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人生九面 無十結局(上)
- 你看已過半生
- 本鯉
- 4477字
- 2025-07-14 13:41:17
薛和喜歡單數,尤其喜歡“7”這個數字。
她的不清醒愛情,也以7作為終局說再見。如果及時止損到7,那是一件多美好的事。
我和你,無結局。
第一次見面,可以說是緣分,也可以說是見色起意,畢竟十幾億人,偏偏這兩個同一個車站,同一個候車室,同一個檢票口,同一趟車,同一個車廂,同一個終點。見色起意,不過是因為一車廂的人都是緣分,唯獨這兩人遇在一起。薛和的記憶力可以說是“過目不忘”,所以才會沉淪在痛苦里。
她察覺出來對方的意圖,只不過沒有想到對方第一件事是幫她扔垃圾,也許就是因為這個,她才對人有了些許印象。
第二次見面,該怎么形容呢,干柴烈火?兩個人就像是兩塊磁鐵,她不知道對方是不是在以后的人生中很快就會遺忘,薛和也不知道要多久她也會直接忘記,兩個無聊的執拗的人在沙灘上發呆了一夜,薛和記得最清楚的是他那句“我覺得我和你一定會有后續發展,不止現在。”
如果時光倒流,如果時光倒流,薛和的人生第一次也可能是最后一次祈求上天,祈求回到那個沙灘。祈求她直接抽身離開。也許她就不會再次感覺到疼痛。
作為旁觀者來說,薛和可能真的看不清人性,她的真誠如火,灼燒一切。但也更容易燒傷自己。
一直到天微微亮,薛和與他見到了未曾預料過的日出。兩個人依偎在一起,看著漫天的粉色浪漫,薛和再次回頭看的時候,她是真的有在想和這個人并不可能,可又忍不住在想,也許呢?也許真的會有意外呢?也許她真的可以幸福呢?
第三次見面,是狼狽的薛和,是那個滿身狼狽還要處理家庭瑣事的她,她對他講,沒那么好,甚至有關她的原生家庭,薛和啊,你怎么能夠,次次的清醒又沉淪呢。那時候迷茫的你,是知道這段關系沒有結局的,你可能只是太想要份“愛”了,那怕是假的。
第四面充滿了試探、妥協、失落,溫情與危險的邊界試探。薛和沒有隱瞞辛的存在。她的姐妹大部分是祝福的
“遇到個這么執著的不容易”、“好好享受戀愛”。只有小魚,
“不對勁,和。太急了,太熱了,像在趕進度。”
她甚至拿著小辛的微信頭像去圖片搜索——結果像一盆冰水澆下:
那是一個情侶頭像的另一半!
薛和手腳冰涼,不知所措。小魚直接拿過手機,撥通了辛的語音。
聽著她尖銳地質問那頭像的事,對方電話那頭解釋得有些慌亂,
“隨便網上找的圖”、“沒注意”、“真的單身”…最后,
小魚斬釘截鐵地說:“我不管你怎么想。我的薛和不是隨便的人,你要追她,就給我正正經經地來!戀愛,得從一束花和一個正式的告白開始!做不到就滾遠點!”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傳來他清晰的聲音:“好,我答應你。我會好好對她,用行動證明。”
魚把手機還給薛,眼神復雜。薛和心亂成一團麻,不知該信誰。鬼使神差地,她又申請了去辛所在市場的差旅。
去之前,在微信上又鬧別扭了。他言語間透露出想住一起的意思,薛和斷然拒絕。
她摸著包里那個冰涼的小石頭——給他刻的章,小篆的字,大概是因為辛和她聊天的時候問了一下,他的名字用小篆怎樣寫,她自作多情的刻了一個獨屬于他的章。
刀工笨拙但用心,第二天,辛突然說要買票過來,
“如果你擔心,我買票再回去”。
薛和心疼他奔波,說“太累了別來了”。他卻像被點燃的炮仗:“我想見你!還有錯嗎?”
這句話堵得薛和啞口無言。處理完工作,讓他去酒店附近的肯德基等。
過去的路上,心砰砰跳。她在期待什么?期待他捧著一束花站在門口?期待他認真地看著自己的眼睛說“做我女朋友”?
她摸了摸包里那個丑丑的印章。
走近,他身邊空空如也。他低頭劃著手機,屏幕上是花店頁面。薛和的心像被針扎了一下,澀澀地說:
“現買啊?那…別買了。”
他解釋:“花你出差不好帶,要不給你買個小蛋糕?”
薛和搖頭拒絕了。他提議去吃飯,說吃完就走。
飯桌上,他指著一道菜說“我媽做的比這好多了”。
薛和默默拿出那個印章,遞過去,故作輕松:“是塊不值錢的凍石,刻得也很丑,你的名字。”
其實她還想說,如果你喜歡,我到時候再挑更好的石頭。
他接過去,很珍視地看,然后突然握住薛和的手,翻看我的指尖:“刻這個肯定不容易,手上有沒有受傷?”那一瞬間的溫柔,像暖流,幾乎要融化薛和心底的冰。
:“早好了。”
那些熬夜刻章的笨拙和期待,似乎又有了意義。
后來,分別時。
薛和鼓起勇氣,第一次主動踮起腳,吻了他的唇。
他明顯愣住了。
分開后,他說他做了個夢,夢見薛和消失在人海。
薛和對著手機屏幕哂笑:“我一直都在啊。”
如果那時后,薛和能多想一秒他夢的含義,多想一秒小魚的警告,多想一秒那句“住一起”…就好了。畢竟全部充滿了悲劇性的預示。
第五面之前,是情感積累矛盾的總爆發,幻想的徹底破滅和理性掙扎著覺醒的過程。
充滿了失望、質問和最后的決絕。
七夕,被刷屏的節日。
空氣里都是甜膩的味道。薛和沒有刻意隱瞞和小辛的事,甚至是處于公開狀態。
出差地的客戶姐姐打趣:“男友七夕送你什么呀?讓我看看~”
薛和笑笑沒說話。姐妹群里問起,也只是說:“大家工作都忙,形式不重要,心意到就行。”但薛和心底深處,真的沒有一絲期待嗎?
或許身體比心更誠實。等了一天的薛和連一句話都沒有等到,在高鐵站,毫無預兆的劇烈胃痛突然襲來,像有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她的內臟。
冷汗瞬間濕透后背,眼前發黑。薛和狼狽地蹲在地上,是車站工作人員把她扶到座位,遞來熱水和胃藥。那份陌生人的溫暖,在那一刻顯得無比珍貴。蜷縮在座位上捱過最難熬的陣痛,終于抵達酒店。
虛弱地把自己扔在床上,打開手機——沒有鋪天蓋地的祝福。
只有他一條孤零零的消息:
“怎么半天沒回復?”
心,比胃更涼。
薛和回:“胃痛,讓我安靜躺躺睡覺。”
她在等。等一句“七夕快樂”,或者至少一句“沒事吧,好好休息。”
都沒有,那一刻,巨大的荒謬感和委屈涌上來。薛和習慣了獨立,習慣了不麻煩別人,甚至習慣性地先考慮他:
“再聊吧,我們都休息吧。”
可是,那根名為“七夕”的刺,扎得她生疼。薛和忍不住發過去:“今天七夕,你知道嗎?”
他的回復像一把鈍刀:
“啊?臥槽,今天七夕嗎,我忘了,是不是你姐妹又蛐蛐我了?”
忘了?
薛和的手指在發抖,每一個字都敲得無比沉重:
“‘喜歡’我的人,真的會忘記七夕嗎?怎么我連句話都沒有,你說我不給你名分,那我現在是什么,我公開了,你呢,我不存在于你的世界,你的朋友圈,還是你手機里…還有另一個需要你記住七夕的人?”
他的辯解蒼白無力:“我想等感情穩定再公開你,帶你去見父母朋友…”
穩定?我們之間有過穩定嗎?
從頭到尾都是辛在急進,在拉扯,在破壞邊界,現在卻說要“穩定”才公開?然后辛又發了一句:“你能來我的城市嗎?我想讓你來我的城市”
薛和看著他發的這句話
:“可以啊,你讓我我辭職,去你那邊重新找工作都可以啊。可是,你給我這個辭職的勇氣了嗎?你準備好承擔我的未來了嗎?”
薛和大概想用最極端的方式,逼出他心底的真實答案。
辛的回復,沒有一絲猶豫,冰冷得像三九天的石頭:
“我跟爸媽提過你了。我爸媽問,我有多大的把握跟你在一起,我....沒把握。”
沒把握。這三個字,徹底斬斷了薛和所有的幻想和自欺欺人。
原來薛和珍視的、付出的、甚至準備孤注一擲的,在他那里,只是一場“沒把握”的嘗試。
巨大的諷刺感和解脫感同時襲來。薛和看著他發來的“彼此都考慮好”,只覺得無比可笑。
薛和圖什么?圖‘忘了’七夕?圖‘沒把握’?圖永遠在需要時才想起她,卻連一個公開的身份都不肯給?
對執拗的薛和來說,對一個對感情執著又認真到有些“變態”的薛和來說。
做人,怎么能怎么可以,既不堅定,又要予取予求?”
辛說,我們都考慮好見面聊。
薛和,已經開始覺得自己莫名其妙不像自己,為什么要跟一個僅僅見過三面的人,如此“糾纏”。
第五面,城市的海邊,夜風帶著咸腥,吹不散心頭的沉重。薛和如約而來,大概是想給自己一個交代。
辛試圖靠近,想吻薛和。她側頭避開了,動作干脆利落。
他們沉默地沿著海岸線走,海浪聲像是無休止的背景噪音。
薛和終于開口,聲音平靜得自己都陌生:“辛,你為什么這么沒有安全感?為什么一直要我放棄一切來這里?”她想需要一個答案,一個能解釋他所有矛盾行為的答案。
辛停下腳步,沒有看薛和,聲音悶悶的:“因為…跟初戀女友就是這樣分的。她在她的城市,我在這里,最后…就散了。”
原來如此。一個未愈合的舊傷疤,成了他索取和控制的借口。
薛和轉過身,面對他。薛和的眼睛,朋友們總說像會說話,清澈又深邃,能映出人心底最真實的東西。
薛和看著他,想看清他靈魂里到底是怯懦、自私,還是真的有一絲薛和誤讀了的深情。
他被薛和看得有些狼狽,突然伸出手,捂住了薛和的眼睛,:“你不要這樣看著我…”
薛和拉下他的手,沒有退縮:
“你知道我為什么沒談過戀愛嗎?”
薛和深吸一口氣,決定撕開自己的舊傷疤,
“因為我爸媽。因為我的原生家庭,在親戚的挑撥和小三的插足下…分開了。”
薛和頓了頓,那段塵封的、帶著血腥氣的記憶涌上來,
“當年,我拿著刀追著那個親戚和小三跑過幾條街…辛,對我來說,感情就該是從一而終的,是有唯一性的,是容不得雜質和背叛的。我怕了那種撕裂和不忠。”
薛和直視著他,問出了那句帶著決絕的試探:“這樣的我,你怕了嗎?”
他搖頭,眼神復雜:“不,我覺得你…是個烈女。”
這個評價,不知是褒是貶。薛和只想知道結果。
“所以,我們到底怎么辦?”薛和把問題拋回給他,像一個等待宣判的囚徒。薛和需要他給一個方向,一個承諾,哪怕只是微弱的希望。
辛移開目光,望向漆黑的海面,聲音飄忽:“我今天晚上…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逃避!又是逃避!
“不!”薛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決:
“我一定要一個答案!今晚!現在!”
薛和緊緊盯著他,用盡全身力氣看著他,心底有個微弱的聲音在吶喊:說啊!說我們再努力一把!說你愿意堅定地和我走下去!說我們努努力試一把!”
辛抬起頭,沒有看薛和,而是看著深邃的夜空,仿佛答案藏在那里。
然后,薛和聽到了那三個字,輕飄飄的,卻像重錘砸碎了薛和最后一絲幻想:
“要不…我們分手吧。”
世界仿佛瞬間失聲。幾秒鐘的死寂后,薛和笑了出來。笑聲在空曠的海邊顯得格外突兀和凄涼。她笑自己的愚蠢,笑自己的天真,笑自己像個傻瓜一樣捧著真心,被一次次踐踏后,竟然還在期待奇跡。笑這荒唐的一切。
他顯然被薛和的笑驚到了,問:“你笑什么?”
薛和不想再解釋,一個字都不想多說。轉身就走,步伐決絕。
他立刻追上來,抓住薛和的胳膊,語氣慌亂:“不分!我不分!我不分手!”
這遲來的、毫無分量的挽留,讓薛和甩開他的手,聲音冰冷:“好了,把我送回去吧。”
車里是令人窒息的沉默。快到酒店時,薛和開口,聲音平靜得像在說別人的事:“親愛的辛,如果以后…你遇到下一個女孩子,好好對她。”
這是薛和能給他的,最后的、也是唯一的忠告。
車停下,辛說“如果當初你不加我微信,我們是不是就不會這么痛苦呢?”
薛和聲音因為極致的憤怒而顫抖,每一個字都像淬了冰的刀子:
“所以,這一切都是我的錯嗎?!你太過分了!”
推開車門,她頭也不回地沖進酒店。身后的一切,連同那個卑劣的男人和這段不堪回首的感情,都被她狠狠關在了門外。結束了。徹徹底底地結束了。
你猜薛和的故事結束了嗎,并沒有,她這種病態的人,已經走向了精神創傷,甚至是斯德哥爾摩亦或者是被“傷害成癮”呢。
但薛和,她可是薛和啊。她可以混亂,可以被欺騙,可以被傷害,但給她時間,沒有什么,是薛和不能自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