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來二兩梨花酒。”一粗壯的漢子斜坐在椅子上對著前臺大聲叫喊。
“來了,二兩上好的梨花酒,請慢用。”左肩披有一張白色長帕,平穩端來些許酒水與菜肴。
轉身與跨入門中的蕭睿行來了個迎面相撞,身旁的侍從連著伸手將他攔了下來。
“十分抱歉。”
能來海晏閣的大多非富即貴,眼下撞上此人,看他雖是一身素服,卻也嚇得那人連忙低下頭來。
本傲氣凌然慣了的蕭睿行,一改以往的脾性,對之不冷不熱說了句“無礙”。
淡定拂去適才沾染在胸前的水跡,轉而冰冷的喚了聲“元鄞”。
適才那幫他攔下的侍從隨即從腰間掏出一張刻有「熵」字的木牌。
仔細瞧了木牌上的刻字與花案,那人瞬間明白了眼下之人的來意。
一改適才的慌張之態,瞬時轉變了臉上的神色,片刻變得嚴肅起來。
“貴客已等候多時,二位請跟我來。”
跟著他一路行至二樓上的一間雅舍,只見那人停在門前,有序在門框上扣了兩聲,隨即里面傳來一聲清朗的男子之音。
忽的打開了那門,里面緩緩退出一名長得甚是標致的女子,摟抱著琵琶,嬌羞的面容施以一層薄紗半遮半掩。
而他的雙眸卻未隨之移動片寸,直徑向屋中走去。
門外之人順勢關上門來,轉而在門邊柱子上掛上一張「勿擾」門牌。
這已不是蕭睿行第一次前來此處,于此處的一人一物,蕭睿行早已派人統統查了個底朝天,可謂自以為對此了如指掌。
此處名為「海宴閣」,乃云門門下四閣之一,立于東靖與南閶兩國邊境之間。
雖是如此,卻無人敢惹,亦無人敢擾了此處的安寧與平靜,儼然成了一個三不管的灰色地帶。
而這個繁花似錦的海宴閣乃天下之人親自認定的天下第一閣,整座閣樓占地便是十余頃,閣中每日來往的客流量最少亦是數萬之多,可謂是握著天下各國各門各派的經濟命脈。
門內之人安靜的跪坐在榻上,且著一身淡藍長袍,高額束發,戴以銀色面具。
“嘗嘗這茶如何?”
蕭睿行緩緩褪去腳下之鞋,提起身下衣擺,盤坐于榻上,平靜的接過那杯新茶,微呡一口,微微搖了搖頭。
“還是那般無味,你好歹也是貴為一閣之主,竟愛此種苦茶,怪人矣。”
“雖苦,清心,寡欲。”
“我說你,能否換了你臉上那張面具。”蕭睿行隨即放下手上的杯子,“每次見你,都是這一副冷酷無情的模樣,你不乏,我也瞧得有些乏了。”
“哈哈。”面具下的人兒輕聲一笑,繼而說:“你我初見之時,便已知曉我的規矩,若是……”
還未帶他說完,蕭睿行一語截斷,“知道你的規矩。”轉而將手上的茶杯在桌上直線向他反推過去。
他亦輕松握住,“若是壞了,這茶錢還得從王爺賬上扣出。”
“若這世上做生意的個個皆如你這般,怕不是都已賺的盆滿缽滿。”
“小本買賣,此小小一杯于貴為一國之王的你來說,不過是余下一些碎銀罷了。”
“好,都如你罷,可行否?”蕭睿行一把奪過他手中的茶壺,轉而從袖中掏出一罐茶葉,轉手便倒了壺中之茶。
“若不是這么多年來一直與你做生意,怕是也不會有人會這般與我說話了。”
“他們畏懼你王爺的身份,也因你手中的權利而有所敬畏,我與你不也是因此而相識。”
他一臉平靜的看著蕭睿行烹煮,不知過了幾許,一奴仆緩緩遞來一份物件。
“這是你要的西瑀布防圖。”轉手將它放在桌上,兩指輕按而后順勢向蕭睿行滑了過去。
“該換你嘗嘗我命人從南閶帶來的碧螺春,與你那苦茶相比如何?”一手輕巧按下滑溜而來的物件。
“茶雖好,卻奢侈,一兩便要一金,貴矣。”連連搖頭道:“還是苦茶適于我。”
“你啊,就是太過矯情。”
順勢站起身來,拿了想要的東西,轉手將之放在胸前。
“說的也是,君子之交淡如水,一餉聚飛蚊。”隨即拂袖離去。
樓下高臺忽的驚現一抹靚麗的身影,隨著臺上那層薄紗幕布緩緩揭下,繼而掀起絲絲竹弦悅耳之音。
伴著那聲聲清爽的竹弦,曼妙婀娜的身姿在若隱若現的幕布下似蛇般扭動,紛紛引得樓上樓下之人投來炙熱的目光。
忽的掀開那層薄紗,兩袖輕風,帶起身下飄逸的衣裙,皙白的足踝輕盈的踏著節拍,此刻的她,恍若林中仙子。
纖細玉指輕輕拂過樓上飄下的綢帶,五指緊握,左右旋轉,瞬時繃緊。
裙下玉足輕點腳下之地,而后輕松一躍,輕盈的身子瞬時恍若花中蝴蝶翩翩起舞。
借以嬌弱的花瓣為梯,悠然的踏下身來,隨即舞動手上長袖,筆直的向上甩去,抬起高昂的頭顱,連著幾個側身旋轉,準確握住翩然落下的袖子,而后向著左右甩去,再次準確回收在手中。
翹以蘭花指,執著邊緣兩角,遮在臉前,抬起眼簾,施以情深回眸。
“南國有佳人,輕盈綠腰舞;華筵九秋暮,飛袂拂云雨;翩如蘭苕翠,婉如游龍舉。”蕭睿行饒有余味的看向臺上之人。
“公子……”一旁的元鄞瞬時明白他的心思,默默喚來小斯,對之耳邊輕聲呢喃一語。
隨即在樓下正廳為他安排了一個上好的座位,以便他能清楚的觀看臺上之人的一舉一動。
一曲舞完,厚重的幕布再次垂下,臺上之人片刻消失在幕下。
莫約過了幾許,厚重的幕布傳來一曲悠揚之音,閉眼細聽,恍若置身清風谷雨,清新雅麗;忽而今夏,樹上蟬鳴,絲絲細膩;忽的置身山林,細聽山澗流水,水滴敲擊。
短短一曲,時而舒緩、時而急越、時而低回。
如此妙音,伴以如此妙人,可謂天成。
只見他那肅穆的眉眼得以舒展,冰冷的嘴臉亦微微向上揚起一抹弧度。
忽的一聲嘈雜之音,瞬時打破了此刻的美好之情。
“老子掏出了全身的家當才得以入此地,本公子還以為此處是個什么不得了的地方,現下看來也不過如此。”
不知從哪兒冒出這樣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貴公子,也不看看這是個兒什么地方,就敢如此放肆。
閣中小斯們連著上去拉扯勸阻,哪知這人兒完全不給一點面子。
一秒喚來護衛,三幾兩下將前來阻攔的小斯們盡數阻擋在外。
瞧著無人,竟而變得更加猖狂起來,也不知是誰給的底氣。
“這位公子請自重。”幕后之音瞬時停了下來。
一手掀開幕后之簾,緩緩走出一個模樣甚是清秀的女子。
“請這位公子大人有大量,若是技藝之中有缺失之處,還請指教。”
“我等花了錢財而來,你等與吾之下人有何異同?”那人一臉狂傲不羈,儼然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富二代或官二代。
“常人言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吾以藝為生,雖位卑,卻非討要之人,請勿以此來辱。”柔弱之音夾雜些許伶俐。
“說的好!”他瞬時放手中的杯子,杯體直線掉落在桌上,連番轉了兩圈,方才得以安好的停落。
眾人聞聲紛紛轉過頭來,混扎在人群中的少數之人一眼便識得他東靖王爺的身份。
只見他一手攔住了元鄞,自個兒跨上臺去,一把握住那貴公子的手,瞬時加重了手上的力度,生生握得那人臉上轉變了臉色。
“你——”
不待他有片刻掙扎之時,附有力度的一掌直接甩在那人臉上。
不肖片刻,柔嫩的肌膚上明顯顯出五根細長的手指印。
氣的那人愈加的怒火中燒,隨即示意身后的奴仆,平靜的場面一時變得混亂起來。
然而那人顯然低瞧了蕭睿行的為人與手段。
知曉蕭睿行身份的人紛紛在人群中暗暗為那人祈福。
誰人不知東靖城中貴為三大權臣之一的靖王蕭睿行城府之深,行事之果斷與狠辣。
他背后擁有著東靖一朝權勢最強的蕭氏,雖為長子,卻因其庶出的身份而與東宮之位失之交臂,卻因顯赫的戰功,而握有一國重權。
不肖片刻,那些許奴仆紛紛癱倒在地,且面露難色。
隨即元鄞甩手一一將他們扔在大街上。
繼而收了手上的拳頭,換了適才冷酷之態,“適才聽了汝之琴,吾亦擅琴,若有時,可否入吾之府。”蕭睿行隨即讓元鄞遞上一枚腰牌。
沉思片刻,淡定接過元鄞遞來的腰牌。
“清衣當親自登門拜謝今日之情。”雙手秉于左側腰間,行過禮后便握著身后牡容之手緩緩退下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