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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羅剎往事

  • 生靈自由
  • 邪惡的江狼豺盡
  • 14122字
  • 2024-04-26 21:09:19

進化是大自然歷史上最偉大的戲劇。物競天擇,適者生存,漫長的物種演化史一次又一次深刻證明著這個淺顯易懂的道理。

更新世最后的歲月里,于龍族、獸族諸多老牌豪強中殺出重圍的食肉目毫無無疑證明了自己的優越——速度、力量、體型、硬件,以無鬃獅、刃齒虎、短面熊、洞鬣狗為代表的冰期王者們一次又一次超越了自我,刷新著自己家族歷史演化的上限。然而這些昔日里叱咤風云的豪強們絕沒有想到,能在生存戰爭中笑到最后的并非最強壯、最敏捷的佼佼者,而是那些最聰明的,能對環境變化快速作出反應的幸存者。

當歷史只剩罪惡,唯有推倒重來。隨著時代的命運由蠻荒過度至文明,曾經式微的魔法力量也再度回歸,曾經默默無聞的靈長類創造了歷史,異軍突起的人類率先點亮新的進程,由此宣告了這顆蔚藍色星球的群獸黃昏、人間黎明。

但人類的成功卻并不意味著靈長類的成功。隨著文明的力量逐漸成長,甚至一度險些顛覆整個自然選擇的格局,深受其害的并不止是貓科、犬科等昔日王者,同時也包括了那些人類理論上的同族——無論是猿猴、猩猩抑或是狒狒、狐猴,在人類狂熱的大腦醒悟之前,他們同樣處于瀕臨滅絕的危機中。

盡管如此,這些靈長類動物卻依舊維持了自己高傲的個性,在絕大多數班達爾的心目中,自己族群的地位無疑是要凌駕于除人類以外所有獸類之上的,擁有抓握能力的手腳、足以支撐暫時直立姿態的骨盆結構以及更加森嚴的族群等級機制無疑都深刻證明了這一點,然而人類的粗暴干涉打亂了這種格局,那些本該繼續維持原始機制的猛獸們居然靠著亞人的擬態同樣獲得了上述的這些智慧,不僅極大彌補了與猴族的起步差距,甚至還大有后來者居上的架勢,而作為自己心目中的生態位次席、人類的替補者,班達爾們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在新的時代里依舊與那些野蠻貓科、犬科平起平坐的命運,這也埋下了班達爾與其他物種之間最早的隱患伏筆。

正因如此,在保護區建立伊始、各支獸族爭先恐后建立亞人社會之際,新成立班達爾諸部落倔強地集體抵制了這一波新潮,依舊以維持自己的原生獸型為榮,并發誓要以事實證明猴族生來的優越性。然而精神上的自我高潮注定無法改變故有的現狀,與自尊、自強與生俱來的,還有班達爾刻在骨子里的慵散、頑劣與自私自利。在狼國、獅族等國大力推進集權主義,從原本松散的部落迅速過渡到封建制王國的同時,班達爾的文明進程卻長期裹足不前,各分類、各種族間爾虞我詐、包藏禍心,彼此相互敵對且征伐不休,根本無法稱得上作為一個統一國家的存在。盡管有志之士也曾做出過努力,試圖通過協商來解決各部落之間的矛盾,由此創造出了一個名為“十方議會”的制度作為班達爾名義上的最高統轄機構——以狐猴、蜂猴、眼鏡猴、卷尾猴、葉猴、獼猴、狒狒、長臂猿、黑猩猩、大猩猩這十個大部落以及疣猴、吼猴等小族群的首領元首共同組成,借由合議來治理班達爾全體子民,并以此換取了各部落終止戰火的承諾。但是到了最近的半個世紀里,隨著周圍形勢的變化以及猴族各支系平衡格局的打破,原本的和平協議早已形同虛設,為了爭奪更多的領地與利益,各大部落爭先恐后重燃戰火,將這片本就不慎富饒的土地再度推向了崩裂的絕境之中。

而在這種情況下,最終挺身而出、創造班達爾前所未有大一統格局的,正是班達爾子民們口中尊敬的“英雄王”——傳奇的哈努曼大帝,他也正是路易王莫格里口中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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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天罰兄,你之前了解過‘混血亞人’這個概念嗎?”在抿了抿杯中的酒后,莫格里突然終止了原本展開的介紹,轉而拋給了劍齒虎這么一個回問。

“混血亞人?先前確實有過了解。”天罰抬眼看了看酒杯中那些渾濁的玫紅色液體,于是嘗試著啜了一口——極酸極甜極齁,完全無法與大漂亮倉庫里珍藏的那些陳年好酒相提并論,與其說是果子釀出來的酒,倒不如說是酸奶混合酒糟后發酵出來的東西。他硬撐著頭皮抑制住一股腦全吐出來的沖動,在將酒杯重新放回桌面后抹了抹嘴角溢出的流液,倒也不忘繼續問道:“盡管不多,但是大致詳情還是知道一些的。怎么了嗎?”

在獲得亞人形態,并接受了來自人類社會的政治正確、自由戀愛等文明思想后,保護區內相近物種之間的混血現象便屢禁不止,狼與豺、狐與狗、家貓與野貓、棕熊與白熊,類似這樣的情況比比皆是,并由此誕生了眾多雜交血統的后代,他們中的絕大多數并不被父國或母國所承認,只能以類似黑戶的身份游離于各國邊境,靠出賣勞動力抑或是打家劫舍維持生計,當然也少不了充當雇傭兵的存在,其中最具代表性的莫過于保護區境內目前規模最大的傭兵集團——巨猙獰。自初代領袖“高貴的私生女”琪拉雅創立以來,巨猙獰集團活躍于獅虎兩國邊境的緩沖地帶已有近三十年之久,核心骨干清一色皆由獅虎獸、虎獅獸甚至是獅獅虎等二代目組成,當然他們也不會介意那些純血統獅虎的投奔與加入。盡管在理論上已經失去繼續繁衍后代的能力,可由于獅虎雜交現象屢禁不止,再加上依舊存有繼續與純血統獅虎繁衍后代的可能性,所以他們的數量始終持續增長,據保守估計目前可能已經超過五千只,其中能夠作戰的驍勇戰士大約占一半以上,這絕不是一支可以忽視的力量。巨猙獰向來為金錢效忠,“金子即是榮耀”這句箴言便是對他們最好的詮釋,無論是獅族還是虎族,只要高層領導能夠和他們談出一個令人滿意的價錢,他們就將樂意為哪一方效勞,甚至是不惜為此調轉陣營、背叛前任雇主。事實上在獅虎兩國的上一輪大決戰中,正是由于身為雇傭兵的巨猙獰們臨陣倒戈,方才致使破天浪領導下的虎族大軍腹背受敵、蒙受慘敗。巨猙獰的存在歷來都是獅虎兩國統治階級的心頭大患,包括其他各國邊境上的雜交后裔們也都一樣,不過很遺憾,莫格里和天罰口中的“混血亞人”并非特指的他們,而是那些生活在人類世界中的羅剎人群體。

混血亞人的歷史遠比保護區更為久遠。由于魔法元素緩慢卻又穩定的逐步復蘇,故而在古代人類的相關文獻記載中,各個歷史時期都不乏存在動物亞人個體活躍的文獻記載,無論是妖怪成精、奇幻物種亦或是UMA不明生物,全世界范圍內的各個案例最終都指向了動物亞人這唯一的可能,在偶然間接觸魔法力量并獲得人形擬態的智慧以后,隱藏身份、活躍于人類社會的亞人們所造成的影響并不僅僅只是單純制造駭人的都市傳說,他們甚至是直接或間接地參與了人類文明,成為人類歷史進程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那些在雕像、繪畫中雄壯而又優雅的歷朝名人背后,或許正隱藏著足以證明他們真實身份的動物特征。并且出乎絕大多數人意料的是,盡管在演化關系上天差地別,可是動物亞人依舊存有和人類結合后產下健康后代的可能性。這些由人類、獸類雜交產生的混血亞人失去了先輩那般可以重新變換獸型的能力,卻依舊得以保存部分的動物特征與能力,諸如豹尾帶來的平衡力、狼耳提供的觀察力等等,在性格與嗜好方面也存在與原生動物微妙的相似之處,這使得混血亞人們具有更多不穩定因素以及威脅性,盡管長期隱姓埋名、不為大眾所知曉,卻依舊持之以恒地長久輸出著屬于自己的影響力,少數人類知情者則以神話中惡鬼的名諱作為來源,毫不客氣地將他們統稱為“羅剎人”。

這種不安定氛圍隨著時間的推移不斷增長,到了近代以后更是達到了頂點,由于一次意外疏忽導致了信息泄露,使得羅剎人的存在被主流媒體知曉后大肆公布宣傳,人們驚訝地發現這些混血亞人已經在自己的社會中占據了相當的比例,出于被欺騙的震怒以及基因深處對原始野獸的恐懼感,人們瘋狂攻擊與打壓身邊能找到的所有具有動物特征的亞人,由此釀成了一出又一出的屠殺慘案,甚至就連那些主張與動物和平共處的環保組織也受到了相當大的沖擊。血淋淋的殺戮自然引發了抗爭,原本孤立潛行于人類社會角落的亞人們不得不走向聯合,他們組成了各個民權團體,為爭取羅剎人的正當權益而進行和平的抗爭交涉,力圖消除混血亞人與人類之間的歧視與仇恨,其中最著名的代表便是曾創作過《滅絕動物歷史年表》等視頻作品的亞人組織“江狼豺盡”。不定期舉行的非暴力示威和抗議游行逐漸籠絡了不少圍觀者的注視與理解,原本避之不及的羅剎人問題終于被擺上了人類高層的臺面,伴隨著千禧年前后全球范圍內持續高漲的環保主義思潮,羅剎人的平權運動一度取得了相當的成效與進展,不僅主流媒體逐漸愿意接受亞人種群的存在,各大工廠與企業紛紛開始招收羅剎人員工,甚至還有個別地區嘗試著開辦全新的院校,允許亞人后代與人類孩童一起接受教育,稍后成立的保護區更是被視為人類與動物之間和平團結的象征,可說到底這還只是理想的表面現象,人類社會中混血亞人備受歧視的現象始終未能得到有效解決。隨著近一百年來全球能源緊張、科技停滯,原有的平衡再度被打破,羅剎人的自由道路依舊任重而道遠。

正因如此,另一部分激進的羅剎人選擇了截然相反的道路,他們不斷進行著有計劃的犯罪活動,包括但不限于打砸搶拒絕服務亞人的商店、劫持那些剝削亞人勞工的企業老板、炸毀公路橋梁以及交通工具以彰顯存在感,甚至是公開制造血腥報復人類的事件,成為了極端反人類的武裝恐怖組織。他們出身不同、籍貫不同、物種不同,活動范圍遍及各個大洲,沒有統一的指揮,完全作為各自為戰的無數獨立團體存在,卻一致宣稱自己服務于傳說中的野獸之神“銀刃”,其作風之殘酷、行事之暴虐,即使是大多數羅剎人也會以瘋子或異教徒的眼光看待他們。然而很諷刺的一點是,盡管備受各方輿論指責,可銀刃的使徒們卻已經取得了非常大的成效,人類終于被迫逐漸開始以平等的視角對待羅剎人——但絕不是出于尊重,而是恐懼。客觀上來說,這些暴力恐怖分子的所作所為完全與救亡組織追求平等、自由的立場截然不同,故而從未得到過保護區任何一國的承認,但是很難說肆無忌憚行事的他們背后完全沒有某些暗地里的交易與聯系,只是目前并無證據可以證明這點——至少在劍齒虎現有的認知里,他是這么認為的。

等等,既然如此,為何莫格里偏偏要在介紹父親之前扯上了這個話題?再聯想到眼前莫格里與其他班達爾截然不同的人形態身姿,另一種超脫常理之外的答案也隨之呼之欲出了,莫非……

“你和你的父親都是羅剎人,也就是混血亞人,對嗎?”他猶豫半晌,終于還是謹慎地說出了這個結論。

“是。”莫格里的反應竟是出人意料的淡定,絲毫沒有任何詫異可言,就在方才天罰暗自沉吟之際,他早已將杯中果酒飲盡,此刻正優雅地勾手示意大白牙繼續滿上,“即便在我們班達爾國內,知道這個真相的也幾乎寥寥無幾。班達爾的英雄王哈努曼,我的父親,他不是保護區出身,而是來自人類世界,準確來說是來自人類城市高墻以外的,某個邊遠郊區的貧民窟。你應該知道貧民窟是什么意思吧?最惡劣的房舍、最骯臟的衛生、最差的生活水平以及地位最卑賤的住戶,是維系搶劫、盜竊、嫖娼和販賣人口等眾多犯罪活動的避難所,是孕育瘧疾、鼠疫、天花、結核等肆虐傳染病的完美溫床,是與正直、健康、秩序毫不相干的法外之地,同時也是眾多羅剎人的生活聚集區。”

趁著大白牙手忙腳亂倒酒的空擋,莫格里起身從靠近天罰這邊的桌面上將那碟幾乎沒動過的蔬菜沙拉徑直拖到了自己身前。“生活在人類世界的羅剎人永遠處于社會鄙視鏈的最底層,盡管被允許工作,但說到底都只是一些邊角料的牛馬崗位罷了,工作環境惡劣、工作時間極長,沒有保險也沒有福利,薪水更是少得可憐,只夠勉強糊口罷了,可即便如此,能提供給羅剎人的工作崗位依舊是杯水車薪,絕大多數沒有接受過教育的混血亞人根本不可能接觸到來自文明社會的曙光,只能得過且過般惶惶度日,靠撿食城市垃圾場里的過期食品或廚余垃圾為生,根本難以為繼,若是不想就此走上犯罪的道路,就只能出賣自己的肉體甚至是靈魂了,父親也是如此,恰逢一次人類的馬戲團來到貧民窟招收羅剎人演員,沒有工資沒有保障,但是能包吃包住,于是他選擇簽下了恥辱的賣身契約。”

他若有所思般嚼了一會兒菜葉,方才緩緩開口道:“當然,馬戲團的生活也不比貧民窟好到哪里去,說是演員,實際上跟人類舊社會的那些包身工完全沒有兩樣。馬戲團里沒有動物演員,純粹以羅剎人的演出作為噱頭,所展出的也盡是鉆火圈、走鋼絲、高空吊環之類的危險節目,意外也是頻頻發生,老板卻故意不做好安全措施,因為他們知道羅剎人演員摔斷腿腳或者引火上身時觀眾席的喝彩聲要比演出成功后大得多。至于演員的死活則根本不關他們的事,畢竟人類的法律中沒有羅剎人的容身之處,死了一個就再去貧民窟征招一批好了。這些羅剎人演員一入老板之手就幾乎堪稱與世隔絕,人類不允許他們與外界接觸,外出巡演全程有專人負責看管押運,不能逃跑回家,甚至就連父母親屬都不準來探望。工作以外的生活環境也是極差,一間十多平方米的房間要住上二、三十個羅剎人,沒有床鋪就只能睡地板上,吃的就更慘不忍睹了,每天早晚兩頓,幾乎全是發霉的糙米、爛菜湯。和父親同一批進馬戲團的貧民窟羅剎人青年有十多個,可最后只有父親勉強活了下來,其實活著也跟死了沒什么兩樣,整日里暗無天日,如行尸走肉般得過且過罷了。很諷刺的一點是,這家馬戲團的注冊名居然是‘陽光大馬戲團’,呵呵,這可真是最不陽光的一個冷笑話了。”

“我的天,居然是這樣的嗎……”天罰一時間震驚到不知該說些什么好,他完全沒想過班達爾的英雄王居然還有過如此不堪回首的過往,與之相比,自己向來引以為恥的動物園囚徒生涯都幾乎堪稱是小度假了,根本沒有任何可以對比的余地。

“所幸這樣的日子并沒有持續太久。”莫格里接過大白牙遞回的酒杯,略以果酒潤濕干涸的唇齒后繼續介紹道:“陽光大馬戲團的臭名遠揚終于招致了懲罰,‘銀刃’麾下的那些忠實使徒盯上了他們,于是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馬戲團的所在地遭遇銀刃組織突襲,連帶著老板、導演和所有人類員工盡數被殺,包括父親在內的四五十名演員也因此得以獲救,自知再也無法返回貧民窟的父親在稍后選擇加入了銀刃組織。馬戲團的生涯固然令人創劇痛深,卻也磨礪了父親的意志,更造就了父親極為發達的運動神經與反射弧,在銀刃組織度過的歲月里他學會了戰斗,指揮能力更是日益見長,很快便從普通成員逐漸成長為一名真正的領袖,最重要的是在此期間,父親同時也堅定了自己的信念,從今往后,他將為全體羅剎人乃至全世界范圍內所有生靈的自由而戰。”

“精彩,精彩!”言至此處,就連天罰也由衷地鼓起了掌,“不愧是叱咤風云的英雄王,如此精彩的早年經歷,感覺都能寫成傳記出版了,絕對大賣特賣!不過話說回來,既然他已經加入了銀刃組織,為什么之后還會選擇來到保護區呢?”

“這就得牽扯到銀刃組織內部的路線之爭了。”沉默著凝望一陣自己酒杯中的倒影后,莫格里忽的長長嘆了口氣,“眾所周知,銀刃組織向來自詡為爭取羅剎人平等權益的急先鋒,但這也注定了他們的理念必然是愈發極端。隨著團隊內激進分子的數量不斷增加,他們的行事也變得越來越夸張,新上臺的各部門頭腦一致認為,為了獲得最終的勝利必須不擇一切手段,即無差別地攻擊所有人類,無論他們是否愿意支持羅剎人的存在,人類世界的人道主義無法限制羅剎人的行動。更重要的是,全體羅剎人群體也必須要無條件支持銀刃組織的行事,必要時為了組織的利益還得做好自我犧牲的覺悟,個別地區的銀刃成員甚至已經開始像暴政政府一般強行征收普通羅剎人群眾的財產,以此作為組織活動的經費,這自然與父親的理念產生了嚴重沖突,畢竟父親的最終愿景是解放所有羅剎人,而非將他們從人類暴政推向自己人的暴政。在又一次的激烈爭吵后,憤怒的父親當場殺死數名銀刃組織的核心骨干,隨后宣布退出組織,就此銷聲匿跡。這次事情鬧得實在太大了,不僅是全球各地銀牙組織分部紛紛將父親公開懸賞通緝,甚至就連父親出生的那個貧民窟也因此受到牽連,慘遭組織激進成員的清洗。自知人類世界再無容身之處的父親只能登上黑船,帶領數十名有著班達爾血統的忠實部下偷渡到了保護區境內。”

“你應該也知道,保護區這邊的班達爾們向來排斥外人,尤其是保留亞人姿態卻沒有相應獸型轉換能力的羅剎人,在他們眼中,羅剎人想必和真正的人類沒有任何差別,受到不友好的排擠自是情理之中。但很幸運的一點是,父親帶來的那批羅剎人部下幾乎全都是身經百戰的戰士,再加上父親英明的統領,他們很快打退了原住民們的圍攻,順利在班達爾的領地上占據了一席之地,由此開始收編部眾、逐步壯大。在穩定局勢的同時父親自然也注意到了班達爾們一系列迂腐、陳舊的習俗,出于對自己身體內班達爾血統的尊重,他下定決心改變這一切,要將班達爾·洛格往日分裂的陰霾一掃而空,造就一個統一的、強大的、足以令人畏懼與尊敬的班達爾王國。他花了十年時間實現這個誓言,或靠談判威逼利誘,或靠征戰東討西伐,終于在十多年前完成了統一整個班達爾·洛格的宏偉大業,他也因此成為了萬眾敬仰的班達爾英雄王,只是極少有人知道,這位雄才大略的哈努曼大帝其實只是一個沒辦法變成猴子的混血亞人罷了。”

“確實哈,有關英雄王哈努曼的出身始終眾說紛紜,至少在我們獅族那邊是這樣的,軍訓背書的時候我可老頭疼了,這本書說哈努曼是葉猴,到另一本書上卻又變成紅毛猩猩了,我當時還刻意去找老軍師問了問,結果卻挨了一頓手板子,說是管這么多干啥全背下來不就完了么,嗨,感情是他老爺子也不知道真正答案啊……”天罰自嘲般哈哈大笑一陣,突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于是迅速收起笑容,試探性地小聲詢問道:“所以說……獅族歷史書上有關班達爾叛亂的內容,也有不真實的地方咯……”

“保護區那邊的說辭我大致都看過,不能說稍有差距,只能說是和事實完全不符吧。”莫格里干脆利落地評論道,“父親在救亡組織成立后與柳瓦夫人有過爭議是事實,卻遠沒有鬧到徹底掀翻臺面的地步,至少父親生前始終是這么認為的,甚至在他生命最后的一個月里,他還在為了救亡組織浴血奮戰,親率班達爾主力部隊猛攻盤踞在保護區邊境上的犬族大軍。加爾達會戰,那一仗打的異常凄慘,狗腿子們被干得丟盔棄甲不假,可班達爾部隊同樣蒙受了前所未有的損失,不僅是身先士卒的父親身受重傷,他麾下最為倚仗的羅剎人部眾們也在此戰之后損失殆盡。最為重要的是就在兩軍激戰正酣之際,柳瓦夫人居然意外失約了,她并未派出事先說好的援軍作為接應,敵人的增援卻始終源源不斷,致使孤軍奮戰的班達爾一度險些慘遭覆滅,父親也是使出渾身解數排兵布陣,方才勉強打退了犬族大軍的合圍。”

“為什么?柳瓦夫人為什么會臨時失約?”天罰有些困惑了,腦海中不禁又浮現出先前在圣城面見柳瓦夫人時的場景,雌獅領袖對自己慈眉善目的微笑仿佛依舊歷歷在目,如果莫格里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那豈不是自己一直都被蒙在鼓里了?

“不清楚,不過我認為這或許并非出自柳瓦夫人的本意,完全有可能是有小人從中挑撥離間,由此引發了這次的誤會。父親他應該也是這么認為的,因為戰后他并沒有氣勢洶洶地當場發作,而是想要主動去和柳瓦夫人討要說法,至少在他看來,這一切都還是可以通過面對面交流來解決的問題。但是長久的征途終于拖垮了他的身體,加之先前戰場上所受的傷積勞成疾,他突然在軍中一病不起了,臨近昏迷之際仍不忘囑咐部下帶自己前往圣城恩戈羅格。然而很遺憾,部下們似乎誤解了他的意思,這是父親此生犯下的唯一一個,同時也是最致命的錯誤,造就了最后的悲劇——一周以后,他確實抵達恩戈羅格城下了,不過身邊帶著的還有班達爾全部的主力部隊。”

“之后發生了什么你想必也該知道了。面對兵臨城下的班達爾大軍,柳瓦夫人果斷宣布英雄王哈努曼謀反,整個班達爾一族皆是叛軍,招致狼國、獅族、豺族、虎族等大國紛紛出兵圍剿,即便是父親病情稍緩重新蘇醒,卻也再無力挽回這一切了。虛弱的父親無力指揮戰斗,致使班達爾全線崩潰,虎族精騎也一路殺至主營,于混亂中將父親斬殺,懸首示眾——先前忘記說了,虎王謝利可汗,恰恰就是加爾達會戰中失約的那支援軍,本該捅向敵人的利刃最終卻刺穿了我們,這或許就是所謂的命運使然吧。”

“謝利可汗?!又是這個家伙!嗨,實不相瞞,我們先前也吃過他的虧。”天罰又想起了江都港口突圍當晚虎族給小豺王放的鴿子,以及那位令人尊重卻最終遺憾隱退的放逐者——偉倫大叔,怒火中燒之下語氣也不由自主變得激動起來,“早晚有一天,咱們得把這些老賬一筆一筆全跟他清算干凈了!”

莫格里對此只是無奈地聳了聳肩,也并未因此打斷自己接下來的介紹。“父親死后,班達爾·洛格的全境國土慘遭周邊各國瓜分,絕大多數子民都選擇逃出了保護區,少量不愿意背井離鄉的則從此淪為戰俘,在謝利可汗的建議下,柳瓦夫人將這些數以萬計的班達爾戰俘悉數押送到保護區各地充當勞工,從事各項沉重的勞作,作為所謂‘跟隨叛亂’的代價,簡直像極了世界另一邊人類對混血亞人們的所作所為。當然,班達爾們也并未忘卻失去家園的恥辱,在粉碎境外犬族大軍圍剿,順利突破層層封鎖后,他們于塔卡爾密林一帶站穩腳跟重整旗鼓,并擁立了一個全新的王。”伴隨著搖頭動作中的苦笑,他將纖細的雙手于桌面上交織,“正是你眼前的這位,英雄王哈努曼的養子,路易王莫格里,在此之前幾年,我是一個在人類世界港口附近整日流浪的孤兒,隱秘出訪搜集情報的英雄王哈努曼從人口販子手里救下了我,并讓我從此稱呼他為父親。沒錯,如你所見,我和父親一樣,也是一個血統不純的羅剎人。”

“原來如此,確實與我先前所了解的情況大有不同。”天罰忽的如釋重負般松開了原本緊握的拳頭,“看起來等這次回去之后,得要勞煩老軍師督促教委組整改一番歷史教科書了呢……”

“哦?你真就全部相信了嗎?”這下可又輪到莫格里稍顯困惑了,“再怎么說我們倆也才認識不到半個晚上,你就真不懷疑我是故意說謊話編故事來誆取你的信任嗎?”

“確實有懷疑過,但直到我看見了你的眼睛。”天罰呵呵一笑,抬手指了指莫格里的雙眼,“如果英雄王哈努曼真是虛構出來的英雄,那么在提到他名字的時候,你眼中絕不會出現如此閃爍的憧憬之情,再加上我一個外人,毫無利益牽扯可言,完全沒必要跟我說假話,所以嘛,我選擇相信你說的話。”

當然眼下也根本沒有可供挑選的余地了,否則我若是敢說半個不字,你怕不是得當場把我拉出去咔嚓了吧——心底卻是言不由衷地背地里吐起了舌頭。

可他的回答卻還是實實在在地得到了路易王滿意的微笑,“你這個家伙啊,還真是有夠油嘴滑舌的,這就想著開始撩本王了?呵呵,抱歉了呢,本王不吃你這一套。不過說起來也是可惜,像你這樣的人才卻落在了保護區那邊,沒法為我所用,屬實遺憾,要不然等本王將來親政以后,必定得在后宮給你留個男寵的位置,專門負責給本王講冷笑話。”

啊?原來你是這么想的嗎?天罰萬萬沒想到自己隨意胡謅的一句客套話居然還意外炸出了路易王不同尋常的性取向,當場嚇得差點把手頭酒杯給扔飛了,不過細索之下,卻也很快從對方的發言中找到了一絲異常——

“將來親政以后?也就是說,陛下您直到現在都還沒有……”

“是這樣的。”莫格里倒也沒有絲毫隱瞞的意思,直接大大方方地痛快承認了,“我現在的處境確實有些尷尬,與其說是父親留給我的王位,倒不如說是借由父親殘存的威望被臨時拉出來用以服眾的傀儡大王。平時朝會上的重大事項,我也只能算是過過耳罷了,真正主導決策的并不是我,而是……”言至于此,他突然噎了一聲,隨即立刻止住了嘴,同時開始不安地左右環顧,再次確認房間內除了自己、劍齒虎以及大白牙以外并沒有其他的旁聽者。

回想起白天宮殿內的情景,天罰立刻明白了一切,他低吟般無聲地咧了咧嘴,緩緩開口接上道:“真正主導決策的,其實是那只老金絲猴,也就是金猊大人……我說的沒錯吧。”

“沒錯,的確如此。”一旁的大白牙代為回答道,“作為金絲猴部落的族長,金猊大人同時也是先王哈努曼最為倚仗的左膀右臂,事實上在十多年前的統一戰爭中,金猊大人是英雄王所得到的最早助力,他與英雄王與其說是單純的上下級關系,到更不如說是投資人與被投資人的合作伙伴,故而在投資成功后他也獲得了相當的回報,長久以來,金猊大人一直擁有著僅此于英雄王的權勢與威望,堪稱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毫不意外,他當然知曉英雄王真實身份的全部內幕。”

“父親戰敗身亡后,也正是金猊大人力排眾議,在鎮壓全部的反對聲音后以一己之力將我推上了王位。為了加強威望,他有意繼續向大眾隱瞞了我和父親都是羅剎人的事實,并將我塑造成了另一個威武、雄壯的戰神‘路易王’的存在,像是那個可以操縱移動手臂和頭部的假王座便是出自他的手筆。”正說間,莫格里抬手碰了碰頸前鎖鏈上鑲嵌的那顆紅色寶石,“包括這個也一樣,這是他們金絲猴一族祖傳的魔道之石,只要戴上它,就可以隨心所欲地改變使用者聲線,就像這樣——”伴隨著魔道之石的無端閃爍,整個房間隨即再度響徹起粗獷的怒吼。

“啊哈,看起來為了陛下您,金猊大人還真是殫精竭慮、不遺余力啊,先輔前王,再扶幼主,能有如此的忠臣,無論放在哪一國都堪稱一件福事。”但是天罰也注意到了,莫格里和大白牙在介紹金猊的過程中似乎并未呈現出與英雄王哈努曼類似的敬畏與仰慕之情,語氣更是格外平淡,看起來事情果真如自己所想的那般確有隱情。

“不,你說錯了。”大白牙再次搶先發言道,“其實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金猊大人的所有安排舉措最終都僅僅只是為了服務于自己。從很早開始,他便已經有了驕橫跋扈的風氣,專橫狂豪、目中無人、說一不二、唯我獨尊,不僅對待屬下臣民與部眾極其苛刻,甚至還時常因為意見相左而當眾頂撞英雄王,這是大家都能看得到的事實。而在來到班達羅格以后,他對權勢的渴望與追求更是達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之所以甘愿支持俺家大王,不過是生怕英雄王威名仍在,若是貿然篡位必然招致全體班達爾的一致反對罷了。扶持一個傀儡大王不僅有助于他堵塞那些反對派的彈劾,更能使他直接獲得托孤遺老的特權,從而愈發隨心所欲地黨同伐異、把持朝政。實不相瞞,這才短短幾年時間,朝堂上那些英雄王時代的老臣都已經差不多完全銷聲匿跡了,全國上下幾乎所有重要崗位也都被他或親信們盡數壟斷,大王的命令若是不經由金猊之手審閱蓋章,甚至都出不了班達羅格內城……唉,好端端的一個班達爾·洛格,卻被那個老東西硬生生弄成了自己隨手拿捏的玩具,若是英雄王在天有靈看到眼下的現狀,想必也會痛心不已吧!”

“其實我本不在意這些的。”雙手托腮的莫格里冷冷說道,“我知道自己年齡尚幼資歷尚淺,沒有治國理政的才能,更無法像父親那樣成為一個留名青史的英雄王,既然如此,倘若金猊真有能力繼承父親的遺志,勵精圖治使得這個國家重新走上復興的正軌,別說任他專權了,就算是讓我將王位直接拱手相讓我都心甘情愿。但是很遺憾,他做不到,他的所作所為正在直接將父親含辛茹苦締造的這個偉大國家親手推向毀滅的邊緣。失去家園以后,班達爾·洛格的國力早已大不如前,正急需養精蓄銳、休養生息,避免引起不必要的爭端與戰爭,可他偏偏要窮兵黷武,想像我父親那樣依靠征戰打下豐功偉績,以此來為自己謀取更多的權勢與威望,于是就有了先前貿然出兵常洛,同時與犬族、保護區聯軍開戰的愚蠢行徑。你現在也應該理解為什么在白天朝會之上,他會那么執著于要將你和你的那些狼伙伴們全數處死了吧。”

天罰點了點頭,“是,既然他已經下定決心要與保護區全面為敵,那么作為戰俘的我們便成了他殺雞儆猴、揚名立萬的最佳祭品,我這個小角色倒是沒什么大不了的,死了就死了唄,他高興就好,可萬一他真的對狼女王痛下毒手,那就可以說是完全斷絕了班達爾與保護區議和的全部可能。以班達爾·洛格現有的國力,絕無可能同時應對來自犬族和保護區兩方面的夾擊,再加上身處絕境、毫無退路可言,一旦開戰,勢必戰亂滔天、民不聊生,不僅班達爾·洛格將難以繼續作為統一的獨立國家存在,甚至還極有可能面臨全族絕滅的結局!”

“父親在臨死前囑咐過我,不要被仇恨蒙蔽了雙眼,一定要讓我保護好這個國家,這是他畢生心血的結晶,也是實現他生靈自由最終愿景的重要部分,為了父親,我絕不會允許金猊就此胡作非為、糟蹋他生前所珍視的一切,但……”莫格里無聲地抿了抿唇齒,盡管依舊維持著一如既往的平和,可還是能依稀察覺到他神情中所蘊含的悲痛、憤怒與無奈,“但是很遺憾,一來我能力不足沒有權勢,二來他打著的是替父親報仇雪恨的旗號,以此搪塞眾口、籠絡人心,反倒是占據了道德高地,若是靠正常手段我根本無能為力。所以在此,我懇求得到你的幫助,由于金猊大人的獨斷專行,整個班達爾·洛格已經被挾持上了一輛破洞百出的戰車,一路飛馳直奔最終毀滅的結局而去。為了避免這一切的發生,我需要你們保護區的介入與承認。”語畢之際,他像是將胸中苦悶傾瀉完畢般長長舒了口氣,重新拾起了面前的酒杯。

“如果真是如此,那態勢的確極其嚴重了!陛下,我身為保護區方面的使者,為了整體大局著想,絕不會眼睜睜看著事情走到如此的境地,我謹代表漂亮男孩殿下,愿全力支持并配合陛下行事!”天罰看起來簡直比莫格里和大白牙還要激動,面紅耳赤的他一時無法控制情緒,此刻竟已直接拍案而起,“您說吧,要我怎么做?如果是需要援兵的話,我現在就能趁夜出逃趕回常洛,聯系我的伙伴們出兵深入此境,與陛下一道里應外合,絞殺金猊!”

“很感謝能得到天罰兄的信賴并認可,但是很遺憾,這不是光靠一腔熱血就能解決的問題。”在將杯中余酒一飲而盡后,莫格里輕拍桌面示意天罰收回張牙舞爪的姿態,“班達羅格內外布滿了金猊大人的眼線,外圍密林也隨處可見陷阱與暗哨,奉了命令隨時預備處決你的士兵更是大有人在,一旦離開內城,即便是本王有意保你,怕也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更何況哪怕是你順利帶回了常洛的援軍,金猊大人他真就會乖乖束手就擒嗎?軍隊方面被金猊勢力滲透的情況還不算太嚴重,可在他的操縱下,他的侄子金氅依舊統領著一支規模不小的大軍,此刻已在常洛至班達羅格的必經之路上嚴陣以待,再加上城內屬于金猊自己的私人衛隊,想要短時間內徹底解決戰斗幾乎是不可能的。退一萬步說,就算援軍真的突破重重防線將他逼入絕境,可他手里可還有狼女王作為人質呢,到時候你又該怎么處理呢?”

“這,確實哈……”在冷靜評估一番現有局勢后,天罰終于還是老老實實地重新坐了下來,同時暗自責備自己怎么又上頭了,這個老毛病確實該改改……“所以說,陛下您已經有主意了嗎?”

桌對面的莫格里如他所愿般給予了肯定的答復,“這就是我今晚請你過來的原因。明日一早,在大殿照常舉行的朝會上將繼續商討如何處置你的問題,我會把你帶過去進行屬于我的最終裁決,以此平息堂下群臣的爭議,具體內容暫時不方便透露,不過還是希望你能提前做好心理準備。如若金猊大人執意要將你處死,我也絕不會任憑他胡作非為,正好以此為由,直接把他給……”伴隨著邪魅一笑,他抬手以手刀姿態緊貼喉嚨做出了抹殺的暗示,天罰也頓時心領神會——當庭格殺么,呵呵,英雄王的孩子確實是有點東西的。

“真不愧是路易王陛下,原來早已有所安排,在下屬實佩服。可是……”天罰像是想起了什么般突然搖了搖頭,緊跟著輕聲詢問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今天早上朝會的時候,金猊身邊應該是有部下隨身護衛的吧,雖然數量不算太多,但也足以對付大白牙將軍和他那幾個山魈兄弟。更何況您先前也說了,宮殿內外遍布金猊的黨羽與爪牙,更外面還有金氅的大軍聽候調遣,敵強我弱,萬一他決意要與陛下拼個魚死網破,那又該如何是好呢?”

“這些我當然也都有所考慮了。”莫格里呵呵冷笑著朝一旁打了個響指,“大白牙,本王先前交給你的事情辦的怎么樣了?”

原本正在悄咪咪打瞌睡的大白牙連忙丟開支撐下巴的酒壇,畢恭畢敬地挺身道:“陛下放心,俺全都辦妥了!早些時候俺已經將另外幾個弟兄安排混入了外城的牢房,隨時預備通過地下暗道救走關押在那里的保護區戰俘,萬一金猊那廝打算狗急跳墻,他們將誓死捍衛狼女王……”伴隨著一陣哽咽,他像是嗆了氣般停頓片刻,在稍稍調整呼吸后又以更大的聲音拍著胸脯說道:“他們將誓死捍衛灰狼們的安全!另外,陛下您托付的那袋金子和信件俺也順利交到了吉吉將軍的手里,他更是當場向俺發誓,從今往后將任憑陛下差遣!”

“很好,很好,這樣就完全萬無一失了。”莫格里滿意地點了點頭,隨后頗有些得意地將視線重新移向天罰,“明天早上,將由吉吉將軍和他的刺頭軍部眾押送你前往宮殿。我同時還特意囑托他以安全為由在宮殿內加派都城守備隊的人手,一旦形勢突變,他們將與我們并肩作戰,共同剿滅朝堂之上金猊大人的勢力。”

“刺頭軍?吉吉將軍?他?!”天罰立刻想起了那只靠著卑鄙手段抓獲了自己的丑陋黑猩猩,當時若非路易王及時出聲制止,天罰估計當場就該把小命給交代了,正所謂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即便現在僅僅只是提起他的名字,劍齒虎也依舊還是心有余悸,“所以陛下,您真覺得他是很可靠的嗎?如果僅僅只是為了增加人手,宮殿門前的那些大猩猩禁衛軍應該就足夠了啊,把本該負責外城巡邏的都城守備隊貿然召入宮殿,這不是更容易引起金猊的警惕嗎?”

“作為班達羅格的守備隊,刺頭軍自父親在位時起便宣誓守護都城與大王的安全,并且一直以來始終未曾在金猊大人的拉攏下動搖過立場,完全值得信賴。既然你是被吉吉將軍抓住的,那么交由他們主管押運并保障安全工作想必也是合情合理的吧。而且在誅殺金猊大人后,他的殘余勢力絕不會就此坐以待斃,我們同樣需要刺頭軍的兩千部眾鎮壓城內的動亂,也包括抵抗金氅大軍可能的回援反撲,直到保護區方面援軍的趕來。”莫格里堅定地回答道,“反倒是那些朝堂之上的大猩猩,他們的確是保衛內城與宮殿的最主要力量,可也正因如此,他們長期與金猊大人走得很近,我若是金猊,必然不遺余力將他們拉攏滲透,以更進一步強化自己對班達爾朝堂的掌控。所以說一旦真到了關鍵時刻,很難說他們將會為誰而戰,再加上宮殿格殺勢必引發混亂,若是貿然召動他們,想必也會引發更多不必要的麻煩。不過以防萬一,為了避免禁衛軍淪為敵方戰力,吉吉將在我下達誅殺命令的同時搶先關閉宮殿大門,集中全部有生力量優先剿滅金猊大人,在此期間無論是禁衛軍還是外面的那些黨羽,都將不再成為我們的隱患。”

“原來如此,既然陛下都這么說了,在下也就放心了,一切聽憑陛下差遣吧。”

“明天朝堂上想必會很亂,無論是大白牙他們還是刺頭軍都將全力以赴,介時可能無瑕顧及你的安危,甚至還有可能出現誤傷的情況,大白牙前面也說了,不排除金猊大人狗急跳墻魚死網破的可能性,所以還望務必小心為妙。本王命令你必須得給我好好活著,畢竟等到金猊大人伏誅以后,本王可是指望著你牽線搭橋,充當本王與保護區方面重新和解的媒介呢,總之希望一切順利吧。”莫格里一邊說著,一邊瞥了眼一旁墻壁上的石質時鐘,“好像晚餐拖得有些太久了,距離天亮還有幾個小時時間可供休息,你我都抓緊時間養精蓄銳吧,明天可是有一場大仗要打呢。”

他站起身來,伸了個松散的懶腰,呢喃輕哼之際仍不忘囑托道:“大白牙,帶他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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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天罰行禮請辭后,山魈重新用手銬所住了他的雙手。沿來路又是一頓奔波,爬壁爐、開暗門、下樓梯,走暗道,花了好一陣工夫方才重新回到了那個陰暗冷清的牢間,只不過相比較來時,天罰的心境已經完全大有不同了。客套著場面話送走大白牙后,他哼著小曲躺回角落里熟悉的柴草堆,在悠然等待困意重新襲來的同時還不忘在腦海里詳細復盤了眼下已知的局勢與力量對比——

路易王莫格里,大白牙和他的山魈弟兄,金猊大人,他麾下的黨羽,還有吉吉將軍的刺頭軍、大猩猩禁衛軍、金氅的大軍以及遠在常洛的獅狼聯軍主力,當然也包括他這個被無端卷入班達爾政變的倒霉蛋……呵呵,演員已經全部就位,看起來明天即將上演的好戲,勢必精彩異常啊,

困倦感終于如愿而至,天罰打了個哈欠后以雙手扶住后腦,悠哉悠哉著閉上了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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