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靜是隔壁五毛家的女兒，那一年滿五歲。在外村的幼兒園上學。

五毛是泥瓦匠，有一身好手藝，專門貼瓷磚，妻子有芳，跟著幫小工，提灰。每年四月清明節前后，夫妻倆和成千上萬的手藝人一起，上東北賺錢。

有芳的父母死得早，照顧文靜的重擔，落在婆婆的身上。

五毛的媽姓彭，大家都稱小彭，直到現在，彭婆婆己經頭發花白，我們還沒有改口，只是在小彭的后面，添了兩個字，叫小彭婆婆。

在村里人的眼中，小彭婆婆是一個“不靠譜”的人，其中的原因，不必細說。

五毛有芳原本是1組人，跟自己兄弟不和，幾年前高價買下了五保老人的土屋，又花了六、七萬塊錢，做了一棟兩間二層帶帽的樓房，與我做起了鄰居。

村里人都說，五毛有芳有錢。

遠親不如近鄰！

清明節到了。四月的江漢平原不冷不熱。夜幕降臨，蛙聲四起，滿天繁星，正是咵天的好時候。我和五毛相對而坐。

“文靜，給我倒杯水。”

“莫，文靜。讓他自己倒。”有芳就是這樣，處處護著女兒。

“想得美。”文靜人小，嘴巴快，如今的孩子都這樣！

“三哥，春姐呢？”

“在里面看電視。”我說。

“文靜，你莫來。我找伯伯，有點事。”

說完，有芳進去了，并且是特地關上了大門。

后來我才知道，五毛、有芳留了一千塊錢，放在我們家，以備文靜用。

十好幾年前的一千塊錢，還是挺管用的。我知道，他們是怕文靜吃苦。

文靜上學。

上午7：00幼兒園的專車加老師到村里來接。

下午4：3o老師加專車準時送回。

小彭婆婆，全心全意地照顧起文靜的吃、喝、玩、樂。

首先說吃。用小彭婆婆的話，文靜嘴叼，接有芳的代。再好的菜，再貴的菜，重樣的不吃。差一點的不吃。不合口味的不吃。天天吃人叁燕窩就好！

喝，最喜歡喝娃哈哈，爽歪歪。再大的一瓶，一口氣喝完，從不留一口下回喝。

有錢，好辦事。

每天早晨，小彭婆婆一手提著文靜的小書包，一手拿著永遠用不完的2元的紙人民幣，把文靜送上面包車。

下午，小彭婆婆手舉著剛從小賣部贖來的娃哈哈，等著文靜的到來。

那日子，太牛了！

同歲數的姝娌當著面問，小彭五毛有芳留了幾多錢。

小彭婆婆也不惱。

有人說，五毛有芳是有錢，也不能這樣慣文靜，害文靜！

小彭婆婆也不急，一副心安理得的樣子。

不知不覺，半年過去了，到了小彭婆婆找兒子媳婦收米，收生活費的時候。

星期天早晨，趁著大兒子媳婦在家，小彭婆婆讓文靜拿著裝米的口袋，在前面走。自己故意放慢腳步跟在后面，來到大兒子樓前。

“伯伯”文靜乖，笑著叫人，“稱米”

大媳婦出來了，手扶著門，絲毫沒有讓文靜進門的樣子。等小彭婆婆正準備上階踏。開口了。

“花子。”花子是五毛大哥的小名。

“老五不是說好，今年的米和油，由他和有芳包！”

“五毛說過！”花子應聲。

“替他照顧伢，還要我們出錢。”

“老五，有芳有的是錢！”

小彭婆婆耳不聾，眼也不花，聽得清楚明白，特別是兒子陰陽怪氣的最后一句。

“日子長得很的。莫把老頭留下的幾千塊錢，倒貼在里面，用光了喲！”

小彭婆婆再也忍不住。

“文靜，我們走！”

過了兩天，我收到五毛從哈爾濱打回來的電話。

“三哥，我媽缺么事，讓她買。不就是錢嘛？……”

我舉著二手老式諾基亞手機，久久說不出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