猥瑣漢子還是有眼光,知道那人自己得罪不起,到嘴邊的臟話硬生生咽了回去,干笑道:“可不是什么小道消息,而是貨真價實的大新聞,我親耳從大人物嘴里偷聽來的,用來換這一盤老瓜,實在是可惜了!”
說著,耐不住寂寞的手掌自然而然地摸上了一片他嘴上瞧不上眼的西瓜,被眼尖的小二一抹布給抽了回去。
“客官還是仔細說來聽聽,值與不值大家說了算,瓜又沒長腿,跑不了!"
有些遺憾地舔了舔手指,猥瑣漢子猶豫片刻還是咬咬牙,勉為其難地拱手道:“行吧,我就說出來讓大家開開眼界,就當交個朋友。”
在座食客皮笑肉不笑地等著他的下文,無人應和。俗話說得好,多一個朋友就多一條路子,跑江湖的大多喜歡廣交好友,但...也得看人,像猥瑣漢子這種一沒實力二沒背景還愛占小便宜的窩囊廢,實在叫人難以歡喜。
“既然你說妖物猖獗,那自然是見過,不妨給大家伙講講這妖物的樣貌來歷。”
另一桌的食客也開始起哄,聽口氣,也是不怎么相信。
沒討到好,猥瑣漢子也不急,抬腳踩在凳子上,自信滿滿地胡亂吹噓起來。
“那妖物可不一般,是一頭千年泥鰍成精,體型龐大,只要再吸食九十九對童男童女的精血就能徹底褪去魚身,化成人形,到時無人能敵,霍亂一方,可不就是妖物猖獗嘛!”
故事說得玄乎,還就真把大家給唬住了,就連角落里的那位也停下了喝酒的動作,微微側頭。
就在大家議論紛紛的時候,小二哥突然挑眉,狐疑道:“客官,你說的……莫不是旺山郡的那頭魚怪?”
猥瑣漢子臉上笑容僵住,眼珠子轉了轉嘴硬道:“怎么會?我說的是妖物,可不是什么魚怪!”
“魚頭人身,出現在旺山郡的旺山大河里,是也不是?”
猥瑣漢子嘴角抽了抽,頓時卡殼,尷尬地放下腳,默默坐了回去。
大堂頓時噓聲四起,這猥瑣漢子忒不是東西,為了口西瓜竟然胡編亂造,偷換概念,實打實的小人!
旺山河里出現魚怪這件事早就為人所知,是幾年前的舊新聞,當時也被附近百姓謠傳妖物入侵,引起慌亂,召來官府調查,聽說連刺史府都來了人,最后證實那魚頭人身的存在并非妖物,具體是啥,官府也沒給個準信,只說已經處理妥當。只要不是妖物入侵,老百姓就還能接受,怪物不怪物的,隨它去,禍不關己,高高掛起,后來那魚怪也確實再未出現過,也就不了了之。
連續放了兩個啞炮丈,食客們興致乏乏,對三人不抱希望,不少已經重新落座。
小二嘴角逐漸上揚,故作遺憾姿態,對第三位沉默的邋遢漢子玩笑道:“這位客官,您應該不是準備把幾年前的人口失蹤案說成是邪宗入侵咱云州吧?”
人口失蹤這案子同樣是發生在前幾年的怪事兒,規模和影響非區區魚怪可比,連京城都被驚動,云州各地官府為此忙得焦頭爛額,苦不堪言。可追查了一年多,一無所獲,只知道對方身披黑袍,實力不低,打傷了不少官府高手,最后結果...依舊是不了了之。對方似乎不愿把事情鬧得太大,逐漸收斂,到今天雖然還是有人不時失蹤,但數量已經恢復正常。
邋遢漢子往嘴里丟著花生米,淡淡道:“史家!”
簡簡單單的兩個字卻讓酒館突然安靜下來,食客們的視線重新聚集到他身上,倒是角落那人繼續飲酒,并不上心。
“你說的,可是京城史家?”
那貴公子扭過頭,莫名嚴肅。
邋遢漢子冷笑一聲,繼續丟著花生米,反問道:“還能是哪兒的史家?”
“說說看,要是說得好,本公子請你。”
邋遢漢子抬頭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三天后,史家千金生辰宴。”
有食客輕蔑冷笑,搖頭道:”編故事都不會,你可知史穆慈如今芳齡幾何?”
邋遢漢子絲毫不理會,緊盯著貴公子,后者微微驚訝,不由仔細打量了他幾眼,詫異道:“史家二千金史書緣確實是在三天后滿十歲,可你是如何知曉?”
史家在京城是名門望族,幼女生辰宴這種小喜之事一般只會在上層之間流傳,他一個邋遢的落魄漢子,遠在南方云州,同京城隔著千山萬水,如若不是有過硬的實力背景是不可能打聽得到高層之間的內事。
哪怕是貴公子自己也是在父親宴請權貴時無意中聽來的宴辰消息。
邋遢漢子不語,只是盯著他。
“消息確實難得,卻也只是難得而已,算不上精彩,當得起一壺酒。”
貴公子實話實說,若是史家大千金擺宴,大家伙或許會有興致,畢竟史穆慈人美心善,正值碧華之年,是所有公子少爺乃至江湖草莽夢寐以求的人間仙子。
哪個少女不懷春,哪個漢子不好色。
可偏偏說的是二千金,才十歲的年紀,長得再怎么精致,也只是個毛孩子,又沒有什么過人之處,遠不如姐姐耀眼,實在叫人提不起興致。
“那如果我告訴你,史書緣是個千年難得一見的武學奇才,當不當得一桌飯菜?”
大堂嘩然,就連掌柜的也放下手中切刀,皺眉看了過來。在場食客,至少半數眼中帶著懷疑,可這邋遢漢子知曉京城貴族的內事,又讓他們不敢輕易否決。
漢子淡定地抓著碟中所剩無幾的花生,一副胸有成竹的自信模樣,讓貴公子拿捏不準。
史書緣自出生以來,表現平平,圈子里大都談論她姐姐的美貌和才華,很少有人提及她的事情,也確實沒什么值得關注的地方。
十年之后的今天,突然之間就成了千年難遇的武學天才,這說法很難讓人接受。
天才也分三六九等,前面加上千年二字便是天和地的區別,四大武學世家子弟資質最高的也才被賦予百年難得一見的前綴。可千年,箐國的國史也才五百年,這是個什么樣的概念?是說箐國立國以來,沒有一位武者的天資比得過史書緣,這怎么可能?
“你如何證明?”
邋遢漢子撿完最后一粒花生,意猶未盡地咂咂嘴,搖頭道:“一個月后自見分曉。”
一個月!難不成史家要在生辰宴上公布此事?
一時間,客棧一片喧嘩,食客們議論紛紛,不明真假。
小二有些詫異地看了邋遢漢子兩眼,沒想到這個看起來更像是乞丐的漢子竟然還真有兩把刷子。這個消息顯然已經滿足了那三個條件,當然,不是胡編亂造的話。
“小二,給這位朋友上菜。”
貴公子喊話,消息的真實性還有待斟酌,但他不在乎這點銀兩。并且,比起消息,貴公子更加好奇邋遢漢子本人。有關史家的信息用機密來形容也不為過,可不是普通人能夠打聽出來的,漢子是如何直知曉的?
“得嘞~”
小二應了聲,扭頭看向柜臺,見掌柜的點頭,才把那盤西瓜推到邋遢漢子身前,客氣道:“愿賭服輸,您慢用,菜一會就來。”
邋遢漢子對著貴公子那桌拱拱手,隨手拿了一片西瓜塞進嘴里,剩下的,推給了對面的兩個憨貨。那二人頓時喜笑顏開,迫不及待地伸出去抓,一手一個,啃得汁水四濺。
其實最開始叫囂那人只認識猥瑣漢子,二人都是鎮上游手好閑、偷雞摸狗之輩,在街上偶遇邋遢漢子,本想討點便宜,卻發現對方處境不比他二人好到哪去,窮的叮當作響。天熱難耐,肚子又餓,三人一合計,索性一起去來福拼上一頓,坐下來才發現,三人全部家當湊一起也才夠一盤花生米。二人本打算吃個霸王餐,把剛認識的邋遢男推出去頂罪,不成想,看起來一無是處的男子轉眼就替他們掙了一桌免費的飯菜,這叫什么?
這就叫做出門遇貴人,走了狗屎運!
飯菜上齊,惡客二人大口朵頤,看那狼吞虎咽的模樣,怕是餓了三頓不止,倒是邋遢漢子沒怎么動筷子,就著剛裝滿的花生米悠閑地喝著小酒,眼神淡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