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外向內走去,一具具掀開了那遮蓋在黑衣人尸體上的白布,由于渾身血液停流,暗沉的臉已漸漸變得蒼白難看,且面目開始呈現出浮腫的模樣。
一侍從掏出手套,遞在穆姎翊的面前,眾人紛紛帶起手套與面巾。
隨意提起一具尸體的手來,上下左右前后,查看十分仔細。
手心粗厚,五指上且布有深厚的繭子。而這樣的手也只有長期握劍才會有的模樣,那大拇指與食指之間的虎口處還有一道顯眼的傷痕,明顯是練武所致,看其愈合程度,所傷之日應是很久。
那鐵青的臉上并無什么不同之處,輕輕的扭動尸體的脖子,忽然在耳根下方隱約之間好似黏著些什么,拿起桌上的燭臺,近距離照去,仔細查看。
“夫人……”那侍從連忙喚了一聲。
穆姎翊快速走了過來,朝著所指方向,借著燭火仔細瞧著火光照射之處,只見那耳朵下面靠近脖子處好似有東西微微翹了起來。
好奇的摸了上去,不光滑的表面微微凸起,手指稍稍扣了扣,而后兩指抓住一支撐點,順勢一把揭開,不肖片刻,便輕而易舉從那臉上揭下一張面皮來。
“夫人,竟是人皮面具,裝扮得如此的謹慎細致,看來這些行刺的黑衣人不是普通的刺客那么簡單,他們背后定是有著一個神秘的組織。”
“是啊,夫人,若是一般的刺客,根本就不需這般謹慎,加之這人皮面具已有數十年未曾聽聞,此下看來,這刺客的來歷恐不是那么簡單。”
“在仔細查看,看別處還有沒有其他的發現,任何地方都不要放過。”看著手中的面皮,她平靜的說。
“是,夫人。”
翻開尸體的衣襟,脖子后面的發間好似隱約隱藏了些什么,雙手抬起肩來,只見右肩后面竟有一個明顯的烙印。
“夫人,尸體肩膀后面有一處烙印。”連忙喚來穆姎翊,一邊支撐著尸首,扒開肩上的碎發。
“夫人,這些尸體肩膀后面也有印跡。”一個接一個傳來同樣的話語。
“可看清那烙印的是何圖案?”
“夫人,烙印的好似一個纏枝云紋形狀。”
紋案被血沾染的有些模糊,穆姎翊掏出袖中手巾,擦拭掉那團血跡。
“夫人,依屬下猜想這應該是一個江湖組織的門派標志。”
“將那它謄抄下來帶回去好生查看。”
“是,夫人。”
轉身放下燭臺,拿起桌上的筆墨紙硯,置于手掌,一筆一筆對照滕模在紙上。
“夫人,已好。”
“回府。”
“唯。”
走出牢門,裴邢仍靜靜地在原地等候,見來人的身影,他連忙和藹的迎去,“參見夫人,不知夫人可有獲得夫人想要的。”
“裴典簿,沒想到典簿大人竟還在,今日有勞典簿大人了,來日將軍府必答謝。”
“夫人言重,司徒將軍為國出征,如今將軍府出了此等大事,我等只能盡自己所能的微薄之力,請夫人不必擔心,皇上已傳來旨意,寺獄上下當全力調查此事,勢要為將軍,為夫人將那賊人糾出,給將軍府一個滿意的交代。”
“多謝裴典簿,我等已看到想看的了,便不打擾各位辦差。”
“小人恭送夫人。”
一躍而上馬,看了看那靜靜佇立著的寺獄大門,隨即握緊手中的韁繩,踏馬離去。
“兮,我知你一定也發現了這線索,不管你在哪兒,找不找得到雪,只望你能平安歸來,我疏忽大意已經對不起雪了,你可千萬不能再有事啊!”穆姎翊在心中暗自說到。
“夫人,我這一生都是你和侯爺恩賜的,沒有你們也不會有今日的兮。未來我們都不知道這件事背后會隱藏著怎樣的漩渦,又會牽扯怎樣的勢力。或許調查的最后結果都不會是我們心中所愿的,那結果也不會是我們所期盼的,盡管前行的路充滿荊棘,我都不會輕易退去。”
側身躲在街角,暗自沉默地看著那騎馬遠去的身影,重新戴好頭上的面紗,執劍遠去。
從前在邊城,曾聽聞來往的商人說過“易容術”,易容術所依靠的便是那一張張用面皮制作得精細的人皮面具,一但戴上,便可隨意幻化成他人的模樣,且不讓旁人輕易發現。
此秘術傳聞曾在東靖一邊遠小鎮出現過,具體的位置常人現在也不得而知,即是秘術,便很少會有人知曉,若想尋得這一線索,如今世上唯有鬼市。
相傳鬼市之中人群復雜,大多數皆為不容于世,或被江湖各門派下了通緝令,上了黑名單的人。有的身懷絕技,卻只為躲避紛爭,自愿走進鬼市,成為市中無名人。
鬼市由天下人而建,也自會由天下人而立,即沒有“皇帝”,也無“皇親國戚”,唯有世代傳留下來的規矩——不沾人命,不惹是非,不分黑白,不講人情,不理人心。
只要你有足夠的“本錢”,不管何物,皆可在此處換得你想要的東西。
兮著一身青色玄服,頭戴高笠帽,手執著長劍,獨自乘船而來。
“看姑娘,不是鬼市的常客。”
“船家好眼力,我確實不是鬼市常客,今日我來,只為能這里解開我心中的困惑。”
“任何來到這里的人兒,都是為了白日中得不到的,而趁著夜黑來此處尋得。”
“是啊,都是為了得不到而來的!”高冷的站在船頭,反背著手,看著茫茫的對岸噓聲嘆道。
“該下船了姑娘。”
“有勞船家。”從腰間掏出銀錢來,如實給予船家相應的價錢。
“姑娘,第一次來這陰暗之處,提一燈籠吧!免得尋不到歸路。”船家從桅桿上取下一點的通紅的燈籠交與她手中。
“多謝船家。”
“光亮幽幽的燈籠啊,請為行人照去那飄忽不定的影子吧!”手握船槳,長嘯而去。
提著船家的燈籠,慢步行走在幽暗的石街,街上眾人皆投來異樣的目光。微微按下帽沿,執劍提燈淡漠前行。
照著手中的地圖,行至一密林,林中布滿了層層薄霧,霧中不遠處隱約閃爍著些許燈火。
掀開帽紗,警惕觀察四周,小心步入霧中,步入越深,薄霧越濃,不經意便會迷失其中。
忽而,耳邊傳入些許響動,兮頓時停下腳下的步伐,緊握手中的劍,大拇指頂著劍口凸出部位。
集中注意力待在原地聽了片刻,好似只是風侵擾枝丫。
忽而想起船家臨走時嘴里念叨的幾句話,看向手下的燈籠,兮忽而明白了些什么。
提高燈籠,透過燭火平視過去,只見眼前的道路突然明了,霧中的房屋也頓時顯現。
推開房門,提燈進入,里面布滿了許多亂七八糟的東西。
瞧了片刻,忽而傳來一個嘶啞的聲音,“不知姑娘看中了些什么,若喜歡,老夫可低價售于姑娘。”
一個白發蒼蒼的老頭,佝僂著背,杵著一拐杖,端著一小箱,慢悠悠的從右邊的簾中走了出來。
“我只想買一個消息。”兮冰冷的說道。
“消息,老夫許久都未賣消息了。不知姑娘想聽些什么呢?”將手中的木箱放在一旁,且劃拉過一木凳,坐在柜前,用以狡詐的目光看著兮手中的劍。
“價錢不是問題。”兮冰冷的說。
“老夫做買賣從來不問銀兩。”只見他淡定的坐在那兒擦拭著手上的東西。
“做生意不問錢財,那還做什么生意買賣。”
“姑娘這就不懂了,錢財乃身外之物,不過瞧姑娘這把劍,嗯,倒是值個幾兩。”
聽得這話,沒有片刻猶豫,立馬應下:“好。”
“易容術,云門。”淡漠的吐出這五字。
“易容術,相傳是呂后為掌控朝政而暗中實施的秘術,此術法看似雖高,卻懼怕水,一旦接觸,便會自然跌落,亦會跟隨時間的推移而干竭。自十幾年前曾在東靖出現過,至今已許久未曾聽聞了。”
“至于云門,早幾年便存在于江湖之中,門中之人皆賦以面具示人,且一門分為四閣,分別掌管門中事物。南閶余氏一門被滅,可謂是人盡皆知!”
“如今儼然已是江湖各門派的翹首,行跡遍布天下,近期于遂州一帶聞有他們的消息。”
“多謝。”嘭的一聲,重重的將劍放在柜上,轉身便提起燈籠準備離去。
“奉勸姑娘一句,三十六計走為上策,那隱藏在面具后面的漩渦一旦攪動,若想脫身,便不是褪去一身魂骨那般容易的了。”
拿起劍身瞧了一眼,轉手便向她扔了過去,兮伸出右手,準確握住劍身。
“這劍雖好,卻心不在我這兒。”
兮沒在言語,轉手掏出腰間的錢袋,全數反扔在柜上,提著燈籠直徑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