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貝恩意料的，他才溝通父親，父親卻已經推門走了進來。

就像是早有預料，早早在外等待一般。

梅林見了杜弗倫公爵，一身怒氣有了發泄之處，神威如萬丈波濤拍過去，“看看你找的好兒子。”

杜弗倫公爵被吹得衣衫獵獵，身子卻如頑石巋然不動，轉頭笑著說道：“你們幾個先出去等著。”

安迪雖然憤怒，但沒完全失智，“父親，我做的事情，我會承擔代……”

公爵擺擺手，笑道：“你又沒做錯什么，先出去吧。”

三人走出之際，聽到梅林憤怒的吼聲，“他沒做錯，你的意思是我錯了，他咆哮課堂，還公然辱罵老師做的很對嗎？”

房間被領域屏蔽。

“早跟你說新的東西活力十足，會沖撞到我們這些老東西。”公爵笑著坐下，從果盤中拿起顆蘋果，拋給梅林。

梅林沒有接受，任蘋果在兩人力量間滴溜溜轉圈。

“你早就知道？”

“可不，哪有掌握著憤怒之心，還脾氣好的獵魔人。要不是我脾氣好，也早這么罵你了，說十句話十句全是廢話，聽得人頭疼。”

梅林氣勢一滯。

“你邀我來北境是為了辱我？”

“你說呢，老友，”杜弗倫公爵靠到座椅后背上，“我是想看看你這位千年的偽王近況如何。”

“你果然是想要辱我！”

“火幾乎不可見了，只剩余燼尚未熄滅。”

梅林徹底沉默，抓著蘋果坐下，用力咬了口，“我還沒失敗，皮特是個好孩子……”

“你自己信？那小子我看著都想一巴掌拍死，估計未來不會少做坑害狼家的事。”

梅林嚼著嚼著，呸一聲吐掉果皮，“你們狼家是連個削皮的侍女都沒嗎……”

罵罵咧咧地說了一大會，他說，“你把他拍死吧。”

“你舍的？”

“我第一次見皮特時，他只有五歲，背著他重病的母親，咬牙向著過路人乞討，每收到筆錢，都要連說幾十聲謝謝，我過去治療他母親時，發現他聰慧機靈，于是將他留在身邊，你說這樣一個孩子，是怎么變成現在的樣子的，是因為我的問題嗎？”

“這不怪你，一個只會養出瘋子、壞種、神經病、偏執狂的世界，是沒法靠英雄來拯救的，皮特不是你心目中的完美學生，但他說不定會是最后的火，讓他活著吧。”

梅林奇道：“哪怕他會對狼家不利？”

“是他們小輩的事了，我不用管那么遠了。”

梅林再沒吐皮，甚至連果核都嚼著吃掉了，“未來的書上會寫：企圖培養真王徒弟，改變世界的長生者梅林，只教出了八個禍害一方的混賬。”

“也會寫：擁有萬年傳承的狼家滅于末代家主的愚蠢冒進。”

兩人相對而笑。

梅林嘟囔道：“你搞這一出到底是想做什么？不會只是想提醒我，我是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吧。”

“我要你的王者璽戒。”

梅林愣住了，回想近段時間發生的點點滴滴，發現自己好像被公爵牽著鼻子走，他氣道：“這就是你整個計劃的目的？”

“狼家哪會弄什么計劃，不過是直覺使然。邀你到北境的時候，我其實也不知道為什么找老師這種小事，我會最先想到你，直到前兩天，我才有了大概想法，剛才在外面，我終于明白我要什么。”

梅林摸著手上的璽戒，不解道：“狼家要出王？你清楚戴上它的代價是什么。”

“或許出，或許不出，但作為父親，我能做的，只能是給孩子準備好他可能要的東西。”

“行吧，反正我現在也燒不出個屁來，給你就是，貝恩那孩子……”

梅林猛地收回手，“不對，不是貝恩，要是貝恩，你不會現在才要，近段時間的，是安迪？”

他臉色一變，“不行，不給了，他那樣罵我，我還給他送太古裝備，我是不是賤吶，至少得讓我踢他三腳。”

杜弗倫公爵笑道：“狼家的古老預言提道：‘暗影的君王將重臨黑暗大地，為被黑霧籠罩的人們帶來火與光’，義子傳統，也出自于這個預言，安迪應該是狼家最后一位義子了。”

“你是說，”梅林臉色肉眼可見地因激動而發紅，“安迪是那個預言中的王？”

“或許吧，我可沒這么說。”公爵笑道。

梅林已經褪下璽戒，親自走過去送到公爵手中，“狼家的直覺一向靠譜，你說說他是真王還是偽王？”

“你想做什么？”

梅林搓搓手，“我游離世界時，曾聽悲嘆山脈中的圣靈說：九是圓滿的極數，我或許要收九個學生才能見真王，這不是巧了嗎，我一見安迪，就覺得他和我特投緣，我剛好又少一個學生。”

“你不是說他實力，心性皆不怎樣。”

“王者淵博的氣度，我等盡力仰望，又如何能窺全貌。”

“你還說他欲望過甚，情緒難控。”

“貪嗔慢疑，嬉笑怒罵，皆成文章，是王者之姿！”

“你才說他罵過你，還想踢他三腳。”

“罵我正是王者真知灼見的體現啊，我是想讓安迪再踢我三腳。”

杜弗倫公爵哈哈大笑，梅林也跟著尬笑。

“好，我幫你說，讓他認你為老師。”

梅林才終于暢快大笑。

笑完也不讓杜弗倫公爵留著，催著他趕緊去和安迪說，說實在不行，自己道歉挨三腳都行。

公爵走到門口，卻回身，對著滿眼期待的老梅林鞠了躬。

拿下王者璽戒后，老人的氣色肉眼可見的衰落了下來，他的命和精氣神，都燒進了他那有些荒誕的救世理想中，之后的日子，他會越發衰敗。

直到在某一天，如燒完的灰燼，隨風而逝。

但他如果愿意放棄一切，抱著王戒中的殘火茍存，卻也能再存續千年。

可他毫不猶豫地摘下了王戒。

梅林向外揮揮手，很不滿公爵這時候多余的動作，命數無多的他，根本不想在這種事情上浪費時間，他只想看到自己的真王學生。

公爵笑著走出房間。

安迪需要一個老師，梅林需要一個學生，他需要給孩子的未來某刻準備一份禮物。

除了心中替安迪忐忑的貝恩，以及想著怎么跑路的皮特，大家都賺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