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數(shù)月,夫君和金蘭姐妹相繼離世,虞舟遙大受打擊,直接厥了過去,頓時一片兵荒馬亂。
大夫匆匆趕來,查看過情況后臉色沉重。
虞舟遙刺激太大,有些見紅了,這個孩子必須馬上催產(chǎn),否則母子都有危險,搞不好就是一尸兩命的結(jié)果。
好在孩子已有八個多月,便是催產(chǎn)出來也不會有太大問題,頂多身子骨稍微弱些,能調(diào)養(yǎng)好。
接生婆這些都是早就備著的,立時叫了過來。
催產(chǎn)藥下肚,屋里很快就傳來痛呼聲,屋子外面也等了許多人,個個面帶焦色,互相寬慰。
血水一盆盆的往外端,瞧得人心驚。
婆子出來稟報,虞舟遙身體虛弱,力氣不濟(jì)難產(chǎn)了。
生死關(guān)頭,也顧不得什么男女大防,素有婦科圣手之稱的居維當(dāng)即帶著小徒弟進(jìn)屋查看情況。
最后用了兇險的刨腹之法,又是扎針又是薰香,總算是把母子都保住了。
孩子剛生下來惠娘就接了過去,對外報喜是個小公子。
居維師徒便也沒檢查性別,只是看了孩子的狀態(tài)如何,是否康健。
剛出生的小嬰兒紅通通皺巴巴的,哭聲弱的跟貓似的,斷斷續(xù)續(xù),是有些先天不足。
虞舟遙說完孩子喚作溫孤冷之后便暈了過去,屋里又是一通忙亂。
看著那好不容易出生的孩子,溫孤子慵眉頭緊鎖。
虞舟遙眼下的情況也需有人細(xì)細(xì)照料著,這孩子放在跟前怕是不妥,可別再一起折了。
環(huán)視一圈后,溫孤子慵決定先把孩子抱去大房養(yǎng)著,多添些人照料。
阮春繁溫柔細(xì)膩有經(jīng)驗(yàn),也鎮(zhèn)得住那些不懷好意的人,定能保護(hù)好這個脆弱的孩子。
另外,凡有所需,不拘什么天材地寶統(tǒng)統(tǒng)讓人尋來,務(wù)必要幫兒子把這母子二人給照顧好,少一個都不行。
虞舟遙醒來也沒問孩子在哪兒,瞧著有些恍惚,也不說話。
惠娘主動說了小公子在大夫人那兒,很健康,等她身體養(yǎng)好就抱回來了,希望她聽了能有所慰籍。
虞舟遙卻是沒給她任何回應(yīng),身子稍微養(yǎng)好了些,能下床了,就趁著屋里沒人時掛了白綾,險些沒救回來。
自那之后,虞舟遙便開始不對勁了,嘴里嚷嚷著夫君來接她了,時而自言自語,時而情緒激動,還會自殘,身邊再離不得人。
溫孤子慵一邊找人給虞舟遙治療,一邊找人幫溫孤冷調(diào)理身子,不知道嘆了多少氣。
如此過了三年,溫孤冷所食所用無一不精細(xì),各種珍奇藥品流水般用上,總算是把身體調(diào)理好了,先天之癥得以治愈。
眼看著虞舟遙的狀態(tài)也好了些,不再整天尋死覓活。
溫孤子慵思慮再三,把溫孤冷送回點(diǎn)玉閣,試圖讓他們培養(yǎng)培養(yǎng)感情,或許對虞舟遙的狀況也能有所幫助。
畢竟他們是親母子,是這世上最親近的兩個人了。
曲嬤嬤她們同溫孤冷說過,虞舟遙是她的母親,母親生她時極為艱難,現(xiàn)在母親生病了,需要她。
是以溫孤冷對虞舟遙有天然好感,自是愿意同她親近。
不曾想初次見面,虞舟遙看她的眼神便兇狠至極,直接把杯盞砸她面前,讓她滾出去。
溫孤冷直接懵了,曲嬤嬤趕緊把她帶了出去,好一番安撫,生怕給她留下什么心里陰影。
溫孤冷倒是沒被嚇住,反而很理解,生病很難受的,自然會心情不好,她以后多給母親帶些糖果,吃了心情就會變好了。
看著溫孤冷孜孜不倦的往虞舟遙面前湊,今天帶糖果,明天帶糕餅,還時常更換屋里的鮮花,絲毫不受她的壞情緒影響。
曲嬤嬤她們心里既欣慰又心疼,只能更用心的照顧溫孤冷。
隨著年歲漸長,溫孤冷開始意識到一些問題。
比如別人都有父親,她卻只有一個義父,而父親和義父是不一樣的,她為什么沒有父親呢?
比如別人的母親生病了也不會那樣兇他們,即使是在氣頭上看見他們受傷生病了也會心疼……
她開始問身邊的人,母親是不是不喜歡她?
所有人都同她說,不是的,她的母親是愛她的,她只是生病了。
起初溫孤冷是信的,盡量把她的母親和別人的母親分開來看,不去對比,不去胡思亂想,只是努力對母親好。
可是這樣自欺欺人的辦法又能維持多久呢?她在虞舟遙那兒感覺不到絲毫溫情,不管她怎么努力,結(jié)果都是一樣的。
溫孤冷逐漸接受了她的母親不愛她的事實(shí),換了想法。
只要她對母親好,總有一天,她會放下那些不開心的事,接受她這個女兒的。
畢竟她們是血脈相連的親母女啊。
母親生她時那般兇險都不曾想過放棄她,說明對她還是有一絲期盼的。
不管那期盼是因?yàn)樗歉赣H唯一的血脈,還是因?yàn)樗撬暮⒆樱疾恢匾?
她將真心奉上,定能換來真心。
熱枕與涼薄碰撞,終有一方會被消磨。
從血泊中蘇醒的少女得知母親未曾看過她一眼后,最后的期待終于磨滅。
她沉默許久,一點(diǎn)一點(diǎn)將自己的心封了起來。
自此,母親對她而言只是一個族中長輩,再無其他不同。
生恩已還,那份求而不得的感情太累,她不想要了。
往后,誰對她好,她便對誰好就夠了。
……
天光大亮,虞舟遙從夢里醒來,身邊空無一人。
溫孤灝昨晚被千滄烈拉去喝酒了,看樣子是未曾回來,想來還醉著呢。
突然夢到一些舊事,她竟有些恍惚。
低頭看向自己的手,竟然有些溫?zé)幔€染了血。
她想起來了,那血是溫孤景月的。
單薄的身軀在她眼前倒下,胸口插著一只利箭,她怔怔看著,不曾挪動腳步,更不曾呼救。
大夫如潮水般涌進(jìn)府里,她一直待在點(diǎn)玉閣中置身事外,從她昏迷到康復(fù)那么長的時間,都不曾去看過一眼。
哦,當(dāng)時是挪到棠花庭去救治的,不在點(diǎn)玉閣。
那段時間她在想什么呢?
她想,溫孤景月終于對她徹底失望了吧?
若再心存幻想,那她就不是心軟,而是愚蠢,是執(zhí)迷不悟。
溫孤景月的身邊不缺愛她的人,不會這般自虐。
虞舟遙嘴角勾起一抹諷笑,她也算是求仁得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