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xué)生不善弈。”陳浪猶豫了一下。

陳浪前世沒有接觸過圍棋，這一世也只是在趙舉人門下的時候接觸過一點(diǎn)。

陳浪只能說是了解規(guī)則而已。

“無妨?！辟R顯溫和地朝陳浪笑了笑，用手虛指對面的座椅。

陳浪無奈走到座位上坐下，拿起一枚黑子，努力地分析棋盤上的局勢。

半晌，陳浪放棄了——棋局局勢的復(fù)雜程度不是他能夠理解透徹的。

隨意選了一個自己看著順眼的位置，陳浪將黑子緩緩落到棋盤上。

“哦？”賀顯輕笑了一聲，將白子下到棋盤的右角。

陳浪抬頭看了眼賀顯，下子逐漸加快，反正看得不是很懂，干脆早點(diǎn)下完吧。自己不擅長的事物，輸了又不丟人。

賀顯用了不到二十手就將陳浪的大龍斬了，將手里剩下的棋子丟入翁中，輕輕搖頭：“不下了，你這小兒，倒是促狹。”

“本就不會下，先生要學(xué)生作陪，只能隨意落子了?！?

“倒是實(shí)誠?！辟R顯笑著搖搖頭，慢慢把棋盤上的棋子收回翁中，問道，“那你的答復(fù)是？”

“學(xué)生答復(fù)之前，想先稟明先生一事?！标惱藦淖簧险酒饋?，行禮道，“學(xué)生曾與朱復(fù)之孫朱守明交好?！?

賀顯手中動作一頓，看著棋盤的視線投向陳浪。

“學(xué)生與朱守明交好之時并不知其是朱復(fù)之孫，彼時朱守明姓薛，曾與學(xué)生在同一私塾讀書。學(xué)生入學(xué)時薛師兄給學(xué)生啟蒙，對學(xué)生頗為照顧，學(xué)生與薛師兄交情......頗深?！?

賀顯看著陳浪不說話，又不緊不慢地收棋子，收完了，才道：“你是想讓老夫決定?！?

明明是問句，賀顯卻用肯定的語氣說出來。

“是。”賀顯沒說起，陳浪還是彎著腰。

“真是實(shí)誠?！?

“那老夫收下了。”

什么？

陳浪抬起頭，略不敢置信地看向賀顯。

“怎么？看老夫作甚？”賀顯走到陳浪面前，扶起陳浪，“君子立身以正，問心無愧便可，你能說出自己曾與朱守明交好一事，老夫怎會因此而棄你不顧？何況，老夫身已至此，也沒什么值得那朝堂上的魍魎算計(jì)的了?！?

怎會沒有？北林南賀的名聲就是最值得算計(jì)的東西！

有什么是當(dāng)世大儒的墮落更能打擊士林的？

只是，賀顯問心無愧罷了。

問心無愧，便視那百般算計(jì)的陰謀詭計(jì)于無物，任爾東西南北風(fēng)。

陳浪不會因?yàn)樽约号c薛守明的交情就放過一個到手的機(jī)會，光明磊落地將自己身上的隱患告知賀顯，將決定權(quán)交給他便是陳浪的答案。

陳浪釋然地笑了，不好意思道：“是學(xué)生相差了?！?

他之前幾乎沒想過賀顯會收下他，只是想到往日聽說的賀顯的性格，想著一個微不可及的可能性才沒有直接拒絕。

賀顯還是含笑看著陳浪，陳浪福至心靈，行大禮道：“師父！”

賀顯扶起陳浪，理了理陳浪的衣襟：“以后稱呼為師‘老師’便可?！?

“拜師禮暫定在九月初吧，半月時間給你準(zhǔn)備?！辟R顯已經(jīng)近十年沒收過弟子，不出意外陳浪很可能就是最后一個了，想盡快舉行拜師禮，將陳浪拜入他門下的事情公之于眾。

“老師決定就是?！?

“好，對了，你可有表字？”

“沒有”

“那為師到時候給你取一個。”賀顯好久沒收過徒弟，興沖沖的表示要給小徒弟取字。

“那弟子就多謝老師了?！标惱丝扌Σ坏玫氐乐x——一般取字都是在及冠之后取的，他還有好幾年呢！

賀顯饒有興致地和陳浪說了好一會兒話，又留陳浪吃了晚飯，陳浪才回去。

“以后休假都來為師府上。”賀顯在陳浪走之前叮囑道，“得空了也可以來?！?

賀顯平日沒那么空閑能天天教導(dǎo)陳浪，讓陳浪平日里還是在府學(xué)讀書。

第二天中午，虎子拿著一封信交給陳浪。

陳浪接過來看了一眼，把信拆開，抽出里面的信紙展開。

是家里的回信。

陳浪在朱守明行刑之后的第二天就去信回家，托家里人去看看薛大娘，看看有什么能幫上忙的，照顧一二。

過了這么多天，家里的信也到了。

信里說薛大娘一切都好，與往常沒什么區(qū)別，并說之后會時不時去探望一番。

陳浪沒有告訴家人薛守明姓朱的事兒，看完信忙提筆回信。

這次托家人去看薛大娘是因?yàn)樗谇逅h沒有其他可以完全信任的人，但他并不想家里和薛大娘牽扯過深。

這是一個還未引爆的炸彈！

探望之事，一次便夠了，頻繁來往了怕到時候出問題。

陳浪想著之后買兩名奴仆，暗中照料便可。

他讓家人不用管這件事了，又提了自己拜入賀大家門下的事，讓家人在拜師禮的時候來觀禮。

想了想，又寫了些生活瑣事，問了問家人的身體狀況，陳浪才放下筆。

將滿滿三頁紙的信鋪在桌上等墨晾干，陳浪才開始吃虎子剛才一起送過來的午飯。

飯菜已經(jīng)有些涼了，但在眼下剛?cè)肭锏奶鞖獬云鋵?shí)也還好。

“虎子，你去打聽打聽府城哪里有人牙子，再打聽打聽男仆的行情。”陳浪吃完飯，吩咐虎子道。

虎子也不問為什么，點(diǎn)點(diǎn)頭道：“好。”

這幾年因著各地的天災(zāi)人禍，活不下去、賣身為奴的人多了不少，但買的起奴隸的人家還是那么多，需要的缺口也就那么多。

有些高門大戶家里的佃戶活不下去了，首先選擇的賣身對象就是自己的東家，這樣一來，其需要向人牙子買奴隸的數(shù)量就更少了。

此消彼長，人牙子手上的人越來越多，奴隸的價(jià)格也降了不少。

奴隸在人牙子手上也要吃飯，一些罪臣家眷，精挑細(xì)養(yǎng)的、識字的、模樣周正的，那都是能買上好價(jià)錢的！

人牙子總不好讓這些人去干重活粗活，還得讓人吃個七成飽，要是餓脫了像可是要跌價(jià)的！

至于普通的干活的奴隸，雖然能干些重活粗活，人牙子也不好讓人往死里干不是？還得餐餐喂飽，省的人瘦了買不上價(jià)。

這人多在手里一天那就是賠一天的錢，一來二去的，這價(jià)格也就降下來了。

虎子打聽完來告訴陳浪的時候，青壯年奴隸的價(jià)格比之去年降了兩成，比兩年前降了一半！

那些精貴些的奴隸價(jià)格倒是沒有跌，畢竟識字、模樣周正的奴隸什么時候都是稀缺貨。

正規(guī)的在官府報(bào)備過的牙行大都聚集在城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