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你沒事吧?”
“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嗎?”
“有沒有受傷?”
陳浩然沒有回答張愛華的一連三問,只是嘴角微揚地看向她的身后,緩緩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眼眶濕潤,情意綿綿。
“小雅,過來。”
唐小雅撇著嘴,一點點的挪著步子靠近,眼睛直勾勾的看著病床上的陳浩然,心痛得無法呼吸。
一個半月不算長,卻很煎熬。
她想象過無數次重逢的場景,以為自己會猛撲過去,抱著陳浩然痛哭一場,訴說無盡的思念,然而不是。
她說不出此刻的心情,太復雜了。
“快點,趕緊過來。”
陳浩然的聲音很大,卻也是滿眼寵溺,完全沒有顧及到媽媽的情緒。
他的小仙女終于來了。
陳建東連拉帶拽的將妻子哄了出去,擔心她受不了會發脾氣。停頓幾秒后,他又迅速返回病房,叫走了還在清掃玻璃的護工。
病房里漸漸的安靜了下來。
唐小雅傻傻的站在床邊,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只是不停的用手抹眼淚,一會兒笑,一會兒哭。
“怎么了,不認識我了?”
“坐下,站著不累嗎?”
唐小雅乖乖坐下,用手輕輕地觸摸著陳浩然的頭,難過極了。
雖然在Y城也曾見過他術后的樣子,可那是有紗布的,如今傷疤赤裸裸的展現出來,看得心都碎了。
那疤痕就像蚯蚓一樣,觸目驚心。
陳浩然是那么注重外貌的一個人,唐小雅無法想象,他正經歷著怎樣的煎熬。
“小雅,你瘦了!”
“疼嗎,是不是好疼?”
“已經不怎么疼了,就是覺得好丑。”
“其實丑點也挺好,以后就沒人和我搶了,挺好的,沒事。”
盡管唐小雅是淚光點點的說出來這番話,可還是把陳浩然給逗樂了,不由得笑出聲,胸口處也隨之疼了起來。
針扎一般,非常難受。
為了不讓唐小雅擔心,他強忍著劇痛,故意將頭轉去了另一邊。
“是不是看著很惡心?”
一句話說的唐小雅眼淚汪汪,哭得泣不成聲。
“不,一點都不,活著就好。你不知道……那天你被推進手術室的時候……我有多害怕。這段時間,無論做什么都會想起你……心里好難受。浩然,以后過馬路注意安全,別再嚇我了,好不好?”
憋在心里的話,終于全說了出來。
看著瘦弱無助的唐小雅,以及她手上明晃晃的鉆戒,陳浩然心里酸酸的,立馬覺得自己不該和她開玩笑。
他連忙抽了幾張紙巾,邊擦邊說,“別哭了,好丑,比豬還難看。”
“你才是豬呢。”
“嗯,我是豬,你是小仙女。”
唐小雅咬了咬嘴唇,隨后拖起陳浩然的豬頭鏈子,輕聲說道,“豬,你要加油哦,要快點好起來,我還等著……等著你……重新抱我一次呢!”
“又想騙我,堅決不上當。”
“不信算了,白給你織圍巾了。”
唐小雅假裝要走,陳浩然一著急,嗖的一下子就坐了起來,完全把自己肋骨斷裂三根的事拋到了腦后。
這是他術后的第一次端坐,冷汗瞬間冒出,疼痛中還伴隨著幾聲輕咳。
他不敢放開了咳嗽,因為每一次咳嗽都會伴隨著更為猛烈的疼痛,疼得他連呼吸都是急促的。
“不許走,你敢走……試試。”
“你看你亂動什么,疼不疼?”
“哇,能不疼嘛,都快疼死我了。還傻愣著干嘛……還不快給本帥哥好好揉揉!”
“揉哪里?”
“哎,還是這么笨,真氣人。”
陳浩然一把抓住了唐小雅戴有鉆戒的那只手,將它放到了自己的胸口上。
感受著心跳,感受著愛的溫度。
“我圍巾呢,還是那條灰色的嗎?”
“在包里,你要戴啊?”
“嗯,突然覺得好冷。”
“胡說八道,明明很暖和。”
他們四目相對的笑了,笑得很甜,
此時病房外,兩男一女各懷心事的站在門口兩側,進也不是,走也不是。
陳建東提議去趟便利店,看看有沒有什么水果給陳浩然買點。張愛華一眼識破,根本不吃他這套調虎離山之計。
車禍造成的陰影還沒過去,把兒子交給誰她都不放心,哪怕這個人是自己的丈夫。
“不行,她不能留在這兒。”
陳建東一看妻子情緒又有點激動了,連忙將她拉去了稍遠一點的地方。
“我不是都給你解釋過了嘛,全是誤會。人家小雅一直都在四處打聽,對咱兒子是真心的。”
“可是那個杜輝……”
“好了好了,就當是為了兒子。”
“兒子他,哎,真是氣死我了。”
“心里默念親生的,哈哈哈。”
其實前一陣子,聽丈夫說起唐小雅幾次三番的去古城分局探聽消息,張愛華就已經心軟了。
看著暈倒的唐小雅,她當時也知道自己把話說的太重了。
畢竟幾天幾夜不睡覺,換做是誰都是支撐不住的,更何況還是個低血糖患者。
可是礙于面子,她只能眼睜睜看著其他男人將自己的準兒媳抱去急救室。
“愛華,去趟超市吧,給兒子買點水果,八寶粥什么的。”
“等輸上液。”
“好好好,可以。”
妻子終于松口了,陳建東很欣慰。
…………
上午九點,茶餐廳。
杜輝正在幫媽媽分割糕點。
他的情緒非常不好,盡管沒有表現出來,可還是逃不過母親的眼睛。
馮茹是家中獨女,性格溫婉,婚姻大事全憑父母做主。
如今自己站在了母親這個位置上,她卻希望杜輝可以不被權利所困,擁有屬于自己的幸福。
可惜事與愿違,首站失敗。
“兒子,不要后悔,你做的很對。”
“也許吧。”
“記得小時候,你總愛拿著爸爸的警服比劃,說長大后要成為一名優秀的特警,比爸爸還要優秀。可后來,你迷上了汽車制造,開始收集模型,再后來卻被強迫著學了電氣工程……其實人生就是這樣,不可能事事順心。”
這番話深深地觸動了杜輝。
他放下刀具,猛喝了一口檸檬水,眼中的紅血絲,清晰可見。
杜輝從小就是個嚴于律己的孩子,事事追求完美,唯獨在處理唐小雅這個問題上,一而再再而三的打破常規。
“媽,您知道我有多難受嗎?我這么愛她,可是她……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輸在哪兒?”
“你沒有輸,只是時機不對。”
“可是那個陳浩然有什么好的?這輩子能不能站起來都是問題,為什么小雅那么傻?她根本不明白社會有多殘酷,自己將來要面對什么。”
“個人有個人的命,由她去吧。”
“我只是有點……心疼她,怕她過不好,會受苦。”
杜輝說著說著眼眶就濕潤了。
這是長大后,他第一次在媽媽面前失態,沒有了平日里的傲嬌,體會到了什么叫放手。
“兒子,愛情的變數太大。以后的事……誰又能說的準呢。你不能讓它困住你,要學會掌控。”
“您放心,我知道……不會荒廢工作的。”
“嗯,那就好。”
馮茹淡然一笑,開始品嘗杜輝切好的糕點,眉目間滿是欣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