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婆婆臉色大變，飛撲上前將小女孩抱住，任由血刃打在自己身上。趁此機會，黑霧徹底溜出窗戶，消失不見。

“小黑，別追！”

屋外再次響起小黑的嚎叫聲。怕它追上去，洪婆婆趕緊出聲提醒。同時，將懷中已經昏迷的女孩輕輕放倒在床上，發現她只是有些氣短體虛，身體并無大礙。

小黑沖進屋子，微微一愣，緩緩趴到婆婆身旁，輕輕舔舐她顫抖的手掌。洪婆婆輕輕拍了拍它的腦袋，叮囑道：“看好這個女娃。”

說完，抬腳朝屋外追去，只是這第一步邁出，她的身體微微有些踉蹌，隨后便恢復平穩，幾個閃身消失不見。

方才讓里長去召集村民，這會兒應該聚集了不少。都是些手無縛雞之力的老少，要是被黑袍恰巧撞見，動了殺心，隨手打上一記，非死即傷。

小黑盯著床上女童，突然嗅了嗅鼻子，發現女童的氣味與長命鎖上的味道無異，她應該就是那個失蹤的孩子。至于方才為什么沒有聞到，小黑也很納悶，明明只有一門之隔，它卻只聞到了陌生氣味，很是古怪。

半晌，洪婆婆的身影再次出現，身后跟著山羊胡里長。此時，這位里長神情慌張，扶著在木門小心翼翼地四下打量，生怕角落里會突然躥出個賊子。

事情的經過洪婆婆化煩就簡已經講明，在聽說對方實力很強，且未能成功抓獲后，里長便再也沒能集中精神，小腿肚子一直在打顫。

“不用害怕，對方已經退走，應該受傷不輕，短時間內不會再回來。”

洪婆婆見他一副膽戰心驚的害怕模樣，不由出聲安慰。待他進屋，指著床上女童詢問道：“這個女娃娃里長可認得？”

里長仔細打量了一番，詫異道：“她是誰？我不認得。”

隨后像是想起了什么，繼續道：“這會小梨子應該進城上私塾去了，得晚上隨她爹娘賣完魚蝦才能一起回來。小梨子就是這家的閨女，平日里由她爺爺帶著……話說老楊頭呢？他不在家嗎？”

既然里長不認識，那這女童應該就是打漁夫婦的孩子，可她方才為什么會幫著那黑袍，甚至舍命相救？

一時間想不明白，得這女童醒來才能問個來龍去脈。至于里長口中的老楊頭，洪婆婆搖頭道：“未曾見到。”

這時，小黑起身跑出屋子在伙房門前低吼個不停，它先前的叫喊就是因為在伙房里也聞到了氣味。

洪婆婆跟著來到伙房門前，輕輕推開，在灶臺后的干草堆里發現了不省人事的老頭。

“老楊！老楊你沒事吧？快醒醒！”

里長一眼就認出他，慌忙上前又是拍巴掌又是掐人中，卻怎么也叫不醒，不由心中大急，以為撒手人寰，就要哭出聲來。

洪婆婆探手試了試老頭的脈搏，雖然微弱卻還在跳動，便分出一絲氣機涌入他的體內。

很快，老頭的心臟恢復跳動，胸膛也有了起伏，只是依舊昏迷，沒有醒轉的跡象。

“已無大礙，勞煩里長把他抱回房間修養。”

看到老李頭好轉，里長舒了一口氣，對洪婆婆更加敬佩，千恩萬謝后便把李老頭抱回了屋里。

待他出來，洪婆婆出聲道：“老身有一事相求，煩請里長幫忙尋找女童家眷，應該就在上游魚村，如果實在無人認領，那只能煩請里長暫時代養，待我處理完事情，再做打算。”

里長微微一愣，看了眼在里屋熟睡的女童，眉頭微微皺起，目露難色。

“怎么！里長不愿意？”

洪婆婆見他面色糾結，以為他不愿意，不由加重了語氣。

“大人莫要誤會，小人膝下無子無女，收留這女娃娃自然愿意，只是……實在擔心那賊子會去而復返，小人雖愿豁出去性命，只怕是螳臂擋車，到時，不止這女娃娃，全村的村民都要遭殃……”

說著，里長突然跪下，懇求道：“還請大人救救小魚村百于口老小性命！”

洪婆婆恍然，將他扶起安慰道：“這里是皇城腳下，任何風吹草動都會引來各方注意，那賊子只要不是一心求死，便不敢胡作非為，大開殺戒，他來此地也只是為了躲藏，如今行蹤暴露，又受了傷，回來的可能，微乎其微。”

見里長還是一副憂心忡忡地不安表情，洪婆婆繼續道：“進城后老身便會將此事上報，官府自然會派人下來調查，將你們保護起來，不必太過擔心。”

聽了這話，里長的臉色這才好轉起來，對洪婆婆千恩萬謝，要準備宴席好生款待。擔憂洪福狀況，洪婆婆不愿久留，告辭便走。

離開前，她將那把長命鎖歸還，掛在女童的脖頸上，并且留下了兩塊銀錠。大的那錠是給里長的撫養費，小的那錠是給此間屋主的補償。

云河岸邊。

少年正對著一棵柳樹劈砍。他以手為斧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地劈砍在柳樹的枝干上，不聲不響。倒是被清涼河風慫恿的枝條不時掠過少年肩頭，發出調皮的莎莎聲響。

“福兒，你這是在練什么？”

溫和的嗓音在身后響起，洪福還未來得及轉頭便被飛撲而來的小黑壓在身下，強行洗了把臉……

好不容易把熱情的小黑推開，洪福開心道：“婆婆你回來啦！”

“沒有找到那孩子嗎？”

見只有她倆，以為沒能把孩子找回，不由失落，他方才還在漁夫夫婦的尸體前說了不少寬慰之語。

“找到了也安頓好了。”

洪婆婆笑了笑，下意識伸手想要夠他的腦袋，可舉到一半突然身子一顫，臉色瞬間蒼白。

“婆婆你沒事吧？”

察覺到異樣，洪福趕忙握住她的手，只感覺手心一涼，翻開一看，洪婆婆的掌心漆黑一片，分裂出無數好似黑色蚯蚓般的黑氣，順著筋脈扭曲著往手臂蔓延，看起來十分詭異。

“婆婆！”

洪婆婆抽回手，安慰道：“與那賊人對拼了一記，受了點傷，不礙事，恢復一下就好。”

說著，她便走到柳樹旁盤腿坐下開始運功療傷。背上還有三道血痕，看起來嚴重其實只是皮外傷，反倒是和黑袍對拼一記后的手掌傷勢最重，入體黑氣似附骨之蛆，難以祛除。

洪福不敢打擾，和小黑遠遠守護。

直到日落云河，天色完全黯沉下來，洪婆婆才緩緩睜開眼睛。背上的傷勢已經完全恢復，但是掌心的黑氣遠比想象中的難纏，竟可以吞噬氣血補充自身。洪婆婆用盡了血氣也才把它消磨了三分之一左右，而黑氣卻通過吞噬氣血正在緩慢恢復。

鼻尖飄過一陣香氣，洪婆婆的肚子久違地響起了咕咕聲。

洪福和小黑正在河邊烤魚，魚是他倆下河一起抓上來的，可不容易。

河流湍急，人在河里只能隨波逐流，可河內魚群卻是厲害異常，逆流游走輕而易舉。他倆廢了好大的力氣，也才勉強抓住了幾條體型臃腫，相對遲緩的大肥魚。

見洪婆婆醒來，洪福趕忙上前攙扶。

“已無大礙。”

洪福依舊可以看到她右手上的黑線，但明顯黯淡了不少，也就放下心來，把剛烤好的魚遞了過去。

洪婆婆也不客氣，療傷消耗太大，確實需要補充，接過烤魚便啃咬起來，就骨帶皮，一并吞咽。

這點魚是肯定不夠吃的，洪婆婆親自出手，跳入云河踩水而過，每一腳踩出便有一條大魚從河水里撲棱躍起落到岸上。洪福和小黑接了個盆滿缽滿，咧開的嘴巴就沒有合攏過。

吃完魚，洪婆婆略作休息后便起身處理尸體。

立秋之際，天氣尚暖，放的夠久了，再不掩埋就該爛了。張望一圈也就只有這棵柳樹下的土地還算合適，既在河邊也能遮風擋雨。

在小黑的幫助下，很快挖出一個足夠漁夫夫婦躺下的坑洞，填土的部分交給了洪福。少年一言不發，認認真真地把土一捧一捧倒進坑洞直至填滿。

趁著這個間隙，洪婆婆已經做好了一塊墓碑，碑上用指甲刻出八個字：夫婦二人，長眠于此。

“那孩子，我會照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