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躺在床上，呆呆看著窗外的月光。她臉上已經不再有淚痕，蒼白虛弱的面和堅決的目光明顯對比。

門打開，藍于辰帶了一碗粥進來。他輕輕從後把十一的頭托起，墊高枕頭，憐惜地看著十一的臉。

「太久沒吃東西，先吃一點粥?！顾{于辰把一勺子粥放在嘴邊輕吹，再試了試溫度，才把粥餵給十一。

十一看得入神，等她注意到藍于辰柔情的目光，才尷尬地張嘴，把一口粥咽下去。

她不知道藍于辰的心懸了多久，在她把粥吞下去那一刻，他的內心有多激動。

藍于辰一勺接一勺的餵，十一安靜地把一碗粥吃完。

「吃完不要馬上躺下，你先坐一會兒，我給你拿點果汁?！顾{于辰要站起來。

「不用，」十一拉住藍于辰的衣擺?！肝覀兞牧??！?

藍于辰放下餐盤，坐在十一面前，溫柔地牽起她的手放在唇邊，「想跟我聊甚麼？」

十一看著藍于辰雙眼，遲疑半刻，堅定了決心，「我要離開。」

藍于辰腦袋突然空白，心好像被揑著，透不過氣，用理智暫時壓著慌亂，「想去哪裏？我陪你?！?

「去你見不到的地方。」十一輕描淡寫地回應，令藍于辰心更慌。

這不是衝口而出的話。

「為甚麼？」藍于辰聲音顫著。

「我會傷到你?！故坏拖骂^，「我不能控制自己，我不知道自己甚麼時候會發病?！?

「你不會傷到我。」藍于辰幾乎咆哮出來。

十一的手被攥痛，眉頭緊鎖。

「我會殺人?！故惶痤^，眼裏閃著不安。

「會治好?！顾{于辰把十一擁入懷，雙臂收緊?！改闶俏姨?，我不會讓你自己面對?！?

十一回抱著藍于辰，輕拍他的背，「謝謝你?！挂坏螠I水停在眼角。

自那天起，十一沒有一刻獨處的機會，連上廁所藍于辰或女傭也在門口守候。

「我不會離開，不用擔心?！故蝗滩恢_口。

藍于辰小心翼翼地看著十一，「好?！?

「我的醫治也該開始了。是嗎？」十一淺笑。

藍于辰凝望十一牽強的笑容，本來靈動的睛睛像濛了一層灰，心裏頓時像穿了個洞，一股熱氣上湧，「嗯?！蛊D難地回了一句。

十一低頭整理自己的情緒。

「那我會好起來。對嗎？」十一瞇起眼，擠出一個「燦爛」的笑。

醫治後無疑會好起來，但盧教授也說過，治療過程會令十一不斷回想過去的事情，對於剛喪失親人的十一來說是一件非常痛苦殘忍的事。

藍于辰把十一拉進懷中，吞下喉嚨的灼熱，嘶啞地在十一耳邊說：「會，但不急?！?

「幫我安排，好不好？」十一近乎乞求的態度。

自己這個隨時爆炸的炸彈，留不得，卻又走不了，只能盡快完成治療。不然藍于辰可能會成為下一個受害者。

藍于辰撫著十一的臉，「好?！?

盧教授研究了十一寫的記錄和雷三交出的記錄。

「十一之前病發都有共通點，當身邊的人受傷害，她的情緒會走向極端，無差別攻擊，這行為很可能是因為童年所遇到的創傷造成的，這種創傷後遺癥其實也是一種自我保護機制，避免自己被傷害?！?

「我不知道她童年經歷過甚麼，她這部份的記憶十分模糊，」

藍于辰從沉思中抬起頭，「這段記憶對她的治療有多大幫助？」藍于辰問。

「她治療期間，會慢慢回想起，放在以前，可能很關鍵，現在情況不同了?！贡R教授翻開病歷。

「在救出雷師傅後，她發病的情況沒有了規律，她現在是極度危險的人。」

盧教授摘下眼鏡。

「我建議把她送到療養所……」

「不用，」藍于辰打斷，「我們有能力照顧好她，你只要專注治療便可。」

盧教授確認一下藍于辰的眼神，點頭，「可以。」

書房門打開，盧教授被帶到十一屋子。

十一坐在窗臺，雙腿收起，一隻手臂伸出窗外，掌心打開像要接雪花一樣，唯一不同的是外面天朗氣清，沒下一點雨雪。

盧教授看見十一神情動作，眉頭皺起，身邊一道黑影經過。

藍于辰箭步上前，一把抱起十一，「怎麼坐得這麼危險？掉下去怎麼辦？」

十一掀起嘴角，「不會掉下去?！?

藍于辰輕輕把十一放到沙發上。

「十一，我們開始吧?！贡R教授不轉彎抹角，在一旁連接好儀器，「請藍先生迴避?！?

盧教授一邊為十一接上監察器，一邊問：「你想出去？」

十一眼神晃動，望看盧教授，須臾，點頭。

「為什麼？」

十一沒有回答，只是透過窗，呆呆的看著天空。

盧教授心裏莫名感到一絲痛，一眨眼便過去了。

治療用了半天，十一累得在床上睡著了。盧教授癱坐在前廳沙發上，大口大口的喝水。

藍于辰為十一蓋好被子，拉好窗簾，退出屋子來到前廳，耐心地等盧教授報告。

「我們找到零碎的畫面填補失去的小部份記憶，但大部分缺失的回憶應該是最痛苦，所以也藏得最深。往後的治療可能再讓她陷入痛苦繼而觸發防禦機制。所以往後的醫治才是關鍵?！贡R教授說完，緩了一下。

「另外，趁現在治療還算輕鬆，帶她到外面走走，可調節情緒，為之後療程作準備?！?

藍于辰看著盧教授，像要在他眼中確定甚麼。

盧教授補充，「不要讓她覺得自己是個病人?！?

「我知道怎麼做?！?

盧教授點頭離開。

十一睡了很長一覺，醒來時已是清晨。

她掀開被子準備下床，卻把身旁的藍于辰吵醒了。

「對不起。」

「為什麼說對不起？」藍于辰朦矓地看著十一。

「把你吵醒了。」

「那要陪我再睡一會兒嗎？」藍于辰笑，摟著十一的腰。

「可我餓了?！?

藍于辰噔的睜開眼睛，穿上外套下床。

十一被他一波操作嚇呆了。

藍于辰拉著她的手起來，把風衣披在十一身上，走出前廳，到廚房對傭人交代幾句，便把十一帶到大門口。

十一在門前卻步，定眼望著藍于辰，像在問：「你確定嗎？」

藍于辰不理會十一的遲疑，徑直走到花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