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xiàn)在，村里的孩子們都在努力地考中專，這是這些農(nóng)村孩子想要進(jìn)城的唯一的出路。我們一年兩年地復(fù)讀備戰(zhàn)著，可是考上的人寥寥無幾，名額就那么幾個。我、鳳霞、東東在復(fù)讀了3年后仍然沒有擠進(jìn)那個人人都羨慕的中專學(xué)校，我們的努力付之東流了。我和鳳霞一起去學(xué)了裁縫。東東在他奶奶的安排下當(dāng)兵去了。

我們再見面的時間是東東當(dāng)了3年兵復(fù)原回來以后。那時，我們正在鳳霞家坐著聊天，隨著一聲開門聲，在金光擁護(hù)下的東東走了進(jìn)來。他比走時高了很多，肩膀?qū)掗煟戆逯蓖Γ阶臃€(wěn)健。他進(jìn)來時，首先跟蘭芝嬸子和我媽打了招呼，然后和鳳霞打了招呼，他說話沉穩(wěn)，聲音充滿磁性。最后似乎是不經(jīng)意地，他看向了我，那時我也正看著他，在我們雙眼對視的瞬間，我們感覺到了一道電流擊中了我們彼此的心。我兩沖對方笑笑。

“花丫子，”他大方地招呼道，沒有了以前的不自在。

我羞澀地嗯了一聲作為回應(yīng)。

他和她們聊天，大人們熱情地詢問著他在部隊上的生活，他一一給予了答復(fù)。我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聽著他們的談話。

“3年吃了不少苦吧？聽人們說當(dāng)兵很辛苦的。”我媽問。

“剛開始去的時候，每天跑步、俯臥撐、仰臥起坐，確實受不了那種訓(xùn)練，累得渾身疼，在家從來也沒吃過那么多苦。后來慢慢地就習(xí)慣了。”他回答。

“你這小腰板，挺直。”我媽說著，拍了一下他寬闊的后背。

“我們專門有這方面的訓(xùn)練了，后背放一個木條做的十字，讓我們兩個肩膀、頭和腰，緊貼木條，有時候會在頭頂上放一個東西，讓我們保持東西不會晃動。他們有的是羅圈腿，給綁上木板硬給矯正了。”

“羅圈腿都能矯正？這么厲害！”我們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都覺得不可思議，異口同聲地說。

“復(fù)原了以后怎么辦？給安排工作嗎？”我媽問。

“現(xiàn)在部隊上不給安排工作了，我奶奶說看看能不能進(jìn)鄉(xiāng)政府。”東東說。

我靜靜地坐在那里，聽著他們聊天，想象著他這幾年的生活狀態(tài)。不經(jīng)意間，我看向了鳳霞，只見鳳霞臉頰緋紅，神情激動，雙眼閃爍著我從不曾見過的光，她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東東，注意著他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我突然意識到，我不會也和鳳霞一樣吧？那樣讓人看了多丟人。于是我急忙將自己收斂起來。

東東走了以后，鳳霞將我拉到了院子里。

“花丫子，他怎么變得那么帥呀！”鳳霞無比亢奮地說。

“你看上他了？”我問。

“哎呀，你怎么那么討厭呀。”鳳霞嬌嗔地用手輕推著我的肩膀，我的直截了當(dāng)使她的原本就紅的臉更紅了，現(xiàn)在的她百媚千嬌，儀態(tài)萬千。

從這天起，鳳霞著力地打扮起自己來了，她描眉畫眼，涂上了從來不曾涂過的口紅，她把她的一頭秀發(fā)今天弄成這樣，明天弄成那樣。

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蘭芝看出了鳳霞的心思。她也很喜歡東東。

在跟玉玲在一起的時候，她說：“兩個孩子也都長大了，要是能在一起就好了。”

“現(xiàn)在的社會孩子們的事咱們做不了主，讓他們自己決定吧。”玉玲說。

“你私下問問東東，探探他的意思。”蘭芝說。

“好吧。”玉玲答應(yīng)著。

兩人再見面的時候，蘭芝追問道：“怎么樣？東東同意嗎？”

玉玲回答：“他說現(xiàn)在太小，不想考慮這事。”其實東東真正的回答是他覺得鳳霞人挺好，但是他和鳳霞不合適。玉玲怕傷了蘭芝和鳳霞的自尊心，所以沒有如實說。

我和東東在村里人家相遇的時候，他的眼神總是追逐著我，而我則極力地躲避著他的眼神，我也盡量地避免與他相遇。如果不巧遇上了，我就會很快地消失。我們在這個小小的村子里玩著躲貓貓一樣的游戲。

我和鳳霞每日奔波于家和裁縫鋪之間，休息的時候并不多，東東進(jìn)了鄉(xiāng)政府工作，他也只是周日休息。因此我們見面的時間大都是晚上吃完飯后。村里的人們就是喜歡今天東家，明天西家地串門子、聊天，有時一幫人會聚在一起，嘻嘻哈哈，天南地北地暢聊，以打發(fā)無聊的時間。他們的聊天內(nèi)容從家長里短到國家大事，從一顆豆苗到社會發(fā)展。女人們還好，一般談?wù)摰亩际且恍┬∈隆６腥藗儯袝r為了顯示自己有見識，會爭得面紅耳赤。我們就在這嘈雜的環(huán)境中默默地追逐著、躲避著。

這天晚飯后，我們正在奶奶家坐著的時候，東東走了進(jìn)來，他看了我一眼，跟別人聊起天來，同時密切地注意著我的舉動。我趁著他們說話，悄悄地溜走了。他看我走了，緊跟著也出來了。

他叫我：“花丫子。”

這是一個月夜，被群星圍著的月亮似乎不太高興，將冷冷的月光撒在黑漆漆的大地上。我們借著月光能夠看到彼此。我看到他跟了出來，并且在叫我，我就急急地說：“我有事呢。”同時加快了步伐。

他看我加快步伐，就緊走幾步追上了我。他為了防止我跑掉，伸出手來抓我，我感覺到我的胳膊被一只手有力地抓住了。

這時，一個人的腳步聲傳來，他快速地松開了抓著我胳膊的手。在他跟那人打招呼的間隙，我低著頭帶著我那顆狂奔的心跑了。

一個星期天，裁縫鋪師傅辦事去了，讓我們休息一天，家里其他人也都出去了，只有我一個人在家。東東徑直地闖了進(jìn)來。他沒有說話，直接走到我面前，伸手抓住了我，一把將我拉到了他的懷里。我掙扎著，可是他的臂膀是如此地強(qiáng)勁有力，我無法掙脫。

“讓你老躲著我。”他似乎積壓了很多的情緒，聲音顫抖著、疾言厲色地說。同時加大了他的雙臂的力量，似乎想要把我壓碎以泄他的心頭之恨。

“可是，鳳霞——”我在他懷中輕聲地說。

“鳳霞與我沒關(guān)系。”他粗魯?shù)卮驍嗔宋业脑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