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透不過任何光彩。

目之所及，皆是黑暗，恐懼縈繞著靈魂——

光明，奢侈不已。

瘦小的男孩蜷縮在房間的角落里，只有背靠著墻面才能讓他在這黑暗與寂靜中感覺到一絲絲的安全，才能——

壓制住內心里那頭想要叫囂著什么的怪物。

這一天開始，他剛好是一個人。

許長安拍了拍黎昕，后者才回過神來，撫摸著小女孩的額頭，目光悲傷，

“抱歉，讓你失望了，我做不到。”

“要不要這么誠實啊？”許長安輕聲吐槽。

小女孩迎著黎昕的目光，漸漸的，漸漸的，眼睛里蓄滿了淚水，那道名為期待的光漸漸黯淡，直到消失不見。

“那哥哥可以把我送去另一個星球嗎？”

小女孩低著頭，緊咬著嘴唇，似乎清楚了媽媽再也不會回來的事實。

可黎昕還是給了她否定的答案。

“我也做不到。”

小女孩沉默了，肩膀一動一動的在默默的抽泣，只是再也聽不見那撕心裂肺的哭聲、喊聲。

女孩轉過身，一步一步的向門口的方向走去，一步一步的走向兒童救助站的女員工。

“對不起。”

這是黎昕聽到女孩說的最后一句話。

很快，女員工帶著女孩離開了醫院。

直到二人的身影消失，黎昕默默攥起的拳頭漸漸舒展，隨即轉過身看向病床上的許長安，

“老許，你有看到任何新聞提到那輛公交車被找到了的消息嗎？”

許長安愣了一下，思索兩秒后痛快地搖了搖頭，

“至少各大主流平臺上，絕對沒有提到那輛公交車的事情。”

“好，我知道了，謝謝。”黎昕垂下眼眸，剛好看到了許長安手里的邀請函，

“考試的事情你可以考慮一下，我還有事，先走了，改天再來看你。”

說著黎昕便走出了醫院，不管病房里的許長安如何呼喊。

————

走出了醫院，黎昕微微扭動了手表的表盤，很快，耳朵里的微型耳機便傳來了撥通電話的聲音。

很快電話被接通了，

“說，什么事？”

電話的另一端是身在別墅的君昊。

很奇怪，明明是房東君寧給的手表，但黎昕卻可以隨時隨地的聯系到君昊。然而這些此時并不重要。

“那輛公交車，你找到了嗎？”

黎昕單刀直入的問道。

“沒有。”君昊回答的也很干脆，

“只有當公交車再次運行的時候我才能感應到，現在它藏起來了，所以我找不到。”

“工部的人呢？”黎昕又問。

“那輛車的材質比較特殊，是超現代的HEB涂料，工部現有的技術無法追蹤。”

聽到君昊這么說，黎昕便有底了。

“我能找到那輛公交車在哪，但我需要井部幫我做一件事。”

“呵呵。”

君昊輕笑一聲，

“你好像是搞錯了一件事情，你是工部的員工，解決異常科技事件，本就是你的職責。”

“可這不是我接收的任務。”黎昕道。

君昊笑，“那你可以選擇不做。沒有人逼你。”

“你……”

只是須臾，從前的那種被資本家逼迫著進退兩難的感覺，再次包裹住了黎昕。

憤怒，可是無法改變任何事情。

無力感席卷全身，如同溺水的人，失去了掙扎的力氣。

可一切本也就是在意料之中的事情。

“不過如果你在沒有我的幫助的情況下，獨立解決了公交車事件，我倒是可以幫你和井部說一下。”

君昊貼心的提出了另一種方案。

“好。”幾乎沒有任何猶豫，黎昕痛快地答應，反倒是讓君昊有些意外。

沒有他的幫助，黎昕如果真的遇到了公交車，那就是去送死。

可君昊認識的黎昕，參見第一天對黎昕提出交易的時候，可見這個人并不是一會做賠本買賣的人。

“我一直很好奇，為什么之前你已經逃到了安全的地方，卻又跑了回去。

而且，像你這種利己主義的人，不會聽不出來，我剛剛的提議，和要你去送死，之后再給你發一枚榮譽勛章的行為沒有任何區別。”

醫院住院部的樓前，黎昕抬起頭，望著晴朗的天空，光芒萬丈的太陽，和自己以前每天所見并無不同。

可唯一的差別就是，耳邊太安靜了。

“你知道人和機器的區別嗎？”黎昕突然問。

君昊沉默了片刻，

“人是有生命的，而機器沒有。”

“不對。”

“那是什么？”

“你所謂的人有生命，機器卻沒有，這句話的基礎就在于你認同只有會流血的生物才是生命。

你認為機器是人通過科技手段，數碼編程的作品。

可事實并非如此。”

黎昕解釋道，

“你有沒有想過，在人類的造物者眼中，我們又是什么？”

君昊睜大了眼睛，萬分驚駭。

電話的另一端沉默著，但黎昕知道他在聽，

“機器和人類的區別在于，人的設定有一種名為情的東西，可以將人與人之間聯系在一起。或許有一天機器人也會自動衍生這樣的程序，但至少現在沒有。”

“你……”君昊的聲音有些干澀。

“所以啊——

作為一個人，你不能眼睜睜的看著我去送死啊！看在我們是同一個戰壕里的，不幫我也至少給點什么工具吧！”

“……”

君昊揉了下微微抽動的眼皮，利落的掛斷了電話。

耳機里一陣忙音后又恢復了安靜。黎昕深深地嘆了口氣。

“唉！”

他鋪墊了大半天就是為了要點東西，結果還是沒要來。

什么契約人，什么工部，弄得好像挺靠譜，可真正有事情的時候，還是得靠自己啊。

“唉！”

“唉！”

兩道嘆息同時響起，黎昕怔了怔，看向身后，竟然是換下了病號服，穿著格子衛衣，闊腿褲，蓄著白色中發的許長安。

“你怎么出來了？不是還得待兩天嗎？”黎昕問。

許長安滿臉是藏不住的得意，

“交通局那邊給我打電話，讓我去提車。我認真的思考了一下，護士的電話也要到了，再待下去也沒意思，就辦手續出院了。”

合著這大哥早就能出院了，就為了泡護士。

黎昕白了一眼許長安，轉身便往醫院大門的方向走去。

十分鐘后，咖啡館門口，黎昕停下腳步，一臉無奈的看向不遠處抬頭望天，吹口哨的許長安。

“大哥，這應該不是去交通局的路。”

許長安訕訕一笑，

“我去交通局之前，你能不能先給那邊打個電話？”

黎昕疑惑不解。

“朝中有人辦事啊聽過沒有？”

“我在交通局沒有人啊，你能不能看在老哥救了你的份上，幫我一回？”許長安解釋道。

黎昕看著他，不做聲。

“那輛車是我唯一的伴侶了，你忍心看著我孤獨終老嗎？”許長安掙扎道。

黎昕依舊不語。

良久后——

“好吧，怕了你了。”

許長安如同泄了氣的皮球般，說了實話，

“交通局那邊說了，我的車除非工部的人發話，不然根本提不出來。”

不是吧？這就把人家的車給扣下了？

黎昕正為井部的做法感到驚訝，忽然想起病房里許長安的表現，戲謔道，

“行啊老許，藏挺深啊！還拿護士當擋箭牌，你怎么沒一直堅挺下去呢？”

許長安撇了撇嘴，“你就說你幫不幫吧！”

想到許長安的那臺車，雖然只看到了一個會飛的技能，但能讓井部看上眼的，應該沒有這么簡單。

忽然間，黎昕計上心頭，

“幫，不過我有個條件，你得借我用一下。”

愛車要交到別人手里，許長安一陣肉痛，但還是咬了咬牙，答應了，

“成交。只要別讓那幫人扣著我的車就行。”

“不，是土匪！簡直就是活土匪啊！”

許長安小聲嘀咕著，另一邊黎昕已經撥通了電話，

“喂，井部啊……”

還沒等黎昕把話說話，許長安直接上前搶過了黎昕的電話，然后掛斷。

“你干什么？你不是要車嗎？不給他打電話，怎么提車？”

黎昕不悅道。

許長安一臉黑線，

“你給他打電話，和直接讓我去工部有什么區別嗎？”

黎昕：“……”

“那我怎么幫你？”

許長安深吸了口氣，非常自然的搭上了黎昕的肩膀，

“你和我一起去交通局就可以了。”

“我？”黎昕笑了，無情的嘲笑，

“你是不是瘋了？工部一把手發話的事情，交通局的人能聽我一個實習生的話？”

許長安一臉驚訝，似乎無法相信自己聽到了什么。又挖了挖耳朵，想要清空里面的雜物。

終于，在黎昕疑惑的目光中，許長安確定了，這位是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工部雖然是一個機構，但是他和其他的部門是不一樣的。員工分為文職和契約工，

你說的那個部長，他是屬于文職的老大。對于契約工，他只有發布任務的權利，沒有管制權。”

大致的介紹了一下后，許長安貼心的問了一句，

“這些都沒有人給你講嗎？”

話音剛落一輛出租車停在道邊，剛剛好是黎昕一伸手就能觸碰到的位置。

“嗯，車到了，我們先打車去交管局。”

說著黎昕率先一步進了后座。

誰的話真，誰的話是假，他要自己求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