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群芳

這些篇什，都是女兒恬伊中學時代（初中和高中）的作品。

這個冬季，女兒就要成為法律意義上的成人了。

這本集子，算是給女兒的成人禮。

這位女兒，也上大學了。我還是要提一提她的中學舊事。

恬伊上初中是在漣源八中（原六畝塘鎮中學），151班。當了三年團支書。開始的時候，成績還是前列的；初二時，斷崖式下降。我急出了白發，然不得要領。以我十多年教初中的經驗，學生成績斷崖式下降，無外乎兩個原因：早戀，玩游戲。然而，這兩點恬伊都不搭邊。我百思不得其解，茫然無措。直到初中畢業后，她才給我講了其中的主要原由——鬧心往事，不提也罷。我只是想說，努不努力，讀不讀書，決定在于自己，女兒啊，這次的傻，可冒大了。還好，她泡書店的習慣沒有改變，寫寫畫畫的習慣沒有改變，發表的文學和繪畫作品也漸漸多了，還陸續獲得了一些有分量的獎項。

從小以來，以她在學習和寫作上的出色表現，我堅信她考上本市的重點高中是小菜一碟的，為此我也把家安在這所高中的圍墻外不遠的地方。然而，成績大幅下降后，一直沒有起色，中考成績自然也差它一大截。我把她在中小學階段發表的作品復印，裝訂成冊——很厚的一本，呈給這所高中的老師，懇請能否特招。然而，高中錄取只認考試成績。

這樣，她就入讀漣源二中，317班，開始了三年高中生活。高中課程緊，天未亮就趕去上課，夜已深才下課回家；沒有雙休日，只有可憐的兩天月假。月假一到，就昏天黑地地補覺，從日昏睡到日升，從日升睡到日中，然好像總也補不夠。因此，沒有什么精力搞文學創作了。只在寒暑假開創了幾個長的童話的前頭部分，都沒有續完，成為殘片。后來，她決定搞美術藝考，節假日都要培訓，時間就更少了。所以，高中階段，除了少數的幾首詩，實際上此書收入的主要都是她初中時候的作品。

說實話，恬伊就讀的是全市墊底的一所高中，我對她的文化成績前景已經完全灰心，不做任何打算了。加之她的創作越來越少，我的焦慮也越來越大。當時，我寫下了這樣的一篇東西：

狗尾巴草發現記

庭院里的土壤里拱出一個很大的芽，動靜很大，把一塊很大的土塊都拱翻了。

呀！好一顆茁壯的苗子，庭院里植著金絲楠木、丹桂等名貴佳木，看來，這是后起之秀。

殷勤灑水，施肥，日省三次，夜間還用太陽燈照著，使之全天候光合作用。

真的茁壯無比，在滿庭的幼苗中一時絕倫！

植物學家說，是草本，非木本。

瞎說！草本有這么茁壯嗎？

出葉了——真的是草葉！

葉子的那種蔥綠、肥碩，真惹人歡欣，看樣子是蕙蘭無疑。

殷勤灑水，施肥，驅蟲，拭塵，樹護欄，日省三次，夜間依然用太陽燈照著。

葉片的光澤灼灼奪目，早晨，上面的露珠顆顆都是太陽！

植物學家說，是禾本科，非蘭科。

噢……那也至少是一棵超級稻！瞧他長的，桿壯如蘆。

殷勤灑水，施肥，噴藥，日省三次，夜間依然用太陽燈照著。

瞧他的，拔節了！

瞧他的，抽穗了——

嶙峋的頂桿上，毛茸茸毛烘烘毛轟轟的搖曳——天啦！狗尾巴！?。?

這，大概是絕大多數家長從“望子成龍望女成鳳”之夢中到夢醒的共同過程。當希望本無所謂有無所謂無的時候，反而能放下許多東西。每個人的路都是不同的，是她自己的，不應該也不必要過多設計，更不能指定。狗尾巴草也好，蕨也好，有夢，就夠了。

現在，恬伊也快十八歲了，上大學了。我跟她約定，從她滿十八歲之日起，她所需的學習、生活等等的一切費用，都不再無償供給，而只是借給她的“無息貸款”，是要她還的（這個“還”字不打引號打著重號；事實上，我已經準備好了一個記賬簿，一分一厘都是要記賬的）。自然，幫她出了這本書，以后要出書的話，就要她自己努力了。

這種不太合中國式傳統家長的做法，也算是送給女兒的另一份成人禮吧。

2019.9.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