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我老伴，多好看。”

“聽聽！聽聽這老頭的話！”

“怎么了媽，不好聽嗎？”

“好聽。你爸說什么都好聽。”

“瞧你媽那個語氣，是夸我呢嗎？”

“罵你呢！”

今天，溫晚穿上了一身白色的連衣裙，沈濯清也換上了西裝。二人從樓梯口走下來，像極了上世紀的軍閥和軍閥夫人。

“你們真是的，不就一個紀念日嗎？”溫晚已經很久不穿裙子了，她覺得腰帶勒的自己喘不上氣。

“紀念日更得好好過了，是吧？”

“就是，爸說的對。您二老都攜手五十年了，今天是金婚呀！”

“晚晚，咱倆結婚五十年了？”

“嗯，五十年前的這一天，我嫁給你的。”溫晚看了看沈濯清咧著嘴笑，她敲了敲她的腦門：“少明知故問了。”

七月十六，金婚紀念。

“爺爺奶奶，我們回來了。”一個月前剛高考完的方武奇今天和小舅去買東西，二人才回家，他把家里的三位老人統稱為爺爺奶奶。

“大孫子快過來，看你奶奶好看不？”方濂洲急著叫奇奇過來看看這個美麗的老太太。

“呀！奶奶今天這是要出嫁呀？這么好看！”

“奶奶今天出嫁整整五十周年了。”

“媳婦，金婚快樂！”說著，沈濯清單膝下跪在溫晚面前，為她戴上了一枚鉆戒。

“怎么是鉆的？”

“對啊，爸。金婚不應該送金的嗎？”

溫晚捂著嘴笑：“我喜歡。”

“快，快給我扶起來，腿不行了！”

“您都八十五了，還玩兒什么浪漫呀？”

“就行你們年輕人玩兒？我跟你媽也不老啊！”沈濯清喘著大氣，一邊笑一邊笑著看向孩子們。

“我們也不算年輕了，他們才是年輕人呢！”沈川慈回身把方武奇拽了過來。

沈濯清回身，笑著問沈川慈：“也是，今年你多大了？”

“爸爸，你不記得我多大了？”

老頭兒低頭想了想，他又搖了搖頭“……不記得了。”

溫晚坐在沈濯清身邊，緊緊握著他的手，她能感覺到孩子們失落的心情，也能察覺到沈濯清心里的害怕。他害怕他記不住這些孩子們，他害怕有一天會忘了溫晚。

溫晚招手示意沈念慈過來，念慈走到爸爸媽媽身前蹲下，溫晚說：“她是誰呀？她長得這么好看！”

“我女兒唄。”

她擺擺手叫沈川慈也過來，她說：“那這個呢？長得這么像你，這么帥氣，他是誰啊？”

“我兒子，他是我兒子。”

“他們叫什么呀？多大了？”

“叫、叫……多大了、多大……我不知道。”

“你看看他們呢？”她招呼方濂洲和方方過來。

“喲，這是父子吧？長得這么像。”

“是呀，他們叫什么呀？你還記得嗎？”

“這是老方，我當然記得，你是不是以為我糊涂了？”

溫晚笑笑，她指了指方方：“那他呢？”

“肯定也姓方。”

方濂洲哭笑不得的拍了拍沈濯清的肩膀：“那是肯定的！”

沈川慈拉起爸爸的手，他遞給沈濯清一張照片，是當時他和姐姐剛出生時，一家四口的合照，他指著照片里年輕的媽媽說：“這個俊俏的姑娘，你認得嗎？”

“認得！”

“喲！老頭！你還認識這么漂亮的女孩兒呢！你不怕我媽知道啊？”

“那、那我不認得。”

“爸爸，你告訴我，她是誰？”

溫晚慢慢起身繞到了沈濯清身后去，她的眼淚總是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滑落。方濂洲坐在了溫晚的位置，他一遍一遍的拍著沈濯清的后背。

沈濯清輕輕地咳嗽了兩聲，他的手指從照片里俊俏女人的臉上劃過：“她是我太太。”溫晚的手緊緊地攥著沙發靠墊，她捂著嘴盡量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你能和我講講你和她的故事嗎？”方濂洲試探著問。

“六十二年前，我和她相識于CA1361航班。五十年前我娶了她，她給我生了一對兒龍鳳胎，我有了一兒一女，我有了家。她愛吃肉、習慣熬夜、最喜歡白色的裙子、喜歡穿八厘米的高跟鞋、喜歡挽著頭發、喜歡鉆石、她也最喜歡我，我也很愛她。”

他什么都忘了，唯獨記著和她的每一分、每一秒。

“爸怎么就糊涂了呢？”吃完飯后，沈川慈和沈念慈姐弟倆在廚房刷著盤子，姐姐對弟弟說。

“我覺得爸沒糊涂。”

“是，他能記住的事，都是和媽有關的。爸沒糊涂。”

“這就對了，是媽媽陪著爸爸風風雨雨這么多年。他們適應著對方，也磨平著棱角。媽之前跟我說：這一生原本就是一個人的路。現在看來，其實不對。就算她心里沒有咱們，她也有爸爸。”

“為什么？”

“咱媽那么要強的人，唯獨不敢在爸爸面前掉眼淚。媽媽心里清楚，咱爸有多在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