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商來到餐廳,跟站在柜位的店員說:“我要兩個三文治,一杯大可樂......三文治加熱,麻煩你。”店員定著眼看前方。
“哦!”招商忘了,每次他的時間多了,大家就會不動的。
“還是自己來吧。”他看著三文治的價格牌:¥18.00一個,兩個36元。大可樂¥12.00元一杯,一共48元。好的,“我掃你!”他摸了自己的各個口袋,發現手機不見了!——呀!落在被撞的地方了。算啦,算啦,先欠著,等下還給你。招商自己走到食物柜拿三文治——
拿不起來!!!
三文治硬了!像石頭似的,還粘在食物柜托盤上拿不起來。招商嘗試拿旁邊的其他食物——都拿不起來!全變成石頭一般。草莓蛋糕上面的奶油都是硬的!
怎么會這樣!他連忙走到汽水柜前,取紙杯斟可樂——紙杯都拿不出來!所有的紙杯整齊地疊在一起,拿不起來,與整個吧臺練成一體。可樂機的按鍵也按不動——此時,招商余光看到,身后的店員正在往杯子倒開水。開水從保溫壺流出,杯子里裝了一些,開水的溫度估計不低,水柱定格,彌散出白煙!招商伸手去碰開水柱——嚇了一跳,沒有溫度的!硬的!白煙里的每顆水珠也是硬的,而且定在半空中!
與以往的所有經歷不同!曾經,他即使獲得了比別人多的時間,但時間其實都很短暫,一兩個小時幾秒鐘不等。加上這些時候都是挺著急的,都是生死時速在趕時間,招商從未去動過除自己以外的其他人和東西。甚至有些時候,時間可能會長點,但他的意識會變得迷糊,過程懵懵懂懂。等大伙兒動起來,他也沒有過對靜止時候的想法。怎么這回?——現在怎么辦!
關鍵是,如今的招商好餓!!!口渴!!!
他不管了,看到餐廳中有一桌,坐著個小男孩,手上拿著漢堡包。他跑到小男孩面前,盯著漢堡包,“小朋友,不好意思了,哥哥太餓了!”他彎下腰,一口咬在漢堡包上!
“咔!”還好——他沒有使出吃奶的勁去咬,否則門牙肯定保不住。既然大家都“石化”,漢堡包怎么可能咬的動!他不信邪,左手扶著桌子的一杯可樂,用嘴吸著被咬扁的吸管——吸不動!這回,他使出了吃奶的勁——吸了一遍又一遍,就是吸不動!
他“崩潰”了!我會不會被餓死吧!!!
不遠處有個女孩,舉著一根綠色的棒棒糖——招商想到了!咬不動,吮總可以吧。他又跑到女孩身邊,一口叼在棒棒糖上,來回吸吮了好幾下!壞了!同樣石化了棒棒糖完全沒有味道,壓根也不會被口水溶化。
“............”
招商的世界“死”了!他發現石化的不僅是人和食物。沒有電!也沒有水!空氣中的塵埃都是靜止的。如果遇上剛在打掃的大爺,只要垃圾上的塵埃濃厚了,他也會被擋住,穿不過去。他回到了太平間,查看了他的嘔吐物,除了他身上的東西,推床和床上的被褥白布是原先的質感,什么都硬了!時鐘沒有走,時間理應也沒有流逝。
他身體的疼痛還在,饑渴感沒有緩解。他走出醫院大門,午后的太陽光是靜止的。一路上,暫停的世界讓他的焦慮超過了以往所有的忐忑不安。
第一時間,他去了自己出車禍的現場。
圍著看熱鬧的人群已經退去,馬路上留下了一灘應該是他的血跡。還有幾顆撞他的出租車碎了的擋風玻璃碎片。警察局就在那里,他走進去,逐層樓,逐個辦公室查看。他找到了張天一他們的辦公室。張天一拿著他的手機,他的袋子也在,東西看來沒有少,只是都動不了。手機的屏幕是黑屏的狀態,袋子當中的東西正往外倒著。
他又累又渴,又疼!唯一能咬的動,就只剩自己的皮!他太餓了,忍不住咬了自己的手臂一口——疼!他松口了。接著他把手指放進嘴了吸咬著——但根本解決不了極度想吃東西的欲望。他緩緩滑下,靠在辦公桌旁坐在地上,用嘴咬著右手食指。他看著墻壁上,國旗下掛著的時鐘:一點四十分過一點。他無奈地,覺得好累。
回家看看吧!也許再等等,大家伙就能動起來。此時此刻,他僅剩這樣的希望。
招商離開警察局,走回家——家門是鎖著的!天啊!他沒有鑰匙,門打不開,只見媽媽在二樓的陽臺,在晾著衣服。
“媽!媽!”他喊著媽媽——“媽!我在這!你聽到我喊你嗎?媽!”
媽媽臉色紅潤,有點微胖的中年大媽,穿著一件花花的棉T恤,腰間綁著圍裙。
招商抬著頭向家里二樓陽臺的方向,閉上眼睛——“兒子!你回來了!”媽媽開心地從陽臺探頭看著招商。爺爺打開家門,笑著說:“哎呦!我的孫子回來了。”爸爸從爺爺背后,端著一托盤食物走出來!“兒子,餓了吧!你看,你爸為你弄了好吃的!”招商雙眼發光,伸手捧接過看上去熱氣騰騰,色香味全,誘人欲滴的家常美食......
他睜開眼——就他一個人站在那。媽媽沒有動過,爺爺和爸爸的棋局還未結束,家門緊閉。招商發呆地愣在那——忽然:“我就不信了!我進不去!”招商順著陽臺的墻上的石縫和排水管的卡位,要爬到二樓。但是他的右手太疼了,使不出勁來,沒幾下,已經爬不動。仍是午后的太陽,招商在家樓下不曬的地方坐下,失望地,一籌莫展地......睡著了。
再次醒來,或者已經是 N次醒來,又N次睡著。忘了是哪一次醒來后,他不再覺得餓,也不覺得口餓。除累了就睡覺,和逐漸沒那么疼的傷口,反正他是餓不死的。
由于所有能計算時間的東西都停止了,也沒有日出日落,他唯有靠自己的感覺估算時間。10天?20天?從未試過停那么久。
“難道我真的死啦!這就是我死后的世界?”招商開始說服自己相信這個極有可能的事實。“究竟我這輩子做錯了什么,死后到了的地獄是個只有我的地方!”
沒有網絡,想打個籃球都不行,自己跟自己下盤飛行棋都只能幻想。他回到了電視臺,在便利店上班的不是穿越。同事們,在導播間圍著看Turbo的電腦,每個人的表情都十分驚訝。招商在這個只有他自己能動起的世界,解悶的方式除了到處去,看以前他沒看過的地方,沒看過的人的......地方以外。坐著閱讀大爺拿著的報紙,看翻著書在圖書館閱讀的人們在讀的內容,看書架上書脊的書名,看帶著工牌的人的名字......有個心靈雞湯書架上,放著有本書的名字叫《時間管理的盡頭是死亡》,旁邊放著一本《只有土豪有資格浪費時間》,還有一本《你死啦!時間還在》......從前他沒有到過的商業核心區辦公樓,沒能進入的企業總部,他都去了一遍......他看到有個企業總部的老總帶著名牌,名牌上寫著他叫“Ma Yun”。他去了趟洗手間,走出來,看到一個打掃的大媽,胸前有戴著一個名牌:也寫著“Ma Yun”。
他把太平間他躺過的推床上被褥帶回家里,放在自己的床上。除了太平間這床被子是柔軟的,其他的被子都成石頭了。每次他累了,他都會抱一下在陽臺的媽媽,跟還在下棋的爸爸和爺爺說晚安,才回到自己的睡房睡覺。死寂的獨活,他的死后世界太孤單。
“他醒了!”
“我在做夢!”招商聽到媽媽在說話,睡眼惺忪看到媽媽、爸爸和爺爺圍著他。
“媽!我想死你啦!”招商醒了,坐起來一把抱著媽媽!“總算在夢里見到你們了!”
在“夢中”看到爸媽和爺爺動了,招商好感動!
“這孩子累傻了吧!”媽媽用手摸了摸招商的額頭,跟爸爸和爺爺說,“沒有發燒!”
“你啥時候回來的?”爸爸問。
“這床被子哪來的?怎么一股醫院味?”媽媽揪起招商在太平間拿回來的被子聞了聞。
招商的感受有點混亂,眼前的爸媽和爺爺跟之前在夢里出現過的好像不太一樣。現在的他們,感覺挺真實的。但不可能是現實,他們每個人的身體上,為什么帶了個炫著光,看起來像時鐘的東西。里面有根指針,在很緩慢地繞著圈,速度與一般鐘面的分針的速度似乎一致。
可能是趁手,招商忍不住撥了媽媽身上的“時鐘”。他的手指沾了一個在倒數的讀數05’00’’——04’59’’——04’58’’——他嘗試甩著手指,把這個倒數甩掉。結果,一下甩在了爸爸身上的時鐘里頭。隨即,爸爸說話的加速了!媽媽說話變得很慢,一個字一個字吐出來。爸爸不僅說話很快,還以好幾倍速,到房間外面,拿了爺爺的血壓器進來,幫招商測血壓!接著發現招商手上多了一圈縫合的傷疤。拿起招商的手就開始問這事什么回事?旁邊的媽媽還在極度緩慢地說著她還沒說完的話,對爸爸的表現完全沒有反應。爺爺的速度看上去是正常的,沒有加速,也沒有減速,在某個時間點,他的反應是“get”到媽媽說的話,還有爸爸的行為。
“大家動起來!”招商明白了!“大家終于動了!”
太好了!——他從床上跳了起來,發現床有彈性了!在床上彈跳了好幾下喊著:“床有彈性了!床有彈性了!大家動了!世界動了”——“這地球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