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有望叔似乎被一種不知名的力量吸引著,又來到了昨天干活的那塊地里。不約而同地來福嬸也來了。他們還像昨天一樣,各自干各自的活,干累了,便坐在地頭歇息聊天。歇息聊天時他們之間隔著半米的距離。
第三天,他們又相繼來到了這塊地里。這兩塊地似乎有著強大的吸引力,吸引著他們不自覺地走向這里。除了這里,他們不鐘情于他們的任何一塊別的地。這天他們歇息時有望叔鼓起勇氣緊挨著來福嬸坐下。
“你一個女人也真是不容易,攤上這么個丈夫。”有望叔說。
“哎,有啥辦法呢,人的命吧。”來福嬸感嘆道。
“攤上那么個癱子丈夫啥也干不成,白瞎了。”有望叔頭上的青筋一跳一跳地,定睛瞅著來福嬸說。
來福嬸的臉紅到了脖子梗,她低下了頭。這紅比有望叔第一天見到的白里透著的紅更誘人,更具有不可抗拒性。
有望叔伸手從背后摟住了來福嬸的腰,來福嬸沒有反抗。有望叔便進一步地將來福嬸的身體拉向了自己。來福嬸也順勢倒向了有望叔的懷里,與有望叔緊緊地擁抱在一起。有望叔感到了一種期待已久的女人的如饑似渴的激情和他一起激蕩著。
那一刻,有望叔長久地集在心底的壓抑、憤懣、惱怒、不滿足統統地傾瀉出去了。
有望叔變了。
有望叔本身是個性格溫和的人,他一般不會亂發脾氣。只是有時候有一種情緒積壓到他無法排解的時候,他就會控制不住地沖著有望嬸發脾氣。有望嬸很少和他爭吵,默默地忍受著他的無名怒火,心底因自己的不足而滋生出一種對有望叔的愧疚。
現在,有望嬸感覺到有望叔對她比以前好了。不僅僅是不再對她發火了,似乎更溫柔體貼了。以前他們總是一起干活的,現在干一會兒有望叔就會對她說:“你去歇一會兒去吧,怪累的。”以前每次吃完午飯睡一覺后他們會一起去地里干活,可是現在有望叔會說:“我先出去吧,你等著太陽不那么毒了再出去,要不曬得慌。”對家里的活他也比以前承擔得多了。以前做飯總是有望嬸做的,有望叔不管,現在有望叔會主動幫助有望嬸做飯,但是碗他還是不洗的。
有望叔的家比以前更和諧了。
從那次以后,來福嬸似乎自認為是個有罪的人,她每次路過有望叔家門口時都會低著頭,小心翼翼地快速走過,像一個犯了錯誤的孩子生怕人家發現似的。可是,有望嬸對她的態度似乎比以前更親切了。這天她在路過有望叔家門口時,被有望嬸看見了。有望嬸開了門,喊道:“玉玲(來福嬸),去哪呀?”來福嬸抬起驚疑的眼睛看有望嬸,只見對方臉上的笑容如春花綻開,沒有一點凌冽的寒風侵擾的痕跡,于是來福嬸驚悚的心定了一定,回道:“去地里看看莊稼。”然后她快速地扭回她的頭顱,收回她那竭力地壓抑著的膽怯的雙眼,匆匆地走了。
有望嬸每次見到來福嬸都會友好地打招呼,好像她根本就沒有聽說有望叔和來福嬸的事。她在看到來福嬸背著沉重的東西從她家的門口吃力地走過時,她就會對有望叔說:“快,你去幫玉玲把東西送回去,你看那么重的東西她一個女人背著太吃力了。”有望叔睜著疑懼的眼睛遵從她的吩咐去了。
有時有望嬸會熱情地要求來福嬸到她家里跟她坐會兒。來福嬸就只能帶著一種無法言喻的復雜心情硬著頭皮跟著她去。有望嬸拉著來福嬸的胳膊,跟她說這說那,一起走到她家。有望嬸拉開門,熱情地叫來福嬸先進家門,隨后她再跟著進去。進去后她又拉著來福嬸的胳膊讓來福嬸坐到炕沿邊上,“玉玲,來,坐這。”
“來,玉玲,吃點黑棗。”有望嬸從柜子里拿出一個碗,碗里放著半碗黑棗。有望嬸從碗里抓起一把黑棗遞給來福嬸。
來福嬸用手接了過來,然后留了兩個在手里,將剩余的又放到碗里去了。她知道這是給孩子們吃的,大人一般是舍不得吃的。
“玉玲,你今年多大了?”有望嬸問道。
“31了。”來福嬸答道。
“比我大1歲,我30了。”有望嬸道,“你說這人活一輩子也真不容易,總是有不如你愿的地方,老天不會讓一個人順順利利地過完一生。”
“是呀,人生哪能事事如意呢!”來福嬸也感慨道,”不過,話說回來,人的一生真要順順利利、平平淡淡、毫無波瀾的話也沒啥意思。你說人每天吃了睡,睡了吃,那有啥意思呀。”
“說得也是。”有望嬸回道。
頓了頓,有望嬸用詢問的眼神望著來福嬸,眼里有的是同情。“玉玲,你說你當初為啥要嫁給來福呢?明知道他有病。”
“還不是因為他家有錢嗎!”來福嬸的拘謹已經消失了,她嘆口氣說道,“我們家特別窮,我大哥都30了也討不到媳婦,他家給的彩禮多,我爸媽就同意了。為了拿這錢給我哥娶媳婦。我不同意,還跟他們鬧了一場,可是最后也硬不過父母。”
“哎,咱們女人真可憐呀,讓人當作一件東西來賣掉。”有望嬸說。
接下來是片刻的沉默,她倆都沒有說話,似乎沉浸在各自的不愉快的過往的回憶中。
一會兒,有望嬸望著來福嬸的臉說道:“玉玲,你說你的皮膚怎么那么好呢?一夏天別人都曬得黑黢黢的,唯有你還是白里透紅,真像一個熟透了的蘋果那么誘人。”
“天生的曬不黑。”來福嬸有點不好意思地答道。
“謝謝你!”有望嬸望著來福嬸的眼睛說道。
來福嬸不知道她什么意思,用疑問的眼光回望著她。
“我自從做了那個手術以后,對那方面就沒有興趣了,有望得不到滿足,心里老窩著火,動不動就發脾氣。”有望嬸說,“現在他心情好了,不像以前那樣愛發火了,對我也比原來好多了。”
來福嬸聽她這么一說,白里透紅的臉立刻窘得發紫了,她低下了頭。
有望嬸過來,拉住來福嬸的手,說道:“謝謝你!玉玲,我是真的謝謝你!”
來福嬸抬起頭來看看有望嬸,看到了她眼里的赤誠。來福嬸不好意思地沖有望嬸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