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夏天生病后，許久不聯系的同學都紛紛打電話給我。糖糖說，夏天肯定是因為生病了才會跟我分手，因為不想拖累我。我冷冷地說，你漫畫看多了吧，他就是喜歡上別人了，他哪有你以為的那么深情。

另一個男生也打電話給我，他聽說夏天去醫院換血了，他很擔心，問我擔心嗎？我沒直接回答他，反問他說：“如果我說我現在一點感覺都沒有，你信不信？”他說我不信，我說我也不信。他停了片刻，對我說：“你真是冷血——不，是冰血！”面對他的評價，我不以為然，繼續跟他說：“哼，他就是死了都跟我沒關系。”

“你知道嗎？同學們都覺得我是那個沒感情的人。真是特別好笑，連梅都怪我對你不關心。”我跟夏天說。

“我知道她給你寫過信，你們還見過一次。”

“現在想想也是很奇葩，她敢約，我敢見。”

我忘了梅是什么時候開始給我寫信的，翻來覆去的內容總是圍繞著夏天。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見到梅，是一個晴朗的下午，心平氣和地邊散步邊聊天，最后我還去她的奶奶家喝了一杯茶。

我第一眼見到她的時候，看她比我漂亮、比我高、比我健談……我心想：“完敗！”我們坐在街心公園的木椅上，她說和夏天在一起真的很悶很沒勁，他也不主動找她。他經常會跟她說起我，現在這個病最需要的就是我的關心和支持。

我說，我得到的訊息可不是這樣的，他需要的是你的支持啊。

我們聊天的間隙，附近經過了幾個男生，有一個還過來跟梅搭訕，問她要電話號碼。梅惡狠狠地罵了他們，拉著我回家。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有人路上搭訕，來自少女天然的吸引力。

“我真的搞不懂，你為什么每次都要跟別人說的像是對我念念不忘一樣。每次別人跑來跟我說的時候，我差點就信了。然后我自己來問你，你又讓我覺得小丑竟是我自己。”

“……這也挺難解釋的。不在一起的時候，我覺得以前總是很好，我對別人說的也都是心里話。但是，每次你找我，我又總是會害怕，我知道你一定生氣極了，我是沒辦法面對的。就像做了錯事的小孩，不知道父母會給予怎樣的懲罰。”

“在那時，我總是被那種錯覺拉扯著，一直有種抓不住的希望，像空中飄蕩的蛛絲，看不見抓不到，但是偶爾就是會被纏繞住。直到后來我才發覺，你對別人表現出來的對我懷念，可能僅僅是你深情人設的需要。”

“……你要這么說的話，我承認。如果對別人說想念你是沒有后遺癥的。我已經沒有把握再跟你說那些話，你會有什么反應。你有大把大把的話可以擠兌我。既然我已經做了選擇，還是不能懊悔。”

“唉，夏天，我覺得我只有甩你次，我才能真的釋懷！”

“那我豈不是太慘了，整個人生都在被甩！”

“那我不慘嗎？我都沒有甩過人。”

“我大概也是怕你這樣，那時我不敢多跟你接觸。”

自那次我打完電話后我們之后就一直沒有聯系了。

高二的時候，語文老師覺得我寫作文不錯，讓我在習作本里選一篇作文登校刊雜志。我選了一篇關于夏天的，題目是《告別》。后面我虛構了情節：我打電話給他說我想見他。我也是佩服自己，這么多的正經作文沒有選，就偏偏選了一篇離經叛道的。大概，我也是叛逆過的。

當看到有人給了他這本書，我轉頭看著他，時隔多年羞恥感剎那間充滿了我整個身體，簡直是社死瞬間。

夏天淡淡地微笑，看著我說：“是的，第一時間就有人給我了。”

“好吧，還好我早就丟了這本書，發下來我就沒看過，不敢看。”

“我是感動的。但是，你把我寫死了，這不好。”

“反正，遲早的事兒。”

長大以后我明白了，沒有所謂的偶然，所有的決定都是自己內心的想法。在那個時期，我確實就是百轉千回明里暗里傳遞著想念他的信息，即使我嘴上說著不在乎、無所得的話，可是我知道我一直沒辦法放下。

“其實，你仔細想想，你那是因為我嗎？以前我打球頭破皮了，你可以難過到眼睛都哭腫了。可是我生這個病，你也只關心我以前對你的喜歡有多少？”

“你都把我甩了難道還要求我對你不離不棄？！”

“我們兩個也就半斤八兩吧，都是自私的人。相互那點點殘存的感情都不足以讓自己去找對方。”

我仔細想想，的確，自夏天生病以來，那么多年，我沒有一點要去看望他或者了解他病情的想法。我對他的執念就是源于自己是被甩的那個，以及他在電話里對我及我們曾經的否定。

“我也想過，就算我們那時和好，估計還是會分開的。你畢竟見一個愛一個。”

“瞎說，我可不承認哦。”

“你自己算算，你有沒有空窗過？沒有吧。我都覺得你是不是小時候缺愛，跟媽媽分開過？”

“……嗯，你怎么知道，很小時候了。”

“姐也學過一點心理學……皮毛。”

“你說我們如果相遇不是這么早，會不會結果就不同了？”

“換個時間我們未必會開始。男生啊，也就是讀書的時候吃香點，打球打的好點就可以招女生喜歡了。”

“的確，相親市場上，一來就要把條件全部明碼標價，不夠格的連面都見不到。”

“我這條件，在相親市場上可太吃香了，可惜，沒有機會相親。”

“你跟肖陽一直挺好的啊？”

“不是拜你所賜么！”我沒好氣地嗆他。

“這是你們的緣分，也是他努力的結果。說實話我挺羨慕你們的。”

“呵呵噠，你這話說的……聽著好諷刺。”我有些失落，“跟他在一起的時候，我把以前寫的關于你的日記全都撕了。我只想快點忘記。但是，那些事情總是歷歷在目。然而，當時間一點點往前推進，我開始記不得了，那些跟別人說起過的，那些本應該難忘的事，我都不記得了。只記得哭著拉著你的手讓你不要走，只記得心像被抽走了一樣的疼，可是那時究竟是為了什么事情我都不記得了。我總是想，如果那些日記還在多好，如果沒有把東西還給你多好。”

夏天看著我，緩緩地說：“人總是要往前走的，總是糾結過去沒有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