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次見面還是在學校，不過因為是周末，所以人相對少一些。為了避免同行，田書笠選擇上午見面。原本以為辦公室里就兩個人，結果中途殺出個陳咬金。韓左突然沖了進來：“喂！阿哲，聽說了嗎？王書記老婆去院長辦公室鬧了，說他跟一女學生……誒？小田啊？呃，啊哈哈哈哈。不好意思啊，不知道你在這兒。嗯，王書記那老頭有老婆有孩子，還覬覦女學生簡直太惡心了。但你利老師不一樣，母胎單身，你……”

“閉嘴！滾！”

盡管韓左被轟了出去，可是辦公室里的工作氛圍已蕩然無存。利盛哲索性合上筆記本，單刀直入：“一直沒機會問你，對于師生戀，你怎么看？”

田書笠知道，遲早有一天，他倆會討論到這個話題。只是沒料到開始的這么突然。田書笠自小就是個乖孩子，師生戀這么離經叛道的事，她根本不敢想。直到遇見利盛哲，他英俊、成熟、專業、可靠。剛開始她還反復告誡自己，那不是愛，只是因學識差異而滋生的慕強心理，這種情愫會隨著時間推移慢慢淡化。然而師生戀畢竟不是由學生主導的，如果老師采取了行動，學生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本就脆弱的心理防線將不堪一擊，心里那句“不可能”漸漸轉變為“真的嗎”。即便如此，田書笠還是無法用自己的邏輯去解釋利盛哲的行為，從她的立場和角度看不到到師生戀的未來。于是她說：“我可以理解學生喜歡老師，畢竟慕強心理很多人有。可是老師為什么會喜歡學生呢？他們還那么小，生活經歷和閱歷遠不如自己，智力和情感上都很難產生共鳴。所以除了一時的新鮮感和違背道德倫理的刺激感，我不認為老師看上學生還有其他原因。”

說的這么過分，他大概要生氣了吧，田書笠低頭不敢看他。果不其然，利盛哲被氣笑了：“精神共鳴是你的擇偶要求，田女士把自己的想法強加在所有老師身上，未免也太霸道了吧。”利盛哲繞到她身側，雙手搭在轉椅扶手上，將它轉向自己，強迫田書笠面對自己。田書笠不得不抬頭看他，卻不可思議地發現利盛哲一貫嚴肅冷峻的臉上，隱約流露出急躁、慍怒，甚至還有些委屈。她開始緊張，她感覺有什么東西要從那深褐色雙眸里奔瀉而出，即將吞噬她。她被混亂的情緒和姿態控制著，呼吸不由得加快，還沒緩過氣來便聽到他輕聲說：“王老師的想法我不清楚。我自己的話，喜歡聰明勤奮、努力上進、不怕困難、專心于學術和工作，不易受環境影響，堅持自我的女生。我在感情方面不會給自己設太多條條框框，只要不違法，我都會爭取。巧合的是，這樣的女生剛好是我的學生?！?

腦袋里嗡的一聲，這是……表白嗎？“可是這樣的女生很多啊?！睘槭裁词俏?？

“你不一樣，至于為什么，那是我要考慮的問題。你只需想一件事，你喜歡我嗎？我的條件足夠吸引你嗎？”

田書笠輕輕推開利盛哲，她需要和他保持一段距離，才能平靜下來找回理智。然而這個動作徹底讓利盛哲泄了氣。他無精打采地回到座位上，失落、沮喪、灰心，像一個待審的犯人，等一個心知肚明的判決結果。

“我現在……并不想和你在一起。”

意料之中的答案。

“而且，我不同意您的說法。您很清楚自己的優勢，相比之下，我普通了點兒。您剛才提到的那些優點不止我一人身上有。您曾經的同學、您的同事，甚至是您帶過的學生，其中不乏聰明勤奮的人。所以，我需要知道為什么是我。畢竟和您交往需要付出感情，我的感情很貴，不想浪費?！闭f出這句話，田書笠對自己非常失望，眼前的男人比艾斌好太多。然而她已經不再具備義無反顧愛上一個人的能力了，也許愛情并沒有降臨。這就是為什么每當利盛哲進一步，她就會不自覺地退一步?？墒莾蓚€人在一起不是非得有愛情的。她對利盛哲是有好感的，現在缺的只是開始一段關系的勇氣。而是否能擁有這份勇氣，取決于利盛哲接下來的話。

“我也想知道為什么非得是你，可是田書笠，很抱歉這沒法解釋。我也不記得是什么時間看到你什么狀態下，突然產生的念想，想靠近你，想為你做任何事。這種感覺前所未有，我是個嚴謹的人，不會妄下定義。我既沒有經歷過愛情，自然不會輕易把這種感情歸為愛情。我想至少它是一種沖動，這種感情在我身上已經持續了兩三年。在看不到你的日子里，它不但沒有消失反而越發強勢。我無法無視它，所以我想盡一切辦法要見到你?！?

什么？

“是的，這個危險的項目是我向院領導打申請接下的。由于貴司的項目幾乎沒有學校敢承接，所以輕而易舉地被我拿下了。為了讓你做項目負責人，我還假裝很不情愿與你們領導合作，這樣才有機會向他提這么過分的要求。看在我如此處心積慮的份上，田女士，可否給個追求你的機會？”

盡管他說的是沖動，但經歷過暗戀的田書笠非常清楚那是什么。她曾經也是這樣，為了靠近一個人，處心積慮制造機會。她何其有幸，當初的心思被一個更優秀的人用在了自己身上，這讓她覺得有些受寵若驚。她決定給自己一個機會。

“謝謝您，利老師?！?

通常告白的時候聽到對方說謝謝，總不是件好事。就在利盛哲覺得自己快要碎了的時候，他聽到田書笠俏皮地說：“做完這個項目領導答應給我升一級?！?

利盛哲有些混亂，他有點想不明白，話題怎么就一下子從求愛變成了職場。

“盡管項目看起來很困難，但是我相信老師一定沒問題的?！?

“難不成項目完成之前，你可以勉為其難允許我追求一下？”利盛哲萬萬沒料到還能有這樣的機會，于是想也沒想，直接回：“那也行?！?

“那當然不行！”這都行？天吶！這還是她高冷矜貴的老師嗎？“項目完成以后也要一如既往地追求我。而且您只見過做學術的我，從未接觸過生活中的我。所以您得重新認識我了解我，我可能和您想象的不一樣。即使不一樣，您也不能輕易放棄。因為在這過程中，也會付出感情。我剛才說了。我的感情很貴，不能浪費?！碧飼铱戳艘谎凼謾C，“現在是上午10點。您可以有一整天的時間考慮一下要不要收回表白。如果您收回，我就當剛才什么都沒有發生過。否則，從明天上午10點開始，您要和之前一樣，處心積慮來了解我追求我。我也會在力所能及的范圍內全力支持你。現在，我們可以繼續討論項目嗎？”

“嗯……是的?！崩⒄艽蜷_筆記本的時候還沒怎么回過神來，習慣于掌控一切的他，第一次體會到被人牽著的感覺，其實，也不賴。

另一方面，對于目前這個狀態和結果，田書笠感到很滿意。未來會怎樣，懶得想。

窗外仿佛有數百只知了，嘰嘰喳喳地叫個不停。你仔細聽，它們似乎在慶祝著什么呢。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