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之后不久,皇城之中大面積爆發疫病,素來體弱的簫虞不幸染上,跟著被隔離在自個兒宮中不得外出,亦不得與人接觸。
然縱觀整個后宮之中,唯有上陽宮里的司徒雪與其貼身丫鬟幺幺安然無恙。
經御醫一番探查才得知整個皇城里也只有她們二人體內因幼時服過某種藥液,因而產生了抗體。
一但再遇上此疫病,便會自動生成抗原來將之排除。
聽此一番話語,司徒雪頓時記起幼時,好似見過此種類似的病體,隨即快速翻動那些深藏在腦海之中的記憶。
莫約是在天佑二十二年間,年幼的司徒雪首次隨穆遠西行至邊城途中,偶然在一陌生小鎮中遇上此疫病。
鎮上之人恍若被邪惡之神附身一般,滿面瘦弱,顴骨以下面皮深深凹陷,恍若是被妖物吸了魂兒。
所經所過之處,人人皆如泥地里的潦草,毫無絲毫精氣可言。
幸得遇到一眉目清秀的白衣男子,時刻隨身攜帶一方方正的木箱。
而箱中所裝之物皆是那人每經一處必在一處尋得的各式藥材。
相聊之間方才知曉,他原來只是一文弱書生,因厭倦官場及瞧不得人世太苦,便轉身投入醫學之中。
四處修行也只愿用自己一生的微薄之力,改變自己能改變的人和事,救自己能救的人與物。
經過他一番努力,終于在一次又一次不斷地與之病魔抗爭中得到一份醫治此種疫病的藥方,鎮上之人多數也因此而得以繼續努力存活于世間。
得見身居高位仍有如此為人善良,愿放下自個兒身份幫助這一個個毫不相干的陌生人,大病結束后,臨行前,他轉手就將此方子贈予了當時的穆遠。
不過距離今時今日已經時隔數十年,數十年的漫長歲月之中的人和物早已不知改變了幾許。
如今疫病再次爆發,若要尋得那醫治的藥方,可謂難上加難。
然,所幸司徒雪仍記得那時的記憶。
甚少有人知道穆遠素來有收藏整理東西的愛好。
想到此,司徒雪隨即便叫幺幺為兮傳去一紙信鴿,跟著喚來尤玚隨之一同再次回到了那個冷清的別院之中。
一眼瞧得那行單孤影的匾額,油然而生的傷感是怎么也止不住。
轉身跳下馬來,一掌輕輕推開了那厚重的大門,一陣清風拂面而來,輕輕拂動司徒雪面上的紗巾。
自穆姎翊司徒桀相繼離開后,便甚少再有人來打掃,府中更是再無一人相守于此。
穿過一道又一道長廊,繼而激起沉睡再腦海中的記憶。
恍若瞬間回到了曾經那段溫馨美好的時光之中,只見一個小小的人兒,著一身鮮艷的衣裙,頭梳兩個可愛的發髻,頂一張歡笑肆意穿梭在這道道長廊之中。
身后緊緊追來一個年邁的身影,彎著腰身,亦頂一張歡顏在這道道長廊之中與之追逐,隨之傳來聲聲嬉戲打鬧之音,快速跟著風一起環繞在眾人之耳中。
“雪兒。”
隨之兮將她從幻想中喚醒。
“兮……”
“時過境遷,物是人非,山長水闊,何必曾相識。”
如今清醒,再次轉過身來,卻是再也尋不得那一幕幕和諧之景。
拾好心中破碎,繼續順著廊道走向直徑來到穆遠的書房。
轉而掏出一把鑰匙,對著門前的長鎖橫叉而去,順時扭轉,隨即聽得一聲“咔嚓”之音,門上之鎖便開了。
順勢推開緊閉的房門,一眼瞧得那本本陳舊的書本,愈加覺得心中有些愧疚。
“兮,這……”小心翻閱著那一張張泛黃的紙頁,卻不想是那樣的整潔有序。
“夫人在世時每兩月便會回到此處,留下此些也是夫人之意。”
說著便轉身直徑走到書架內側,墊著腳尖,小心取下架上一方木盒。
“侯爺生前所藏之物皆被整理安放在此箱之中,相必那方藥方應當也在。”
緩緩揭開那木盒,只見一本本恍若新書的書籍直接映入眼簾。
小心取出一本,輕輕翻開一夜,上面所載皆是穆遠當年自個兒所經歷的一生,及其一生之中所遇之人的點點滴滴。
在外人瞧來不過一本毫無價值的日記,所記之事皆瑣碎,然卻是穆姎翊與司徒雪心中的一抹暖陽。
一頁一頁翻閱著那一張張泛黃的紙張,胸中那一顆冰冷地心瞬時得到溫暖。
“梅嬪,可是這張?”
瞬時收了自個兒不舍的眼神,轉眼瞧了過來。
只見尤玚在一本名為醫疾的書中尋得那陳舊的藥方。
順勢接了過來,借著微弱的火光仔細的瞧了瞧,隨即點頭。
“就是這個,不過……”
二人皆聽出了她語種的失落之意。
“雪,怎的了,可是有哪里不對。”
“不,未有不對之處。”
“那是為何?”
“此味藥引我朝無處可尋。”
兮與尤玚隨即跟著她手指的方向看了去,只見纖細的指尖下直指「玄參」二字。
這是一味只生于海拔1700米以下的竹林、溪旁、叢林及高草叢中,如今僅存于東靖之境。
玄參入肺、腎經,咸寒入血分,甘寒質潤,既能清熱涼血,又能瀉火解毒。
因其獨特的功效,而被東靖王室奉為貢物,平明百姓無權擁有,亦無權私自購買倒販此物。
聽到司徒雪的稟報,在場之人紛紛陷入沉思之中,忽而皇后率先開口說道,“何不與東靖皇室溝通一番。”
“如今貴妃染病,想來東靖皇室不會視而不見,恰好靖王亦在瑀都,何不與之商議商議。”
“皇后娘娘所言極是。”呂瑋隨即附和道。
派去之人未過幾柱香的時辰便帶來了蕭睿行的答案。
瞧此模樣,是人誰也不曾想到,蕭睿行竟想也不想便爽快答應下來。
不過隨意也為慕容瑾送來了一個選擇的難題。
現下能行之人皆染上了此疫病,誰也不能輕易出了自個兒的圈禁范圍之中。
只需片刻,便可快速傳染。
那方雖已應允,可又該派誰人去拿呢?
經過一番深思熟慮,眾人目光紛紛投向一旁靜立的司徒雪,由于她那獨特的身體素質,而將取藥此重任交到了司徒雪的手中。
“公子。”衛彧悄然來到他的身邊,在他耳邊輕聲呢喃。
只見他那平靜的面容之上未有一絲動靜。
“公子,可要隨行?”
“吩咐下去吧。”
“唯。”
“等會兒。”突然將之叫住。
衛彧頓時停下腳,且轉過身來。
只見他從容從袖中掏出一枚溫潤白玉而制的梅型玉佩。
“尋個機會將必須替吾送還給她。”
“公子何不親手將之送還?”
“現下不是與之相見的時候,想必現下她亦無心想與吾相見。”平靜的語氣里夾雜著些許的無奈之情,“記得替吾護她安然無恙。”
“唯。”小心上前接過他手里的那枚玉佩。
多年前便是由他送出,不想多年之后仍是由他再次送與同一人。
話語之間,司徒雪隨即換上一身行裝,帶著尤玚獨自前往東靖。
一夜飛行,事先將此消息傳到偏安一隅的東靖皇城之中。
消息送來片刻之中,簫衍隨即命人依著蕭睿行信中之言快速準備。
一夜之間,上百斤的玄參便已籌備完畢。
此速度堪稱神速,而就在司徒雪入靖當日,便瞧見那討厭之人已在都城之下等候多時。
“來了。”蕭睿禛率著城中守衛前來相迎。
“廢話不多說。”毫不留念回懟而去,轉而抽下身上的包袱,從中取出蕭睿行寫予的信函。
“你當識得此物上的筆墨。”
“當然,畢竟吾也是從小與吾之皇兄一塊兒長大的,兄長的筆墨吾怎會不識。”
“識得便好。”順手直接將那信封甩到蕭睿禛手中,“我要的東西呢?”
“當然已經備好了。”
“我可以現在就帶走嗎?”
“當然,不過……”
“不過什么?”
“你怎還是這般急不可耐,東西早已經備好了,不過不在此處。”
“那在何處?”
“為使你們快速回去,吾皇事先便命人將所籌得的藥材盡數放在了離此數百里外的驛站之中了。”他一板正經的說著:“跟我來吧。”
隨即拂手示意身后跟隨的侍從與兵士,個個皆聽從他的話語,在熱鬧的人群之中為之開出一條道路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