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慕瑤想到這，又偷偷嘆氣。

這等容顏，偏偏是個內監，真是暴殄天物。

只見那男子在眾奴面上掃來掃去，最終落在了姜慕瑤的臉上：“嬤嬤，我看這女子便不錯。”

嬤嬤原先面上還帶著笑，一見是姜慕瑤，瞬間笑容凝固了：“這......”

那男子鳳目一轉：“怎么？她不行？”

嬤嬤頗有些為難：“內監有所不知，慕瑤是先帝在時就入了掖庭宮勞作的。”

她看了一眼姜慕瑤，壓低了聲音：“慕瑤......牽扯前朝事宜，恐怕公公，無法插手。”

男子垂了垂眉目，思索了一會兒，忽的笑起來：“我到御前伺候也有些時候了，宮闈中的事，我都明白。”

他又向周圍看了看，伸手一指玲瓏，笑道：“那就她吧。”

玲瓏驚喜過度，一時竟不知如何是好，怔怔的站在那里。

嬤嬤走過去擰了她一把胳膊肉，低聲道：“還不快謝恩！”

玲瓏此時駭了一跳，深知有失禮節，忙跪倒道：“奴婢謝主隆恩。”

男子又看了一眼一旁低著頭的姜慕瑤，才笑道：“起來吧。進清涼殿伺候，以后可千萬要懂規矩，”

他斂了斂笑意，淡淡的掃過眾人的臉：“出了任何差錯，你們掖庭宮，可就得陪葬了。”

嬤嬤聽了這話，臉上的笑意也有些掛不住，斜眼瞥了瞥玲瓏。

玲瓏見機福身道：“是。奴婢一定盡心盡力服侍主子們。”

“有你這話我就放心了。”

男子眉眼含笑，用余光又看了一眼姜慕瑤，眼底是不解，還有一絲看不分明的情緒。

他一笑，轉身而去。眾奴跪拜，姜慕瑤也跟著跪下，卻若有所思。

清涼殿乃儲君居所，向來重兵把守。現在又為何一改往日的嚴肅，而到掖庭宮來選擇一個女奴到御前伺候？

她久居掖庭宮，已經勘不透宮中人的心思了。

父皇已年邁，而楊皇后壓制六宮，靠著首輔大人楊溟雄的勢力扶軒轅赫登上儲君之位。

按常理，應將軒轅赫身邊遍布可信之人，而楊皇后卻行此反常之事。

她聽著玲瓏得意的嬌笑，心中隱隱有些不安。

姜慕瑤暗暗的想，抬頭又看了門口的芍藥一眼。

芍藥開的美艷榮華，花瓣內卻生了許多的小蟲。正似這太平盛世下，只怕也暗藏著涌動的危機。

此時的后宮也頗不寧靜。一個紫衣宮女獨自穿過抄手回廊，匆匆奔向皇后居住的坤寧宮。

皇后楊清怡一身華衣，正倚在宮內的小桌旁修剪花枝，卻見心腹碧棠走了進來，跪拜道：“給皇后娘娘請安。”

楊清怡手中的動作未停，卻開口吩咐其他人道：“你們都出去吧。”

眾人一一行禮退去。

碧棠低頭斂容，只聽得門咯吱一聲關上了，才微微抬頭，道：“今日太子殿下吩咐楊燦去了掖庭宮，擇了一個奴隸回清涼殿侍奉。”

“掖庭宮？”楊清怡揮動花剪剪下一條橫枝，依舊沒有停手：“掖庭宮里的人，也值得軒轅赫派人走一趟？”

楊清怡終于放下了花剪，退了一步，打量這花一番，才拿過一邊的手絹揩揩手，坐到了軟席上：“此事你怎么看？”

碧棠眼睛依舊看著地面，聲線冷硬：“奴婢不敢多言宮闈中事。”

楊清怡喝了口茶，鳳眸瞇了瞇：“但說無妨。”

碧棠思索了片刻，才斟酌開口道：“也許是太子殿下想要換換口味。”

“換口味？”楊清怡笑了，鋒利的眉眼也柔和了幾分。

然而碧棠知道，這是楊清怡要發怒的征兆。

楊清怡眼底是化不開的陰郁，眼簾微闔，冷笑道：“軒轅赫是本宮的兒子，本宮最了解他。他性子向來自由，”忽的睜開眼，道：“這是要挑戰本宮的底線。”

“太子殿下乃一國之儲君，如此行事，確實有失禮數。”碧棠叩首道。

一時間宮內一片寂靜，碧棠只聽到楊清怡的呼吸從急促到平穩。然后只聽得楊清怡冷笑道：“軒轅赫還沒登基呢，他就忘了是誰把他送上儲君之位？”

“想和本宮玩過河拆橋？”楊清怡臉色緩了緩，才又問道：“太子殿下有多少嬪妃？都是怎樣的位分？”

碧棠沒有抬頭，回道：“有正妃一位，側妃之位，無人。”

楊清怡眼珠轉了轉，才聽得碧棠又道：“太子妃謝筠性子柔婉，撫養皇孫，又身懷六甲，恐無法管教。側妃之位空懸，應擇一位善御之人，方可保清涼殿清凈。”

見碧棠斂眉不出聲，楊清怡便詢問：“依你之言？”

碧棠仍然恭敬，低聲道：“奴婢以為，皇后娘娘的侄女瓊章小姐，是上上人選。一來可為娘娘敦促太子殿下用功讀書，二來，”

碧棠將頭更壓低了些：“可保皇后之位永在楊氏，代代榮華。”

......

楊燦帶玲瓏回到清涼殿，便回到正殿回稟軒轅赫。

殿內香爐內燃著安神香，珠簾被放下來，軒轅赫倚在榻上淺眠。

楊燦走到珠簾前，跪倒道：“給殿下請安。”

軒轅赫睜開雙眼，淡淡開口道：“事情辦的怎么樣了？”

“回殿下的話，都辦好了。”

楊燦一招手，玲瓏就走了上來，跪倒給軒轅赫行禮道：“給太子殿下請安，太子殿下萬安。”

軒轅赫下了榻，兩旁的珠簾撩開，他緩緩走了出來。

玲瓏久處掖庭宮，從未經過這樣的場面，不覺有些緊張。

她跪在地上，不敢抬頭。

赤金盤龍靴慢慢的走進了她的眼簾，一只骨節分明的手落在了她的下頷上，一用力，就抬起了她的臉頰。

玲瓏心中一緊。她眼睛看向軒轅赫的臉，卻見一雙燦若星辰的眼，直直的引她深陷進去。

這張臉宛若冠玉，眉若墨畫，直鼻鳳目，薄唇風流。

她年紀尚幼，沒有見過這樣好容貌的男子，在掖庭宮第一次見楊燦，已是驚為天人，在此一見軒轅赫，心中怦怦的跳著，只覺得不似真人，恍若謫仙。

軒轅赫的鼻息呼在玲瓏的面皮上，微微的熱，玲瓏覺得有些喘不過氣來，面上紅透。

軒轅赫冷哼一聲，就放開了玲瓏。

一旁的宮女遞過干凈的手絹，軒轅赫接過，擦了擦手，道：“楊燦，你辦事不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