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陰大哥。”李碁宇在最后一刻停下來，但鐵劍還是劃破陰簫的脖子，鮮血流了下來。

“保持這個姿勢，不要動，讓許地的人們親眼目睹你打敗了我，讓他們用掌聲和歡呼聲為你帶上桂冠，成為人們的寵兒。”陰簫頓了頓，嘴角浮現戲謔的笑意。“我沒被你殺死，卻被你嚇掉半條命。”

“對……”李碁宇的心里涌動著一股難以描述的情愫。

從陰簫見識過巫先生的神通后，他毅然決然地辭去格拉迪特的教頭職位，決定四處闖蕩，磨礪自己可以看出，他是一個高傲的人，讓他承認技不如人比殺了他還難受。

李碁宇看出這一點，被陰簫成全自己的舉動深深地打動，心情久久難以平復。

“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我再次為鞭打你向你道歉。”

“換做是我，大概也會那么做，那可能是最好的檢驗一個人的方法。”李碁宇寬慰陰簫。但以超高文明人類的思維，他并不認同陰簫的做法。不過，他必須適應這個世界，無論是好的東西，還是不好的東西。

“你將來的成就必不可限量，認識你或許是我今生最大的榮幸。”陰簫發自肺腑地說。

人們的掌聲和尖叫聲將他們的竊竊私語湮沒，陰簫沒聽清李碁宇說了什么。

“父親，他贏了，他好厲害，竟打贏了陰簫教頭！”許玥凝視著李碁宇，賣力地鼓動一雙嬌柔的小手，粉撲撲的臉上流光溢彩。

許大胖子瞇起眼睛盯著陰簫和李碁宇，咬了咬牙，模糊不清地咕噥一句話。他突然站起來，舉起右手示意人們安靜。足足過了五秒鐘，圓形廣場才徹底安靜下來。

“許地的子民們，就在剛剛，我又聆聽到‘豐產女神’的低語，不悅的、不滿的低語。她告訴我她十分不滿意這樣的結局。”

一陣突如其來的旋風卷起祭臺前的祭品，飛到半空中。旋風來得快，去得也快，祭品從空中落下來，掉在人群之中。

“你們看，女神發怒了！她不滿意我們的祭品，她要別的！”

許大胖子趁勢指向陰簫。他操縱言語，玩弄人心，輕易地引爆人們內心的驚懼，將這種危險的情緒引到陰簫身上。“你們告訴我，怎么做才能平息女神的怒火，祈求她護佑你們的莊稼和牲畜？”

“殺死戰敗者！”一個清脆卻稚嫩的孩童聲音驟然響起。

群眾的情緒徹底被引燃了。“殺死他！殺死戰敗者！殺了他，平息女神的怒火！殺了他……”

李碁宇懵了，握劍的右手不受控制地抖起來。陰簫困惑地看向許大胖子，不明白他為什么突然做出這種決定。不是已經說好了，我和李碁宇只是對戰，不是生死決斗？

許大胖子迎上陰簫的探尋的目光，油膩的嘴角揚起嘲弄的弧度。陰簫如墜冰窟，露出絕望的眼神。

“陰大哥，我們沖出去，他們攔不住我們！”李碁宇鎮定下來，鐵劍不再顫動。

“傻小子，你想過四處逃亡，被人追殺，時時刻刻都提心吊膽的生活嗎？順應民意，殺了我。”陰簫的音調平穩，卻透著濃濃的無力感。

“你是有意成全我，才成為戰敗者。你不是輸的那個人，我才是！”李碁宇垂下手臂，鐵劍遠離陰簫的脖子。“我寧愿被人追殺，也絕不可能殺死你！如果非要死一個人才能平息什么狗屁女神的怒火，也應該是他！”

“你不能殺他！殺了他，所有的格拉迪特都要為他陪葬！”陰簫轉過身，直視李碁宇的眼睛。“這就是命運，是我們這些人無法對抗的命運。”他笑了，在死亡面前。“能夠死在你的劍下，是我莫大的榮幸。動手吧，還兄弟！”

李碁宇望著陰簫，心中滿是困惑和迷惘。他認為他和陰簫之間的情義更多的是彼此欣賞，而非深厚的情感。在生死之際，陰簫竟然主動選擇死亡，將生存的機會拱手讓給他，他實在不明白。

而且，他為什么不反抗？老話說得好，好死不如賴活著。如此輕易地放棄寶貴的生命，意義何在？

他并非不懂犧牲的人，但他認為只有為了有價值、有意義的事情而死才能彰顯生命的價值。像陰簫這樣為了他放棄自己的生命，他認為沒有意義，因為他不贊成！

咣當——，李碁宇將鐵劍擲在地上。“讓我殺死你，我做不到！要么你我一起沖出去，要么你殺了我！”

“還有一個選擇，”陰簫的眼睛中蕩漾著晶瑩的漣漪，聲音仿佛來自虛無之中。“我殺了我自己。”

“嘖嘖——，真是令吾感動的兄弟情義啊。”一聲陰惻惻的聲音突然在陰簫的背后響起，卻不見半個人影。“但自殺之人的魂魄將沉入地獄深處，永遠不得出。與其這樣，不如由吾勉為其難接受你的魂魄！”

話音剛落，一柄慘白色的骨刀從陰簫的前胸透出來。

“呃—呃—呃——，”陰簫的身體搖晃著，嘴中流出殷紅的鮮血，眼神迷離起來。“這……就是……死……死亡的氣息嗎？好……臭！”

“低賤的人類，你說誰臭！”骨刀翻轉，鮮血像沖破防護堤的河水涌出來。

陰簫張開嘴，想對李碁宇說些什么，但聲音被鮮血吞噬。他的眼見逐漸失去光亮，腦袋耷拉下來。他沒有倒下，直到骨刀從他的心臟抽出去。

砰——，陰簫撲倒在地，李碁宇看見殺死他的……東西，一種他從來沒見過眼前的生物。

它身高一米五左右，光禿禿的頭頂兩側豎著一對尖尖的耳朵，黃綠色豎瞳，扁平的鼻子幾乎完全陷進灰白色臉中，只有兩個綠豆粒的鼻孔。鼻孔下面是一個沒有嘴唇的的嘴巴，四顆彎曲的獠牙露在外面，滴著黏稠的液體。

胸前有兩個肉瘤狀的凸起，上面覆蓋著五顏六色的角質鱗甲。它的腰腹間飄著一塊半透明的布片，勉強遮住三角區域。一條末端呈三角狀的尾巴在它的身后擺動著，有如一條吐著信子的毒蛇。

它的兩條腿很細，卻散發著強健的爆發力。兩只腳——或者說爪子——長著三個鉤子似的腳趾，綴著斑斑血跡。

“你在看吾嗎？”它一邊貪婪地舔舐骨刀上的鮮血，一邊斜眼打量李碁宇。“多么年輕的身體，多么旺盛的魂魄！”它停下來，豎瞳中閃耀著興奮的光芒。“吾改變主意了，吾要把抓回去，先慢慢享用，一點一滴地榨取你的精華，最后才吃掉，讓你永遠陪著吾！”

李碁宇沒談過戀愛，但不代表他不明白它的意思。他的胃狠狠地抽搐著，強烈的嘔吐感差點讓他跪在地上。

“你不要妄想反抗，一切反抗都是徒勞的。”它逼向李碁宇，骨刀在又尖又長的指甲上跳舞。“吾保證你會愛上吾的，嘻嘻——”

無論如何，我都不能束手待斃！李碁宇翻滾向前，撿起地上的鐵劍和青銅劍，砍向它的腳踝。

“這是為了陰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