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赫聽罷，心口一窒，忙叩頭道：“兒臣不敢！”

楊清怡依舊是陰惻惻的樣子，不動聲色繼續道：“若是太子殿下對瓊章，”她頓了頓，加重了語氣：“或者是對本宮有什么不滿，不妨說出來，別教你我母子二人傷了和氣。”

聽楊清怡這樣說，軒轅赫胸口憋悶更甚，卻不敢反駁，只壓著頭，低聲道：“兒臣絕不敢行此大逆不道之事，母后實在是錯怪兒臣了。”

楊清怡像是沒聽到他解釋，不怒反笑：“如果沒有本宮，你如何坐上這太子之位？如果沒有楊家，你又怎能成為陛下最喜愛的兒子？”

楊清怡手指握緊，搭在一旁的桌子上，冷笑道：“不管側妃姓什么，都是陛下點了頭的，容不得你胡鬧！”

軒轅赫無言，只深深地叩頭。楊清怡側頭看向另一邊，黯然道：“你也許總是認為本宮只會為了自己母家的榮華犧牲一切，可是本宮又何嘗不是為了你。”

楊清怡眼神忽然悲涼起來，身邊的丫鬟見狀忙伸手扶住楊清怡。

她閉了閉眼，輕聲道：“去接了瓊章回來吧。”說罷，她緩緩走了出去。

軒轅赫依舊跪著，只道：“恭送母后。”見楊清怡出了門，才抬頭看著她。

軒轅赫深深地看著一身華服的楊清怡，不知為何發覺她眉目上竟莫名蒙著一層寒冷的灰塵。

不過只是一瞬，楊清怡就換回了那副艷麗虛假的面孔，一甩袖子，走出了清涼殿。

楊燦見楊清怡出了門，忙爬到軒轅赫身側：“殿下，這......”軒轅赫怔怔的看著門口，良久才輕聲道：“接進宮來吧。”

寒冬之際，此刻已不復早時的艷陽高照，天色暗沉沉的，似一團濃重的墨滴在頭頂，暈染席卷，壓的人心口沉沉，喘不過氣來。

楊瓊章自紫英門入宮，已經凍的嘴唇發紫，采云怕她受涼，忙臨時停在了距紫英門最近的佛堂金蓮殿，請楊瓊章入殿休息片刻。

金蓮殿內是老尼姑凈安的居所，軒轅鼎特辟此處為宮中貴女祈福。

楊瓊章裹著大氅，瑟瑟發抖的往里走。一入門，只覺得滿室溫潤，檀香撲面。

凈安雙手合十，迎道：“不知太子側妃大駕光臨，貧尼有失遠迎。”

楊瓊章也回以合十禮：“是瓊章魯莽，擾了師太清凈。”

凈安忙行禮道：“萬萬不敢。還請側妃先行就坐。”

瓊章依言入座，就見凈安看著自己的面龐，溫和道：“人各有命途，貧尼不該多言。只是見側妃佛緣頗深，有一言，想告與側妃。”

瓊章深知話中深意，忙頷首道：“還請師太點撥。”

凈安微微一笑：“點撥不敢。若將來并非如貧尼所說，還請側妃不要怪罪。”

瓊章點頭，只聽凈安緩緩道：“側妃桃面杏眼，生得十分的好容貌。只是，”凈安話鋒一轉：“命數被容貌占了七分，命途坎坷。前生暫且如此，后生可以想見。”

楊瓊章心口一顫。

她不由得咽了咽口水，顫聲道：“還請師太明示。”

凈安靜靜道：“半生流離，半生悲涼。側妃需趁早為自己打算，否則，晚景凄涼。”

楊瓊章臉色白了白，因室內溫暖而映上面頰的血色盡數褪去。她嘴唇動了動，最后卻只是低聲道：“多謝師太指點。”

凈安臉色不變，依然淡淡的笑著：“側妃從今后的日子，每一步，都是在為往后做打算。”凈安渾濁的眼眸深深地看著瓊章：“佛家常說，慈悲為懷。側妃以善始，必得善終。”

瓊章一頷首，起身裹緊了大氅，手指緊緊搭住大氅的衣襟：“今日瓊章到此，叨擾師太了。”

凈安行了一禮，道：“恭送側妃。”

瓊章又一頷首，轉身走出了殿門。

見她一行人的身影消失在門口，小尼姑妙月才不解問道：“師父，你為何要點撥側妃？還落得皇后娘娘的丫鬟忌憚。”

“前朝后宮，不過是被一道朱墻隔開，其中的細枝末節，每一處都關乎天下蒼生。”凈安靜靜地嘆了一口氣：“我朝已出了一個楊后，不能再出第二個楊后了。”

妙月思慮片刻，道：“可如今楊氏側妃入宮，太子妃也不濟事，其中更有人從中......將來的皇后不是她，會是誰呢？”

“那就是往后的事兒了。”凈安輕輕一笑，轉頭看著妙月：“我本是佛門中人，不該沾染紅塵事。如今冒此不韙，已是過錯。不過是為了國事才由此破例，你實在無須破這個戒。”

妙月微微一頷首，恭敬道：“是。”

凈安理了理身上的衣袍：“不過我說給側妃的話，也同樣可以告訴你。凡事需以善始，才能得以善終。”

小年一過，前朝后宮都似乎翻了新天地。

楊瓊章入太子內闈，正式成為太子的側妃。左相右相不再是互相制衡，而是右相楊溟雄略占了上風。

朝堂上的風勢也都倒向楊家，連軒轅鼎似乎也對楊溟雄頗關照。朝中也分為了左相洪洐和右相楊溟雄兩個黨派，得勢的右相黨人自然是處處以楊溟雄為尊，左相黨人則沒了從前的風光，有些還暗地里怨自己的母親怎么沒能也給自己生出一個出息的妹妹。

后宮之中則是以楊家姑侄二人為首。楊清怡依然是后宮之中最尊，楊瓊章入太子內闈后，雖不見如何得寵，但因太子妃謝氏有皇長孫要照顧又身懷六甲，接手了內闈中各事，自然也是身份尊貴，是內闈的實際掌權者。

雖然掖庭宮向來是不知今夕是何夕的，但這樣的風云涌動，此處自然也不能免俗。

姜慕瑤在掖庭宮中向來是以“皇后的眼中釘”身份生存，如今楊氏一族越發得意，即是給了眾奴意思，姜慕瑤的活計越來越多，日子也越發不好過。

臘月一天一天過去，轉眼就到了新年。

按照往年的慣例，新年時皇帝應邀請各國使臣參加宴席。

今年與往時不同，北狄的君王之位易主，新任君主勵精圖治，北狄的大軍也多次騷擾邊境，占了邊境不少國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