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在眼皮快速溜走,繁瑣的一日終是過去了,然而真正的疲累才剛剛開始。
些許酸麻之意從脖頸上傳來,頭上那沉重的冠帽配飾此刻恍若一座小山,重重的壓著司徒雪的腦袋。
隔著那層紅色頭紗小心大量著殿中的一景一物,昏沉的寢殿之中格外的安靜,殿中之人個個皆似田里的稻草人般,毫無聲息,卻仍是不敢發(fā)出太大的聲響。
也不知還要這般保持多久,漸漸的困意開始涌上眼簾。
翌日微陽初升,早早褪了身上的華服與冠帽,重新一番梳洗,換上一身簡約的素服,便跟著自個兒宮內(nèi)的奴婢前往韶芳殿問安。
新婚之夜獨(dú)守空房,未被臨幸的消息才隔一夜,便快速傳至每一個宮殿。
準(zhǔn)確來說,應(yīng)是這深宮中的每一個人現(xiàn)下都已經(jīng)知曉,而在去韶芳殿的路上,司徒雪的耳邊總會不時傳來些許閑言。
她自是不會有那個閑心去理會,或許這般謠傳才是才是她心中所愿的。
“姑娘,我想從前我們在府里的時光了?!?
“可是想回府了?!鞭D(zhuǎn)而握住她的手,轉(zhuǎn)過身來,與之面對面的坐在一起,“是不是受了欺負(fù)了?”
“沒有,只是......”
“只是什么?”
“我瞧不得這宮里的人,個個皆是一副勢利的模樣?!彼泥洁熘鴤€嘴,像極了河里的燈籠魚。
“你??!”司徒雪輕拍了她的額頭,繼而換了一副語重心長的面容,“幺幺,在這里不比府里自由自在,若有一日你不想待在這兒,我便讓你出宮。”溫柔的輕撫她的頭發(fā)。
“姑娘,我怎會舍得離你而去,姑娘在哪兒幺幺就在哪兒?!?
“傻姑娘,我已經(jīng)在這里了,外面還有許多美好的事物,你不替我去看,又有誰能替我去看呢?”
言語之間盡是帶著些許的落寞之情。
司徒雪清晰的明白自己如今的身份與使命,早已掙脫不了,也別妄想能輕易擺脫掉如今的命運(yùn)。
離宮之日,也就是她付出生命之時。
“皇上駕到——”一聲娘音打破了主仆二人此刻的情懷。
連著收拾好自個兒的心思與面容,施以端莊的模樣上前去迎。
“妾身參見皇上。”
“起來吧?!?
耳邊傳來一聲冷語,順著他的方向轉(zhuǎn)過身去,只見他大踏步向著寢殿內(nèi)走去,隨即屏退殿中所有人。
“昨日有些繁忙,一時忘了來,不想宮中這些無事人那般嘴碎,竟擅自替朕操心起來了?!鞭D(zhuǎn)而坐在榻上。
“或是他們怕皇上忘了妾身吧?!彼就窖┬⌒亩酥槐瓱岵杈従忂f了過去。
“你倒還是如幼時那般不在意別人的眼光?!蹦饺蓁谎哉{(diào)侃,“記得幼時你時常跟在皇兄身后,還總會拿些新奇的物件送給朕?!?
“哦,是嗎?”司徒雪假意回應(yīng)道:“有些事過得久遠(yuǎn),妾身都不記得的了?!?
“可朕記得。”放下手里的杯子,“梅嬪不知,那時朕可是羨慕你與皇兄,無拘無束,然現(xiàn)下你我都成了這座城里的金絲雀?!?
“皇上為龍,豈是這一方小小之地可以困郁的。”
伸手想要去拿那空下的杯子,卻不曾想,慕容瑾趁機(jī)一手握住了司徒雪伸出的手,抬眼瞬時與之四目相對,使得平靜的內(nèi)心掀起一絲漣漪。
他的眉眼之間的神情像極了慕容琂,司徒雪瞬時收回自個兒的眼神,“茶有些涼了,妾身重新為您添點(diǎn)?!?
“不用了?!蹦饺蓁跃o緊握著她的手不愿松開,“晚上不宜喝太多茶,不然是會失眠的。”
保有濃情的雙眼直直的望著司徒雪。
透著微弱的燭火,映得她那微紅的小臉,慕容瑾卻一把松開了她的手,自個兒走到床邊,褪去腳上鞋襪與外衫,倒頭就躺在床上自顧自的睡去,獨(dú)留司徒雪一人呆懵的站在原地。
翌日清晨,他早早便起了身,瞧著一旁睡得正香的人兒,不忍將之喚醒。
“姑娘,你醒了?!辩坨凵跏情_心的走上前來。
看她那高興的樣子,“怎的了?”,自個撫摸著自個兒的臉。
只見她連著搖晃著腦袋,且一臉的憨笑。
掀開身上的被褥,忽的才發(fā)現(xiàn)一旁那張白色巾帕中央綻開了一朵血紅的花朵,她的臉?biāo)矔r變得通紅。
這才明白幺幺在笑什么。
不過事情真相如何唯有司徒雪心知肚明,而這紅色的血跡也并非出自她之身。
漫長的夜晚總是難熬,未來幾日亦是如此。
身側(cè)突然多了這樣一個活生生的異性人,又怎能安然的陷入沉睡。
輾轉(zhuǎn)反側(cè)此刻好似成了常態(tài)。
一眼瞧得他那安靜沉睡的面龐,揪著被子緩緩轉(zhuǎn)過身去。
好不容易才舍閉眼陷入睡夢之中,頓時又睜開眼睛。
再想翻身,卻瞧的他的雙手緊緊的摟抱在自個兒纖細(xì)的小蠻腰上,耳邊亦傳來聲聲細(xì)潤的呼吸。
日復(fù)一日皆是如此,他的這樣一番操作實(shí)在讓司徒雪猜不透他的心思。
“姑娘,該用膳食了……”小心將那一個個菜品安好的擺在桌上。
“你怎的又忘了?!痹谒~上輕輕一打。
“咩——”做以調(diào)皮的鬼臉,“唯,娘娘?!?
“你個丫頭。”一眼便瞥見她腰間的東西,繼而說:“你這腰間別著什么呢?”
“哦,這個啊!”放下手上的碗具,兩指勾著上面的繩索,瞬時抽了出來,垂掉在司徒雪的面前左右搖晃。
“我也不知道,適才去小廚房端膳食的時候,它就放在盤子下面了,我正在納悶?zāi)??小廚房怎么會有這樣的牌子?!闭f著便把那東西放在桌上。
此刻那里還聽得進(jìn)幺幺的碎碎念,她一眼便被這東西所吸引。
“幺幺,你確定這是在小廚房拾得的?!彼矔r改變了適才的語氣。
“是啊?!焙龆l(fā)現(xiàn)她的面色變得有些難看,幺幺瞬時握緊手里的飯匙,小心的詢問著:“娘娘,可是這牌子有什么問題?”
“沒什么。”平靜的搖了搖頭,“幺幺,平時還有什么人進(jìn)小廚房?”
“嗯,進(jìn)宮的這些日子,好像也只有做膳的宮娥時常進(jìn)入,別的好像也沒有了?!?
“哦。”
“娘娘……”
瞧得她那一臉緊促的模樣,司徒雪即刻放下臉色,用以緩和的語氣對之說:“可以用膳了嗎?”
“哦,對,用膳?!彼龑擂蔚拿嗣詡€兒的腦袋。
趁她此時忙碌的收拾碗筷之時,悄摸的將那東西攬入袖中。
此牌比普通的令牌都厚些,置于手中仔細(xì)翻看。
趁著微弱的月色,輕手輕腳褪去那身薄衫,繼而從床榻之下的暗格中取出那一身夜行裝備,且用以最快的速度將之全部換上。
面前蒙上那抹黑巾,將自個兒的真顏死死的封印在黑巾之下的面皮中。
輕松越過這層層宮墻,依著牌中取下的指示來到軒墨閣。
“間者顏夕奉勒行令參見閣主。”用以雙手奉上那令牌,低垂著腦袋,單跪于地。
來人正是燧閣閣主,著一身玄色長袍,頭扎高馬尾,面戴殘?jiān)滦忘S色面具。
“你可知為何要你入宮?”
“顏夕斗膽,或是因?yàn)轭佅④姼张纳矸荩识虼巳雽m為嬪?!?
“你還是這般聰明。”一旁的陰暗之處傳來一句甚是熟悉之音。
繼而抬起頭來,只見他著一身素服慢步從從陰暗里走了出來。
透過微弱的燭火,司徒雪一眼得見他的真顏,瞬時驚的瞳孔不覺的放大,以至于都忘了現(xiàn)下的身份與處境。
“皇上!”驚訝的發(fā)出聲,繼而垂下自個兒的眼簾。
“你是否在驚訝為何他會出現(xiàn)在這里?!?
“是?!?
“不必驚訝,慕容公子早已與云門簽下合作協(xié)議,而此時安排你入宮,也是為了讓你成為他的執(zhí)劍人?!?
那人冷酷的給以解答司徒雪心中的困惑,“一因你將軍府嫡女的身份,二因你司徒一族世代維護(hù)慕容一族為使命之允,此后你便聽他之命?!?
“唯?!?
“從此刻起,你便是吾的執(zhí)劍人,替吾鏟除那些不聽吾之話,暗中損傷吾之江山之人。”慕容瑾直徑站在司徒雪的面前,一手托起她的手,親自將她扶起。
那夜之后,他便很少再入這上陽宮。
獨(dú)坐在窗邊,忽而想起那夜之景,竟不覺出了神。
“幺幺,你說一張面皮下究竟可以藏多少張不同的面容。”
“娘娘這是說什么胡話呢?”直接伸手放在她的額頭上,靜靜地感受著手下傳來的溫度,一邊又貼著自個兒的額頭來參照區(qū)分。
“不燙?。 ?
“當(dāng)然不燙啦,你個笨蛋幺幺,未有風(fēng)寒又怎會又高溫呢?”握下她放在自己額頭上的手。
“那娘娘還說什么胡話呢?”
“是啊,我這是在說什么胡話呢?”低聲呢喃。
瞧的一旁的幺幺不知所以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