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再見。再也不要見了。”

這是云豆豆留給兩人最后的一句話。

小豆子站在崖頂，看著一切歸于黑暗。這個世界上再也不會有人親切的叫自己小豆子了，再也不會有人使喚自己洗衣煮飯，再也沒有人天天在自己耳邊聒噪的八卦了，一切都已經歸于平靜，此刻心里應該是大仇得報的輕松，可心里卻突然覺得空了，耳邊一切聲音都已與自己無關。

李子樹走過去拍了拍小豆子的肩膀，安慰的話卻實在是說不出口。即使自己對云豆豆是風雨樓樓主這件事仍然持有疑慮，可已經發生了的事不會騙人；風雨樓這幾年在江湖犯下的惡行不會假，而無論云豆豆承認自己是風雨樓樓主這件事，是有什么意圖；但是事情發展到現在這樣，江湖各派，都需要一個結果。

葉青追過來的時候，一切已經塵埃落定，李子樹已經拿著刻著南風二字的木梳下山，小豆子如行尸走肉般漫無目的的在山林間游蕩；峰頂只有一攤殘存的血跡和還冒著青煙的火堆可以證明這里剛才確實發生了什么，可以是無論發生了什么，這個結果都不是葉青想要的。

云木峰山腳下的小破廟中，李子樹拿著木梳站在佛像前，閉上眼好像又回到了初遇云豆豆的那個下午，茫然無知的少女和奄奄一息的劍客相互取暖；而那個說話奇奇怪怪，做事莽莽撞撞的小姑娘已經徹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最后一襲紅衣，墜入懸崖的風雨樓樓主。

江湖從來不缺正邪對立，也從來不缺恩怨情仇。

而自從云豆豆墜崖后，風雨樓這三個字在江湖確實也沉寂了許久，偶爾有人提起，都會感慨一番，誰能想到叱咤江湖的風雨樓樓主居把江湖攪亂的血雨腥風的幕后主使居然是個女子，而隨之而來的便是對如今的武林盟主玉虎山莊李子樹的敬佩；更讓人津津樂道的是被滅門的四龍山連家的小公子，報此大仇竟變的瘋瘋癲癲，見人就問“你看到我師傅了嗎？”

云豆豆最后在給柳若風的信里，除了有詳細的說明如何救出旗峰和夢娘的計劃，還有一個很長的故事，故事的主角，叫柳若雨。

云豆豆用一個善意的謊言讓柳若風相信柳若雨還活著，活在另一個世界，那個世界里有她愛的人和愛她的人，沒有江湖的血雨腥風和顛沛流離；而在這個江湖里面的經歷的所有種種不過就是那個世界里的一場夢，只要打破夢境，就會回到現實，所以柳若雨的消失與李子樹無關，與四龍山連家無關，只是因為，她想回到屬于自己真正的世界。

而自己，只是恰巧和柳若雨來自同一個地方，所以有一天自己在回到另一個世界時候，可以幫柳若風帶一封信給柳若雨，或許有一天柳若雨會回來，也一定會是期待發生的這一切都是和平而又美好。而作為交換，云豆豆只有一個要求，那就是江湖不再有風雨樓這三個字。

柳若風看完信之后如約到了云木峰，同時也等于就是默認答應了云豆豆的要求；也許過了這么久，心里對于柳若雨的執念就是為什么會不聲不響的消失，而現在云豆豆解開了壓在自己心里的那個死結，那么一切都該回到原樣，風雨樓本就是為了給那些和自己同樣孤獨的人的避風港，而殺的那些人也都是些該殺的人，四龍山連家莊勾結當地官府買賣兒童，靜音庵的那一幫尼姑，本是修行之人卻是五根不凈，掌門師太不僅不整頓，更是讓手下貌美之人去巴結權貴，干著已色伺人的勾當，只是因為打著名門正派的頭銜便無人敢查，也無人去管；所以他們都該死。

而人人畏懼的風雨樓不過是一些看不慣這些所謂名門正派的人，也是深受其害的人，聚到一起便成了風雨樓；風雨樓自成立到如今，救助孤兒，懲奸除惡的事卻無一人宣揚，不過是替江湖鏟除了幾個作威作福的所謂名門正派，卻被江湖各派聯合追殺；而柳若風之所以對玉虎山莊出手，也只是想逼迫李子樹說出柳若雨的下落和真相；但兩次出手圍剿卻都沒有下死手，也是因為玉虎山莊確實不同于其他欺世盜名的門派，無論是莊主還是李子樹，都是俠肝義膽，絕非宵小之輩。

柳若風認識柳若雨那一年，十一歲，因為長期的營養不良導致面黃肌瘦，所以看起來不過七八歲左右的模樣，柳若雨給他起名叫做柳若風，說寓意著“你以后一定會成為一個走路帶風的大俠”，所以柳若風從未濫殺無辜，不管是對李子樹還是小豆子。柳若雨還有一臺會畫畫的機器和一個圓圓的時不時發出滴滴聲的小玩意；柳若雨說管它們叫相機和懷表，也就是云豆豆那天在山洞所見到的，所以云豆豆認出了懷表，柳若風私心里便覺得師傅回來了......

柳若雨走的前一天晚上，月亮特別的圓，圓的還有些不真實，柳若風還沉浸在白天向柳若雨表白被拒的失意，正靠著欄桿借酒澆愁，柳若雨不知何時來到柳若風身旁，從懷里掏出了懷表送給了柳若風，輕嘆了聲沒有言語，轉身就離開了；柳若風第二天酒醒后，照例做好飯菜叫柳若雨起床，可是門敲了許久都沒人應聲，柳若風推開房門，房中卻不見柳若雨的身影。

柳若風在屬于他和柳若雨的家等了三年，柳若雨還是沒有回來，柳若風便決定出去找柳若雨；在江湖上一路漂泊的時候，認識了旗峰和夢娘，夢娘的弟弟死在了四龍山，旗峰就是在那個時候被柳若風從四龍山救出來的，三人一起踏上了前進的道路，一直到有了風雨樓，夢娘和旗峰才終于得以報仇雪恨。再往后，柳若風打聽到柳若雨最后的蹤跡是消失在玉虎山莊。

這一切，好像是一切故事開篇的源頭，又好像已經是故事的結尾。柳若雨與李子樹到底有何關系？云豆豆夢里最后追趕著柳若雨的人到底是誰?柳若雨到底真的回去21世紀了嗎？一切不得而知，而李子樹是個重承諾的人，除非柳若雨出現，否則是不可能會說出真相。

而關于云豆豆呢？柳若風看不清自己的內心，也分不清對她的情感到底是因為柳若雨，還是因為習慣，只是一直都明白，遲早有一天，她也會走的。

青龍山下小酒館里，柳若風看著街頭人來人往，那些自詡江湖豪杰的人都在討論著江湖發生的兩件大事，第一件就是關于風雨樓的消失，而此時眾人口中說的口水四濺的風雨樓樓主乃是千年難遇的妖女，殺人放火無惡不作；有人說是因為看上了玉虎山莊的少莊主李子樹，棋差一著才著了道，跌落懸崖尸骨無存；也有人說是這妖女是被四龍山的小公子親手刺死的，也有人說這妖女還沒有死，是假死與一位宋姓的公子歸隱江湖了；柳若風想反駁眾人說云豆豆不是風雨樓主，她只是回到了屬于自己的世界，又覺得不必與別人解釋；事實上無論是哪一種說法，云豆豆再也不會回來了，這是事實。

而眾人口中說的第二件大事就是關于江湖同盟會李子樹奪得凌虛劍和盟主之位，眾人興致勃勃的討論著李子樹的劍法有多出神入化；柳若風把杯中的就喝完，扯了扯嘴角說了句：“也好”，便消失于人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