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下午第一節是張老師的語文課，張老師給大家通知了一些學校的事，然后開始繼續講課。關于“幫忙”和“道謝”用語，有很多種類型的對話，楊否從張老師的講授中了解了許多。

課間的時候，楊否正在院子里爬滑梯，就聽到教室里傳來一陣齊聲的喧嘩，他扭頭朝教室門里望去，發現一個長得很漂亮的女孩紅著臉跑了出來，往院子的邊緣跑去。楊否之前沒注意到班里有這個女孩，他頓時想起了楊小彤，心里樂開了花。

“沒羞，沒羞……”教室里依舊喧嘩聲不斷，楊否朝教室里走去，發現一群人正對著一個嬉皮笑臉的男生喊叫。那個嘻皮笑臉的男生跟楊小瑾的堂弟很像，但并不是楊小瑾的堂弟。

他一臉懵逼地回到座位，問楊小瑾道：“怎么了？”

“那個男生親了一個女生的臉。”楊小瑾笑嘻嘻地說道。

她笑的樣子還有些害羞，楊否還是第一次看到她這么害羞地笑。“親了一個女生的臉？”楊否不明白楊小瑾的意思。

“嗯。”楊小瑾依舊在笑。

楊否也不明所以地笑了起來，問道：“那……你為什么笑？”

楊小瑾愣住了，反問他道：“不好笑嗎？”

楊否似有若無地搖了搖頭，說道：“不知道……”

“一個男生親了一個女生的臉……”楊小瑾強調著語氣道。

楊否依然不明白她的意思，心想：男生親了女生的臉有什么問題嗎？

“男生不能親女生的臉。”楊小瑾解釋道。

“為什么不能親？”楊否問道。

楊小瑾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她對后排的田思雨說道：“哎，他問‘為什么男生不能親女生的臉’。”

田思雨也不笑了，瞪大眼睛朝楊否看了一眼，剎時，楊小瑾和她都哈哈大笑了起來。

楊否本來也想笑，但發覺她們兩個人是在笑他，特別是田思雨那比男孩子還要粗魯的模樣，像是把他看成了傻子，他頓時心里就厭惡了起來。“怎么了？我說的有問題嗎？”他下意識地在心里問道，隨即，他轉過身去，不再跟她們兩個人交流。

“哎，你真的不知道‘男生不能親女生’的事？”楊小瑾突然湊到他跟前問道。

“不知道。”楊否失落地回答。

“你有沒有親過女生的臉？”楊小瑾問道。

“沒有。”楊否回道。

“咦，你問那樣的話，我還以為你親過呢。”楊小瑾臉上顯露出嫌棄的表情。

但楊否并不覺得楊小瑾是在嫌棄他，因為他跟她很熟，他了解她，她不會嫌棄他。“我沒親過。”楊否回答。

“沒親過你怎么知道……”楊小瑾突然停了下來，似乎是忘記了要說什么。

“知道什么？”楊否問道。

“不是，我想想……”楊小瑾思考了起來，一邊想一邊嘴里還嘀咕著，“你知道……你不知道……唉，算了算了，把我都搞糊涂了。”她看上去有點煩躁，“反正你記住：男生是不能親女生的。”

楊否本想問“為什么”，但看到楊小瑾不大高興的樣子，突然就不敢問了，遂應了一聲“哦”。

2

下午第二節是聽唱課，高老師開始教大家唱歌。今天教的這首歌叫做《春天在哪里》。

之前聽這首歌的時候楊否就感覺心情舒暢，現在唱這首歌，他的心里更加多了在陽光下的草地里和伙伴歡樂跑動時輕松愉悅的心情。

課后，楊否突然產生了一個念頭，他對楊小瑾說道：“小瑾，下午放學了我們去山上玩吧。”這是他第一次主動跟楊小瑾說話，也是第一次主動邀請別人。

楊小瑾一臉狐疑地瞪著他：“你想干嘛？”

楊否感覺楊小瑾對他說的話感到不開心，立馬慫了下來，回道：“不干嘛，就是到山上玩，跑，跳……”

“為什么要到山上玩？”楊小瑾問道。

楊否想了想說道：“因為這樣開心。”他的腦海里明確呈現出了剛才唱歌時想到的在陽光下的草地上跑動的場景。

“我不去，我回家還要幫我媽做飯。”楊小瑾回答。

“哦。”楊否失望地應道。

這時，于小樂走了過來。楊否看到她，心里又變得明亮。他剛想對于小樂說同樣的話，但是被于小樂搶先了。

“走，去上廁所。”于小樂對楊小瑾說道。

楊小瑾要從座位里面出來，楊否從座位上起來給她讓路。

“你看我干嘛？”于小樂問楊否。

楊否這才意識到自己一直在盯著于小樂看，連忙把目光收了回來，應道：“沒什么。”

“看來不行。”楊否慢慢感覺到哪里不對，他莫名地對楊小瑾上節課下課后說的話引起了注意：男孩子不能親女孩子。他還是不明白男孩子為什么不能親女孩子，但他開始注重起這件事來。

上課鈴馬上要響了，楊否正準備出教室到院子里上活動課，卻發現其他同學都在陸陸續續往教室里面走。起先他沒有在意，在院子里爬起了滑梯。“當啷當啷”的鈴聲響起來后他看到院子里安安靜靜地只有他一個人，反觀教室里哄哄鬧鬧的，他覺得很奇怪，來不及多想，他又趕緊下了滑梯往教室里跑去。

回到座位上，他下意識地問旁邊的王小貴：“不上活動課嗎？”他一時忘記了王小貴是什么樣的人，于是吃了個閉門羹。

王小貴瞪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他感覺有些不爽，又有些難過。

“上課。”還沒來得及他調整自己的情緒，里面的楊小瑾突然喊道。

然后全班同學站了起來，楊否也無所適從地站了起來。

“老師好！”全班同學齊聲喊道。

楊否看到講臺上的人竟然是大劉老師，感到有些懵。

大劉老師讓大家坐下，然后說道：“同學們，我們又見面了……”

雖然大劉老師的課也挺有意思，但是按道理這節課應該是活動課，楊否因此感到更加不爽，整節課的前半段時間一直沉浸在不爽快的心理當中。

大劉老師繼續講著有關“衛生”的課，這節課他講的是“環境衛生”，提到了“教室衛生”“校園衛生”以及“要每天打掃，保持環境整潔”外加“不要亂丟垃圾，隨地吐痰”等等的話。

大劉老師的課結束后就放學了，走在放學的路上，楊否想到了去山上玩的事。反正自己無聊，沒人陪自己去山上玩，那就自己一個人去。

3

他回到家放下書包跟爺爺打好招呼就朝山上走去。

他記得之前爺爺跟奶奶去地里干農活時走的路線，于是就沿那條路往山上走。他經過了于奇奇家時想著要叫于奇奇一起去山上，但是一想到他可能在家里看電視或者練字小二場景，他就又不想叫他。于是繼續往前走。

他經過一道長長的橫巷，走到了去往山上必經的那道坡的坡底。坡底是一個岔路口，東、西、南三個巷子的巷口在此交匯。此時他發現去山上的人不只有他一個，有好幾個大人和小孩在零零散散地沿著坡往山上走。大人帶著鋤頭、鐵楸等工具，應該是去山上的田地里干活，小孩應該是像他一樣去玩的。

看到這場景他頓時心安了不少，這樣，至少說明山上不只有他一個人，他不用太過害怕。

那道坡的上端分支成了兩條路：偏左的那條比較窄，但是他熟悉，因為爺爺奶奶去地里的時候走的就是這條路；偏右的那條寬大，但是他沒走過，不熟悉。楊否選擇了走自己熟悉的那條。

田地邊的土埂上普遍長出了嫩綠的雜草，這讓整座山看上去帶著淡淡的綠色，有春天臨近的氣息。

他經過了爺爺和奶奶干活的那片田地，那里普普通通。他沒有逗留，打算朝山頂走去。雖然不知道山頂有什么，但他大概能猜到，或許是因為先前和于小樂經過過一個山頂的緣故。

通往山頂的小路是土質路面，蜿蜒陡峭，但因為經常有人走的緣故，路面很堅實。小路兩旁也零零散散地有小草冒出嫩枝葉。

楊否心里的緊張和乏味被這空曠且散發著春意的景象沖刷掉了不少，他開始感到一種別有滋味的心情。雖然不知道是什么但是似曾相識，像是曾經在夢里出現過。

但是曾經對于他又有多遠呢？他才來到這個世上不過五個年頭，而自他有意識起，這樣的年頭就更短。

在半山腰，他在某處農田看到了大人的身影，這確認了他的心安，他繼續往上走去。

他看到了山頂的位置，與此同時他聽到了小孩喊叫和說話的聲音，這再次確認了他內心的安定，不只如此，他還為自己馬上能到達山頂而心潮澎湃。這種心潮中夾雜著對自己能獨自成功到達山頂的滿意，期望在山頂上看到自己幻想著的風景的期待和剛才聽到的心安。

一陣微風迎面撲來，雖然有點清冷，但楊否并不感到寒冷。他到達了山頂，果然，跟他想的差不多：那微風拂面，一覽眾山小的感覺，那青草茵茵的景象，讓他的呼吸急促且舒暢。

山頂趨于平整，中間有一條橫向蜿蜒的小路，小路兩旁的荒地里是一個個拱起的土包，土包上都長滿了青草。小路的前方稍遠處還有幾道斷裂的土墻。那幾道斷墻楊否看著有些熟悉，仔細一回想，想起來那是前些天跟于小樂去楊小瑾家經過的地方。“原來這些地方是通的。”楊否這才發現，于小樂當時爬的山也是這座山，只不過上山的路不一樣。

來到山頂讓他體驗到了新的感受，發現了新的事物，這讓他開心極了。只是，荒地里的這些土包讓他心有余悸。他知道它們是什么，因為他在家旁邊的墳地里見到過——那是一座座墳墓。好在他看到有別的小孩在荒地里來回穿梭，所以也沒那么在意。

目之所及的遠方，天的盡頭，也都是山，而在腳下的山和遠處的山之間是一條條馬路和一幢幢房屋和小樓房。

他深情地領略了一下眼前曠然的風景隨后轉身向山下走去。山頂的風景他已經看到了，心滿意足，現在該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