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出站后的唐小雅心神不寧，總覺得杜輝眼神怪怪的，似乎是有話要說，卻又不敢說。
果然經過一家咖啡店時，杜輝停下腳步：“小雅，進去坐會兒吧！”
“不去了，我還得回店幫忙。”
“有事和你談，很重要。”
見杜輝語氣沉重，唐小雅便不再推脫，緩緩地跟了進去，只是心里特別忐忑，有種很不好的預感。
店內環境雅致，音樂舒緩。
杜輝喝了口冰咖啡，定了定神。
他已經想好了，要將陳浩然車禍的前因后果，以及醫院被襲的事如實相告。
以前隱瞞不說，是出于對于唐小雅的保護；前幾天袁少華問的時候，說一半留一半，是怕他偷摸著告訴唐小雅，加重病情；現在說，是不想唐小雅再自欺欺人，永遠活在幻想里。
只是真相太過于殘酷，猶如驚雷。
唐小雅無法接受，陳浩然居然真的是被人所害，而不是官方通告的精神病患者突發行兇。
車禍意外是假的！
B城醫院被襲的新聞也是假的！
這一刻，仿佛全世界都欺騙了她。
“原來她說的都是真的。”
看唐小雅情緒不對，杜輝頓時慌亂了起來，“什么？什么是真的？”
“一個女的，我不認識。她告訴我，說浩然早就被仇家盯上了。原來這一切都是真的，浩然真的是被人害死的，怎么會這樣？”
楊寧電話里居然說了這些，該死！
難怪小雅那天會情緒失控。
可是，這么機密的事她又是如何知道的，莫非是她爸爸楊四海？
可惡至極，該死！
……
杜輝越想越氣，不禁打了個寒戰，仿佛背后有雙眼睛在一直注視著他，窺探著他和唐小雅的一切。
他迅速調整了情緒，壓低了嗓音，“小雅，國慶放假前，那幾個人都被槍斃了，刑量都很重，也算是為陳浩然報仇了。”
“槍斃，槍斃都是便宜他們了。可是浩然呢，他永遠都回不來了！我的浩然永遠都回不來了，我再也吃不到他包的茴香肉餃子，再也聽不到他背英語單詞的聲音！”
淚水模糊了視線，鼻音越來越重。
這樣的唐小雅令人杜輝擔憂，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
然而，此時說什么都是蒼白無力的。
“小雅，對不起，我……”
“為什么要瞞我這么久？為什么陳叔叔他們連最后一面都不肯讓我見？原來你早就知道了，一直都在騙我，你們所有人都在騙我。”
唐小雅哭著笑了。
冷冷的幾聲笑刺痛著杜輝的心。
他很想幫唐小雅擦去臉上的淚水，手明明都已經觸碰到了紙巾，卻又緩緩地收了回去。
那是一種發自內心的膽怯。
從認識唐小雅的那天就已經注定了。
縱然他是天之驕子，擁有很多人一輩子都無法擁有的東西，可在面對唐小雅時卻又顯得如此微不足道。
“小雅，我只是想保護你。”
“保護我？你只是想拆散我和浩然！可是為什么要這么殘忍，連最后一面都不肯讓我見？”
“這是陳浩然的遺愿，希望你遠離危險，平平安安的。畢竟那個時候吳少青的案子還沒有破，太危險了。還有就是……他父母年紀大了，不想觸景傷懷，看見你，難免會想起他們的兒子。”
“還想騙我，真的是這樣嗎？”
“當然是真的，相信我，絕對不是你想的那樣！大家都是為你好，不希望你出事，特別是陳浩然！他那么愛你，肯定不希望你被壞人盯上，太危險了。”
唐小雅捂著嘴，努力地控制著自己的情緒，可眼淚還是順著纖細的手指往下流，身體也不自覺地顫抖著。
杜輝連忙掏出速效救心丸，“快張開嘴，趕緊含著。”
眼神很緊張，動作溫柔而又迅速。
中藥的苦澀直入咽喉，每一粒都發揮著它們應有的作用。
“浩然他都說了什么？”
“事發太突然了，所以推進手術室前只留下了一句話。他說，別讓小雅看見我這個樣子，她膽子小，會嚇到她的，要讓她平平安安的。”
“是陳叔叔告訴你的？”
“是的，他調離X城前打的電話。”
“都怪我！不該在那個時候離開B城，其實浩然都說了，沒必要為了他辭職，可我非要回Y城辦手續。每次都是因為我不聽話，車禍也是，他不讓我提前下班，可我還是提前了半小時，是我害了浩然。”
“這根本就不是你的錯，分明就是仇殺，和你沒有半點關系。”
“不，就是我的錯！”
“就算當時你留下了又能怎樣？難道還能替他擋上一刀嗎，你知道那個女人有多兇殘嗎？”
唐小雅嘴角微勾，哭著笑了。
“為什么不可以？”
“小雅。”
“我還有事先走了，再見。”
從咖啡店出來后，唐小雅沒去奶茶店幫忙，而是直接進了楠江門口的大超市。
……
第二天清早，杜輝帶她直奔L城。
這里距離X城500公里，開車6小時就可以到，距離Y城也不算太遠，大約600公里左右。
高速公路上，唐小雅沒有暈車。
瘦弱的身軀在后排座位上蜷縮著，懷里緊緊摟著個深灰色的三層保溫盒。
她一夜未眠，親手包了茴香肉餃子，涼拌了黃瓜牛肉，還做了臘腸味的燒麥，最后又給陳浩然寫了一封信。
杜輝看不見唐小雅的臉，但可以聽到微弱的哭泣聲。
他將音樂打開，掩蓋著一切。
黑色的越野車一路狂奔。
四個小時后，他們抵達了清風陵園，永安區，6排9號。
紫色大領風衣，灰色連衣裙，外加一雙黑色的平底短靴。
這是陳浩然出事前為她選的春裝。
唐小雅非常喜歡，只是沒想到，等她穿上的時候已是陰陽兩隔，秋風蕭瑟。
“浩然，對不起，我來晚了。快嘗嘗，這些都是我專門給你做的，不要嫌棄，要多吃一點。”
“漫畫集我已經看到了，干嘛把人家畫的那么瘦，丑死了。有空時，記得改一改，要畫漂亮點，要像小仙女。”
”還有你的毛衣，我快織完了，還差一只袖子，我是比著你的黑色套頭衫織的，到時候我帶給你，你記得穿。”
唐小雅摸著墓碑，哭得泣不成聲。
正當杜輝想要上前安慰時，她卻突然擦干眼淚，緩緩地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