾顫,發出嘯音,顯然是周處將內力發揮到了極致。
畫戟上小枝連連抖動,扯下了數片龍鱗,身形借那一拍之力,借勢騰空而上,凌虛御空,俯臨下視,當真是夭矯如龍。
周處與那蛟龍相斗多時,不似初時慌亂,已然能與蛟龍從容對陣。
陸雨見周處安然無恙,不禁喜極而泣,口中不停呼叫:“處大哥,處大哥,小心。”
一面發箭相幫,擾亂蛟龍視聽。
周處遙聲應道:“雨兒放心,我恨海狂龍,豈懼它哉!雨兒,射它雙目。”
大笑聲中,一招“壁間蛇影”,將畫戟化作一條蒙蒙細霧般地蛇影,射入蛟龍新破的龍鱗處。蛟龍雖然兇殘,卻識不得那戟法,屢次中招。吃痛之下,一聲嗥叫,不顧岸上眾人,躍回水中,凌空撲向周處,龍爪戟張,鐵爬籬一般,但教他抓住,非斷成數截不可。
一時間周處與蛟龍戰在一處。久斗之下,周處心情已然凝定,不似初時慌張。將那呂氏戟法中第三重“化蛟戟法”一一使出來,一時騰蛟起鳳,一時蛟龍得水,一時潛蛟沉淵,一時膝語蛇行,一時虛與委蛇,一時怪蟒翻身……內力發揮到了極致,直舞得四周水霧蒙蒙,水滴濺出,便如刀劍般鋒利。只聽喀喀數聲,龍鱗又被刺落幾片。
一時間水中周處,岸上陸抗,天空陸雨,同時從海、陸、空三個方向進攻蛟龍,雙方斗得不亦樂乎。
那蛟龍身上龍鱗屢屢為周處所破,忽生憤怒,將頭一擺,直撞向周處,周處一閃避開,當即長戟上磕,借勢如彈丸般落入水底不見,潛伏起來,再不出現。
原來周處雖然力大,畢竟體量與蛟龍相差甚遠,每與蛟龍正面相抗,均覺得手臂酸麻。此時借勢落入水底,稍作喘息,以待再戰。
那蛟龍潛入水中,翻滾騰挪,四處找尋周處蹤跡。周處伏在水底淤泥之間,瞑目閉口,只是不動。原來周處水下功夫愈來愈是了得,不僅在水下可以閉氣,還能在水底練功、睡覺。
陸抗、諸葛直、衛溫在岸上指揮軍士凝神以待,但凡蛟龍暴露身體,便即投石、發箭,進行攻擊。眾人見周處久久不浮出水面,水中浪花滾動如同開鍋一般。那蛟龍時如怪蟒翻身,時如泥象戲水,四處亂竄,不肯停歇,都道是周處完了。
陸雨雖然知道周處水下功夫無敵,心中卻亦擔憂不已,情急之下,幾次想要下水去尋找,卻因懼怕他爹爹權威,終究未敢。眾人都瞪大眼睛盯著水面,不敢稍動。
許久,水面稍息,唯見兩簇水花輕滾,騰起兩道水柱。諸葛直教眾人:“那兩道水柱便是蛟龍在喘氣呼吸,乃是龍首所在。待他露出水面時,各位須得看清楚再發箭,務要擊其要害!”
陸雨口中喘息,回頭向陸抗道:“爹爹須得助我一臂之力,發掌將我送到空中,我自高空用‘玄冰寒箭’射那惡龍雙眼。只有近距離射它,方才能射瞎他雙目。”
陸抗素知女兒輕功無雙,箭法無敵,當此之時,別無他法,便點頭道:“務須小心。”
說話間,那湖中水柱漸行漸近,水花看得愈加清楚。只見水波滾動,分向四周流淌。忽然轉了方向,似乎要向遠處游去。
陸雨見時機已到,叫一聲:“起。”雙足用力,一躍而起,已然騰起在空中。陸抗同時躍起雙手托住女兒纖腰,渾厚內辦透掌而出將陸雨推向高空之中。眾人在地面仰視便覺得她身體愈去愈遠,與藍天相襯,顯得更加嬌小,幾乎到了云端里去了。
陸雨人在空中,如同乳燕一般,又騰起七八丈高,俯臨水面,仔細觀察。腹中凝聚一口真氣,身體緩緩下落,看得鄉民呆了,心想若非親見,便會以為仙子臨凡。
諸葛直叫士聲發喊,頓時驚動蛟龍。那蛟龍腦袋露出水面,高高昂直,面目猙獰。眾人此時方才看清蛟龍面貌:那雙目如鈴,透著邪惡的血色光芒。
諸葛直喝一聲:“放!”眾人身在低處,便仰射而上。那力氣小的,箭矢射到中途便已經跌落水中,膂力強的,箭中龍體,那蛟龍微微搖擺身體便將那箭抖落水中。
那蛟龍公然不懼,一晃身體便到了眾人眼前,當真來得好快,陸抗掌推大石,砸向蛟龍,蛟龍嘶吼一聲,將頭一搖,頂開大石。
陸雨身在空中,屏息凝神,漸落漸近,覷得真切,奮全身之力一箭射出。
那蛟龍目視岸上眾人,目光貪婪,口中涎水直流,不提防長箭自空中射來,那箭又疾又猛,待它察覺,已然不及,一箭正中左目,“噗”一聲響,長箭竟然深沒目中,鮮血四濺。
那蛟龍疼痛難當,暴怒如狂,猛然間龍身翹起如弓,龍首搖動如鼓,發出震天巨響。
陸雨隨后連射數箭,或被它躲開,或是射中龍鱗,立即彈開,毫發無傷。一時間湖波被攪得沖天而起,湖水倒卷上岸,沖倒樹木,撞擊堤岸。
眾士兵見湖水來得兇惡,紛紛趴在地上,抓住樹木,或者抱住石塊,不敢稍動。
唯有陸抗挺身而立,不斷舉起大石向蛟龍投射吸引蛟龍注意力。一邊將兩塊木頭擲向天空。陸雨雙足但凡能夠踏中一塊木板或者石塊,便可借力躍上岸來。奈何浪濤如山,木頭石塊被水浪沖到立即改變方向或卷入水底。
眼見陸雨便要落水,忽見一條人影從巨浪中翻起,一閃而出,手中畫戟遞出,托住陸雨雙足。陸雨見是周處,不由大喜,雙足借力疾飛,眼見便要到了岸上,忽然前方一暗,卻見那龍首已經到了面前,血盆巨口中一股腥臭之氣熏人欲死,張口咬向陸雨。
陸雨花容失色,急抽長劍,連鞘帶劍一同拉出,那劍鞘如電,一閃而至,擊在龍吻之上,身體借這一擊之力,如同風車般急速旋轉,轉出龍口,摔落在岸灘之上。
眾人見那蛟龍威勢無儔,更勝先前,便大聲吶喊,口中發出恫嚇之聲,紛紛放箭,只盼能驚走蛟龍。但見龍首一擺,如雨般的箭矢紛紛被磕飛。陸雨見情勢緊急,將手中倚天劍疾拋向周處,道:“處大哥,用倚天劍斬蛟!”
周處左手接了倚天劍,只怕弄折了它,插在腰間,并不即用。口中大叫一聲,身體急旋如梭,奮不顧身,將畫戟化作一條金龍,狠狠釘入蛟龍后背傷口之中。
那蛟龍痛得伸長脖頸,仰天長嗥,聲震九天,鼻中呼氣如云,騰空躍起,竟然帶著畫戟與周處飛起十余丈,口中噴出水波直沖天空,四散灑落,便如下雨一般。身體落下之時激起軒然大波,將岸上之物盡數沖入水中。
無數士兵滾落水里,連衛溫、諸葛直亦未能幸免,自水中爬起之時,直如落湯雞一般,十分狼狽。只有陸抗父女,起身疾奔,躍上了高處,躲了開去,身上亦是濕淋淋一片。
原來周處這一戟貫足真力,竟然深深陷入龍骨之中,一時拔之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