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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約定

對合邊市實(shí)驗(yàn)高中所有的學(xué)生來說,從省重點(diǎn)轉(zhuǎn)學(xué)過來的邱磊不是異類,而是奇觀。這種從一出生就是含著金鑰匙長大的人,是普通人絕對接觸不到的那個階層。他的爸爸邱遠(yuǎn)鑫是合邊市遠(yuǎn)近聞名的大人物,做房地產(chǎn)白手起家,賺得盆滿缽滿,去年公司順利上市,是合邊市的明星企業(yè)家。自己的兒子一進(jìn)學(xué)校就把捐贈的多媒體一體機(jī)被安裝進(jìn)了每一間教室,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邱磊極強(qiáng)的存在感。除了有錢之外,他還有別的標(biāo)簽,高大帥氣,籃球打得好,會玩魔方,還會好幾國語言,但是因?yàn)榱袅艘患墸昙o(jì)比班上的同學(xué)都大。

“聾羊!”

自從知道蔣心嵐和余瀚洋走得很近,自然免不了對他的生理缺陷進(jìn)行一番羞辱。

邱磊一口一個“聾羊”的叫著,也只能用這種方式來發(fā)泄自己的怒火,余瀚洋也只是笑笑,沒有過多理會。邱磊理所當(dāng)然地把這種不理會當(dāng)作是逃避和害怕,但只有余瀚洋自己的心里最清楚,因?yàn)椴辉诤踹@些奇奇怪怪的外號,他清清楚楚地知道——分?jǐn)?shù)就是最大的話語權(quán),很多現(xiàn)實(shí)里面的差距和歧視都可以忽略不計(jì),分?jǐn)?shù)就是唯一的公平和正義,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努力讀書,用自己的實(shí)力考上一個好大學(xué),憑本事走出合邊市,徹底離開這里。

午休剛剛結(jié)束,很多同學(xué)都還趴在課桌上,趙琳琳還有幾個女生就圍在邱磊的課桌前,嬌滴滴地嚷著讓他幫忙把自己的魔方復(fù)原。

“看好了,”邱磊把不同顏色的魔方方塊飛快地在手里轉(zhuǎn)啊轉(zhuǎn),魔方在他的手指間飛快地變換著不同的顏色,他細(xì)長的眼睛里閃現(xiàn)出一絲狡黠,手指迅速一晃,相同的顏色都聽話地站成一列。

趙琳琳驚呼一聲,把魔方拿起來左顧右看,周圍響起一陣陣起哄的聲音,邱磊笑著往后靠了靠。

邱磊十分喜歡玩魔方,是因?yàn)樗梢哉瓶夭煌伾綁K的走向,所有人都會跟著他的走向做出反應(yīng),最享受的還是那種亂作一團(tuán)的顏色在手里規(guī)規(guī)矩矩地排列,不同的面孔會同時出現(xiàn)驚異驚嘆的神情。

“請讓一讓。”蔣心嵐正拿著掃把仔細(xì)地掃地,今天輪到她值日。

趙琳琳她們幾個嫌棄地閃在一邊,蔣心嵐把邱磊課桌下的瓜子殼掃進(jìn)了簸箕。邱磊抬起頭打量著蔣心嵐。一張精致小巧的臉蛋,雪白柔嫩的皮膚,卷卷的中長發(fā),翹挺的小鼻梁,她整個人散發(fā)著茉莉花的味道,就像是從天上來的仙女。想著那次被她撞見的場景,竟然覺得有點(diǎn)興奮。

“喂——蔣心嵐。”

蔣心嵐一臉冷漠,裝作沒聽見。

“蔣心嵐。”

“......”

“喂,你耳朵該不會是聾了吧?是被‘聾羊’給傳染上了吧?”

蔣心嵐狠狠地瞪著邱磊。換作是從前,蔣心嵐看都不會看他一眼,但是邱磊這樣亂給余瀚洋起綽號,讓她覺得眼前的人更加可惡。

“干什么?”蔣心嵐瞪著眼睛看著他,不耐煩地問。

“怎么?提到‘聾羊’你這么激動?是喜歡他嗎?”

“不關(guān)你的事!”

“我是哪個地方招惹你了嗎?”

“無聊。”

“你是對我有什么意見嗎?”

“沒有,腳請?zhí)б幌拢覓叩亍!笔Y心嵐眼皮都沒有抬一下,依舊保持著掃地的姿勢。

“衣服挺好看的,在哪里買的?”邱磊一臉戲謔地看著她。

蔣心嵐覺得很幼稚,沒有理他,繼續(xù)掃著地。

“你這件衣服有點(diǎn)眼熟啊。”

邱磊瞇著細(xì)長的眼睛,一臉認(rèn)真地打量著蔣心嵐米色的外套,“啊......這是......我家酒店保潔阿姨的工作服,我是說怎么這么眼熟,哈哈哈。”

蔣心嵐僵住,不可思議地看向邱磊。邱磊則是無辜地聳聳肩膀,似笑非笑,此刻他非常享受蔣心嵐那一瞬間尷尬無助的表情,于是他把嘴里嚼著的口香糖精準(zhǔn)地吐進(jìn)蔣心嵐手持的簸箕里面去,沉甸甸地壓垮了蔣心嵐的自尊心。

幾秒鐘之后,班里所有的人都盯著蔣心嵐的衣服看,蔣心嵐清晰地聽見一陣陣竊笑,隨即,就是越來越響的哄笑聲。其中最刺耳的就是趙琳琳的笑聲,她用手指著蔣心嵐的衣服,聲音尖酸刻薄。蔣心嵐機(jī)械地來回掃著地,無地自容。這件衣服是舅媽徐紅拿給自己的,舅舅托人幫她在灣酈酒店安排了工作,搞衛(wèi)生做保潔。但是徐紅沒有告訴蔣心嵐的是,之前有個同事辭職,衣服忘了拿走,索性就被徐紅拿回來給蔣心嵐穿,省一筆錢給蔣心嵐買新衣服。誰會想到邱磊竟然當(dāng)著全班同學(xué)面說破。

周旭波看著教室里鬧哄哄的嘲笑聲,拳頭都捏緊了。

這時,余瀚洋搶先一步站起來。“除了你沒人知道這件衣服是哪里的,還有,她又不是穿給你看的。”余瀚洋走過來,冷冷地掃了邱磊一眼,接過蔣心嵐手里的掃把,“走吧,去倒垃圾。”

全班都驚呆了。

周旭波看著余瀚洋拉著蔣心嵐離開的背影,其實(shí)他一直很欣賞和羨慕余瀚洋這種敢當(dāng)面為人出頭的性格,這背后的底氣到底是什么,周旭波想不清楚,但是他很想擁有這種勇氣。

下午是難熬的數(shù)學(xué)課,一如既往地枯燥,辜林有句口頭禪:“聽得懂聽不懂是一碼事,但是絕不能在我的課堂上走神”。

蔣心嵐的確走神了。

辜林在黑板上講集合,有限集、無限集、空集......蔣心嵐聽到這些大腦瞬間表現(xiàn)得十分遲鈍,她覺得自己理所應(yīng)當(dāng)歸屬于空集,當(dāng)然空集到底是什么意思她也弄不懂,只是覺得此刻自己腦袋空空。

忽然,桌子上丟來一張小紙條,“今天十分抱歉,我想真誠地向你道歉,晚上八點(diǎn)半三樓畫室里不見不散——邱磊。”

一想到那個畫室,蔣心嵐就不自覺地感到十分惡心。她想過單獨(dú)赴約的危險,但是轉(zhuǎn)念一想,如果他能真誠地道歉,以后保證不再招惹自己,不再隨便給別人亂取名字,蔣心嵐覺得這樣做也很值得。

那是第二節(jié)和第三節(jié)晚自習(xí)之間的時間,三樓的畫室正對著學(xué)校的操場。中途有十分鐘的休息時間,即便是十分鐘,籃球場上也會有幾個男生爭分奪秒地扣幾個藍(lán)。

天色早已暗下來,操場四角的照明燈亮起來,依托著操場上的燈光,畫室透著零星的光。

廁所和畫室在一排,出畫室左轉(zhuǎn)第二間就是,中間只隔著一道樓梯。畫室的旁邊就是一間廁所,下樓梯必須經(jīng)過這間廁所,左邊是男廁所,右邊是女廁所,女廁所緊挨著畫室。教學(xué)樓三樓的廁所因?yàn)殚T是壞的,無人問津,學(xué)校管理處也放任不管,就閑置出來堆雜貨。幾乎沒人來這里。

蔣心嵐走到畫室門口,看到邱磊一個人坐在畫架旁,拿著魔方不停地轉(zhuǎn)啊轉(zhuǎn),蔣心嵐看到邱磊腳邊有一瓶啤酒易拉罐。

“說吧?”蔣心嵐小聲提醒著邱磊。

“遲到了兩分鐘。”邱磊說著猛地起身,挪了挪地,拍拍身邊的空地,“坐。”

“你不是找我......”

“道歉啊!”

“我可以接受你的道歉,”蔣心嵐頓了頓,“但條件是,以后不要再招惹余瀚洋了,不要再叫他‘聾羊’了,如果你今天做出了保證,我就可以接受你的......”

“我是說——”邱磊忽然打斷了她,并且提高了音量,抬起頭冷冷地盯著蔣心嵐,“我是說你要跟我道歉!”邱磊把魔方擱在腳邊,緩緩地站起來,細(xì)長的眼睛瞇成一條縫,隱沒在額前的碎發(fā)里。

蔣心嵐往后退一步,眉頭一皺,“我為什么要和你道歉?”

“你不知道“偷看”這件事特別沒禮貌嗎?你不知道打斷別人“做好事”該受到什么懲罰嗎?你不知道在我的面前一直提別的男的名字我很反感嗎?”邱磊兩只眼睛死死盯住蔣心嵐。

“你想干什么?”蔣心嵐又后退一步,操場上已經(jīng)沒什么聲音了,快上課了。

蔣心嵐感覺不妙,額頭上滲出冷汗,語氣匆忙,“這件事就這樣,我不想跟你道歉,你也不必向我道歉,我們扯平了,好不?我這輩子都不想和你有任何瓜葛,我要回去上課了,你好自為之吧。”

蔣心嵐說完迅速轉(zhuǎn)身。

邱磊沖上前,一把抓住蔣心嵐的衣服,她一下子失衡,徑直朝地面上倒下去。蔣心嵐的目光看見幾個正往教學(xué)樓走的幾個男生。

“救命——”

不巧的是,上課鈴聲響起來,蔣心嵐呼救的聲音瞬間被淹沒在鋪天蓋地的音樂里。

距離上課已經(jīng)過了好幾分鐘,這節(jié)課是英語自習(xí)課。余瀚洋頻頻回頭,蔣心嵐的位置空無一人,奇怪的是,邱磊也不在。

不好的預(yù)感席卷而來。

余瀚洋借口去上廁所,一頭便扎進(jìn)黑漆漆的樓梯。

邱磊捂住蔣心嵐的嘴巴,把她按住。瞬間,蔣心嵐知道不好的事即將發(fā)生在自己的身上。她用盡全力掙扎,但是邱磊的力氣實(shí)在是太大了,毫無作用。此時,操場上已經(jīng)空無一人了。

“要是敢出聲的話,我就擰斷你的脖子。”

蔣心嵐拼命地點(diǎn)頭,窒息的感覺讓她雙眼發(fā)黑。邱磊放開手,蔣心嵐大口喘氣,脖頸傳來一陣劇痛。

“對不起......”

“對不起什么?”

邱磊俯視著身下的蔣心嵐,她感受到了他的鼻息正在緩緩靠近,一股酒氣席卷了她整個鼻腔。蔣心嵐渾身僵硬,不敢移動絲毫。

“對不起,我不該偷看你和......”

“還有呢?”邱磊不耐煩地打斷了她。

“我,我不該讓你難堪,不該在你面前提余瀚洋。求求你,放過我吧,讓我走吧,求求你了......”

蔣心嵐用最后的一絲力氣抬起頭,想要用腳踹開邱磊,但是她忘了,此刻的自己就像是案板上的一條任人宰割的魚,任何舉動都逃不過邱磊的眼睛。

邱磊冷笑了一聲,面無表情地瞥了她一眼,“我告訴你一個常識,蔣心嵐,晚上一個女生單獨(dú)來這里見一個男生,不管發(fā)生什么,都是你情我愿的,知道嗎?”

上次,是余瀚洋救了自己,而這次,連神仙都救不了自己。蔣心嵐的衣服被無情地剝掉,她清楚地聽到自己的牙齒不自覺地在上下打架,一瞬間眼前被一片黑暗覆蓋。

“哐嘡——”畫室的門打開了,“混蛋,住手!”

漆黑一片的畫室里面,僅靠著操場上的路燈也顯得微不足道。蔣心嵐聽出這是余瀚洋的聲音,她拼命地睜大眼睛,眼前卻仍是一片黑暗。

邱磊不緊不慢地站起身來,眉頭緊鎖,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眼前的闖入者,“聾羊?”

“混蛋!”余瀚洋沖過去一拳打在邱磊的臉上。

“哼!”邱磊冷笑一聲,“逞英雄是吧?”話音剛落,余瀚洋的頭上就被一個重物撞擊,只覺得耳朵嗡嗡作響,過了好久,等他的眼睛終于聚焦的時候,看見一個塑料雕像掉落,滾落在了自己的眼前。

邱磊看著比自己矮一截的余瀚洋,輕蔑地說:“我知道你想干什么,想都別想了,沒有人敢拿我怎么樣。”說完,邱磊揮拳打在余瀚洋的臉上,這一下打得余瀚洋眼冒金星,倒退了好幾步才站穩(wěn)。回過神來,邱磊的手里多了一個外國人頭雕塑。

雕塑落在余瀚洋的背上,瞬間起了一片淤血,紅得發(fā)紫。邱磊氣喘吁吁地把雕塑人頭扔在墻角,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從牙縫里擠出一句:“覺得幫她出頭很風(fēng)光是吧?再敢在我面前犯賤,我就弄死你們!”

余瀚洋看到畫架旁邊蜷縮成一團(tuán)的蔣心嵐,像一只受傷的小貓,彎彎卷卷的頭發(fā)散落下來,渾身顫抖不止,外面的夜色如墨。

余瀚洋沒有說話,佝僂著的身體卻慢慢地在伸直。他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似乎在笑。他手里拿著滾落在自己腳下的人頭雕塑,悶頭一聲地砸在邱磊的頭上,邱磊吃痛地蹲下來,趁著邱磊不留神,余瀚洋以最快的速度沖過去牽住蔣心嵐的手,沖出教室,他們迅速繞到教學(xué)樓的后面,彎腰穿過戰(zhàn)壕般的自行車停車棚,來到學(xué)校后門一個灌木掩蓋的柵欄破口,那里是男生們新發(fā)現(xiàn)的逃學(xué)通道,鉆出去之后就是北河,河岸邊有一條被茂密樹叢掩映的羊腸小道,他們一直沿著那條路一直跑,一分鐘也沒有停下來。余瀚洋比蔣心嵐跑得快多了,他緊緊地攥著蔣心嵐的手。

余瀚洋還記得那天夜晚的風(fēng)濕熱稠密,裹挾著白日的余溫和河水的腥氣,從樹的縫隙里面追上他們。不知道為什么,剛剛彌漫全身的恐懼像干燥的草籽一樣從蔣心嵐的身上一點(diǎn)點(diǎn)抖落,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失而復(fù)得的喜悅,就像是找到了一件遺失很久的寶貝。蔣心嵐看到余瀚洋被汗水浸濕的后背,蟲鳴隱沒在草叢之間,馬路上的鳴笛聲和懶洋洋的放學(xué)鈴被他們遠(yuǎn)遠(yuǎn)地拋在腦后,蔣心嵐只聽得見自己的喘息聲,以及他們越來越趨近一致的腳步聲。

“我們?nèi)ツ膬海俊笔Y心嵐的聲音從風(fēng)里細(xì)細(xì)飄來。

“往前跑,去大廟。”

大廟是合邊市的一座荒廢的老廟,離學(xué)校不算近,周圍都是土路,本來是個很荒僻的地方,周圍只有幾家零星的散戶商鋪。其中一個超市的老板腦子活絡(luò),也許是受到偶像劇的一些啟發(fā),在大廟旁邊支了個攤子,去五金店批發(fā)了一堆小銅鎖,擺上紅絲帶和水彩筆,許愿布兩塊錢一條,愛情鎖五塊錢一把,雖然不便宜,但還是吸引了一大批正在品嘗愛情甜苦的年輕人蜂擁而至,大廟里面的鐵欄很快就紅彤彤的一片了。可是,沒過多久,老板就被人舉報了,攤子被迫撤掉,但是大廟的名字和上面的鎖保留了下來,時不時地有一些人會自己帶鎖過去,偷偷地許下一些美好的愿望。

余瀚洋也寫過,祈求母親不要再被繼父打了,祈求后的那幾天家里相安無事,一周之后,家里又繼續(xù)雞犬不寧,從此以后,這個愿望幾乎都成為奢望。從母親過世的那一天起,余瀚洋就把大廟當(dāng)作一個神圣的地方,但他沒有輕易地再許愿,他擔(dān)心這座蒼老的大廟分給每個人的能力有限,他要把自己的那一份靈力一直攢著,攢到一個萬不得已的時刻再使用。

在初中那段煎熬的時光里,繼父酗酒、家暴,余瀚洋常常覺得自己無處可去,而呆在大廟里面就是讓他感到安心的地方。大廟內(nèi)只有一尊斑駁的佛像,雙手合十,度量著眾生。有一次,余瀚洋在里面發(fā)現(xiàn)了一張被人遺棄的小桌子,從那天起,每當(dāng)他不想回家時,他就找個石塊坐下來,借著未暗的天色,做完作業(yè)再回家。

這里是余瀚洋第一次與別人分享這個地方。

兩個人躲在大廟里面,驚魂未定地喘息了很久,才終于松開了已經(jīng)浸滿汗水的手。

“謝謝你。”蔣心嵐說。

“今天的事,我對誰也不會說的。”

余瀚洋突然想到什么,從包里拿出筆。

“你知道嗎,在大廟里面許愿是很靈的。”

余瀚洋從來沒有邀請別人到過自己的家。因?yàn)檫@里頂多算是個睡覺的地方,沒有溫度,一推開家門就暴露無遺。但是這次,蔣心嵐執(zhí)意要來,余瀚洋無力爭執(zhí),只好答應(yīng)。

背上的傷口還未愈合,稍微一動就疼得不行,余瀚洋趴在床上,聽見蔣心嵐推開虛掩的門走進(jìn)屋來,兩大滴眼淚瞬間滑落,余瀚洋手忙腳亂地幫她擦著,不小心撕裂了傷口,忍不住“嘶”了一聲。

“不要亂動。”蔣心嵐把薄被輕輕地蓋在余瀚洋的身上,她停下動作,認(rèn)真地問:“你現(xiàn)在的嘴巴是不是又苦又咸的?”

余瀚洋這才察覺到痛的感覺洶涌而至,他舔了一下嘴唇,確實(shí)又苦又咸。無邊的黑暗漸漸地從腦海中退去。

蔣心嵐攤開手掌心,里面有兩片白紙塑料紙包起來的薄薄的云片糕。

“吃吧,它的味道甜甜的,能讓你暫時好受一些。”

云片糕好甜,放在舌尖上就融化掉了,像是凝固的棉花糖,他幾乎都快忘了自己還“身負(fù)重傷”。

清早,余瀚洋剛坐在自己的位置,周旭波就注意到他的臉上貼著一個創(chuàng)口貼,手上也是,走路一瘸一拐的,于是趁著晚自習(xí)放學(xué),追上了走路的余瀚洋,旁邊還有蔣心嵐。說實(shí)話,周旭波心里有些小小的嫉妒。

自從余瀚洋那天在眾目睽睽之下替蔣心嵐緩解窘境,這件事在班上鬧得沸沸揚(yáng)揚(yáng),他和班級里男生的關(guān)系很不好,成了班上男生的“公敵”,一直獨(dú)來獨(dú)往。沒過多久,班級里就傳起了余瀚洋單戀蔣心嵐,傳得有模有樣。現(xiàn)在被周旭波親眼見到,傳聞竟變得有些真實(shí)。

“你的手是怎么回事?”

余瀚洋嚇了一跳。是許久未曾說過話的周旭波。

“啊,不小心摔到的。”

“這么大的人了,怎么還摔著?”

“就是有次騎車,沒注意路上有個坑,車和人都側(cè)翻了......”余瀚洋含糊地回答。

周旭波一臉不相信,轉(zhuǎn)過頭去問蔣心嵐,蔣心嵐欲言又止。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給我說?”余瀚洋提高了音量,停住腳步,看著周旭波。

“哦,對。”周旭波神神秘秘地靠近他,低聲對著他的右邊耳朵說,“前幾天聽說,清北招生辦來學(xué)校問了幾個學(xué)生的情況,其中就有你。”

蔣心嵐略顯驚愕。聲音不大,還是被站在余瀚洋右側(cè)的蔣心嵐聽得一清二楚。

夜晚的風(fēng)把茉莉花香吹散。路燈很亮,把憔悴的樹干影子吹得晃來晃去。

“謝謝你,幫了我好多次。”蔣心嵐低著頭輕聲說。

“沒什么,以前的事情就讓它過去,想點(diǎn)開心的事情吧。”

“那,余同學(xué),我想采訪你一下。”蔣心嵐側(cè)著臉笑著對余瀚洋說。

“采訪我什么?”余瀚洋撇過頭一臉認(rèn)真地注視著蔣心嵐。

蔣心嵐清了清嗓子,右手捏成拳頭當(dāng)作采訪的話筒,嚴(yán)肅地問:“余瀚洋同學(xué),你以后想當(dāng)什么?”

余瀚洋噗呲地笑出了聲,“我想當(dāng)一名老師。”

“嗯,不錯,很偉大的夢想呢。”蔣心嵐淺笑著,印著兩顆深深的小酒窩。

余瀚洋不好意思地?fù)狭藫项^,嘿嘿地笑了幾聲。

“一定會實(shí)現(xiàn)的。”余瀚洋斬釘截鐵地說,順勢把蔣心嵐的“話筒”轉(zhuǎn)向在她的面前,“你呢?你想當(dāng)什么?”

蔣心嵐想了想,看到地上倆人一長一短的影子,抬起頭望了沿路照著他們的路燈,用手指了指,“那個。我想當(dāng)它。”

“路燈?”余瀚洋順著蔣心嵐手指過去的方向,疑惑地問。

“是的,我想當(dāng)那盞路燈,開心的時候就亮,不開心的時候就不亮。”

“那你現(xiàn)在開心嗎?”

“哈哈,傻瓜,你看那盞路燈現(xiàn)在亮著呢。”

兩人并排在人行道上慢慢走著,路燈把兩個人的影子一會兒拉長一會兒又縮短,時而會重疊在一起,看起來,像是在無聲地?fù)肀А?

余瀚洋和蔣心嵐約定好,最后高考無論考多少分,不管上哪個學(xué)校,一定要一起離開這里,去另一個城市,離這里越遠(yuǎn)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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