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08，你吃藥的時間到了。”
一句聽了三年的話再次在耳邊響起，宋緋猛地僵住身子，不敢回頭去看身后的護士。
跟昨天那個化成齏粉后消失的護士的聲色一樣。
“5308，你吃藥的時間到了。”護士重復了一句，語氣沒有任何波動。
宋緋轉過身子，一張熟悉的臉闖進她的眼眸。
跟昨天那個護士一模一樣！
不對！
又不全一樣。
面前這個人就像是一具沒有靈魂與感情的空殼，昨天的護士還會瞧不起她，會怨恨她，今天的只是個負責讓她吃藥的工具人。
“我今天出院，就不用吃藥了。”宋緋拒絕道。
她心里有股疑惑，亓硯難道昨天沒跟醫院的負責人說，今天要接她回去么？
護士再次重復道：“5308，你吃藥的時間到了。”
宋緋：“……”
媽的，還是換成昨天那個人吧。
至少還有理智，還能聽得懂她說的什么。
宋緋一把搶過藥盤摔在地上，她的情緒有些激動：“我說我今天出院，就不吃藥了。”
護士置若罔聞，俯身將滾落在床底的白色藥片撿了起來，上面沾了些許灰塵，護士用袖口擦了一遍，遞給宋緋，“5308，你吃藥的時間到了。”
宋緋已經徹底不想講話了，接過藥就扔進了嘴里，順帶把一次性紙杯里的水也給灌下了肚。
“現在你能出去了么？”
護士點頭應道：“嗯。”
宋緋剛松了口氣，躺在床上，轉過身的護士撿起地上的藥盤又一個轉身朝她腦袋上砸了過去。
“嘭——”
這一下砸的猝不及防。
宋緋壓根都來不及躲閃，硬生生接下了這一擊，腦袋都是暈乎乎的。
護士打完后就規規矩矩地端好了藥盤，“下次不要耽誤我時間。”
說完，護士轉身就走，速度極快，就像生怕后面的宋緋會追上來打她似的。
“……”
宋緋心里暗自發誓，等亓硯來了，她絕對要狗仗人勢，把剛才那個護士拖過來爆打！
今天的亓硯似乎是格外地忙，一上午都沒聽到他要來的動靜。
吃過午飯，宋緋的主治醫生李達敲開了5308號房的房門。
“亓夫人，亓總來了。”
李達弓著身子，來喊宋緋的時候跟小太監請娘娘出宮似的。
平日里可沒見著他這么獻殷勤。
宋緋輕嗤一聲，也不知是在跟亓硯賭氣，還是在為難李達，輕飄飄來了句：“他要是來了，怎么不親自來告訴我？你急急忙忙跑我這里來獻什么殷勤。”
李達一愣，聽這口氣就知道今兒這姑奶奶脾氣不好。
平日里雖然算不上苛待人家，到底也沒有照顧，現下宋緋要出院了，李達心里不能說不慌。
三年前，亓硯把宋緋送過來的時候，他就大為震驚。
外面都傳的沸沸揚揚的亓總寵老婆，要星星還附贈月亮，怎么這會子還寵到了精神病院里來？
他再怎么沒出息混日子，宋緋有沒有精神病他還是查得出來的。
只不過人家亓總錢給到位了，剩下的就不屬于他該管的范圍。
拿錢辦事少打聽，這也是他能夠混到主治醫生位置的重要原因。
“亓總在給您辦出院手續，我就先來知會您一聲。”李達眼觀鼻鼻觀心，大抵是因為身體肥胖，額間的虛汗直流，擦都擦不干。
宋緋沒搭理他，懶散地倚著床頭，半只腿懸空，有一搭沒一搭地晃著。
亓硯疾步從外面進來，手上還拎著一個文件袋。
“阿滿，我們回家了。”
一見到亓硯，宋緋瞬間眼眶就紅了，蓄滿了淚水，聲音適時地帶上了哭腔，“亓硯，我被人欺負了。”
她撩起前面的劉海，指著自己的額頭，一塊青色的痕跡赫然在目。
宋緋皮膚白皙，身上稍微有點傷痕都看的一清二楚。
見狀，李達心下一沉，嘴巴蠕動了幾下，沒出聲。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嗯？怎么回事？阿滿好好說。”亓硯走到床邊，順手摘下了眼鏡放進口袋，文件袋則是被隨手扔在了床上。
他抬手，輕撫上淤痕。
亓硯聲音不急不緩，好像并沒有很生氣于宋緋被人欺負了。
但是宋緋卻注意到了他摘下眼鏡這個動作。
亓硯一般情況下都會戴著眼鏡，摘下眼鏡的情況分為兩種，一種是跟在她一起的時候覺得眼鏡礙事，另一種則是動怒了。
亓硯這個人生氣都叫人不容易察覺，你以為他是笑著的，沒什么事，放松了，殊不知，他最會在這個時候給人致命一擊。
沒了眼鏡的遮擋，那雙眼都變得勾人起來。
亓硯的眼睛很漂亮，狐貍眼，眼尾上揚，末端恰如其分地落下一顆紅痣燃燒著。
睫毛濃密且卷曲。
比女人的眼睛還要好看。
他的瞳孔是純黑色，深不見底，如萬丈深淵，久看會沉溺其中，不可自拔。
這雙眼，每一次抬眸，都含情脈脈。
戴上眼鏡的時候鏡框會正巧遮住那顆紅痣，收斂這雙眼流露出的深情。
“今早給我送藥的護士拿藥盤砸了我的腦袋，我都說了我今天出院不吃藥。”
宋緋良心難得發現一次，決定實話實說。
亓硯眸光一凜，“我們家阿滿受委屈了，回去后我好好補償一下阿滿。”
他牽起宋緋的手，柔聲道：“阿滿先去更衣室把病服換掉。”
“嗯，好。”宋緋走出病房，去了走廊盡頭的更衣室。
更衣室排列著一排排的柜子，上面貼滿了對應的房間號。
宋緋找到5308，從柜子里拿出了衣服換上。
是一條貼身的黑色長裙，還是長袖。
宋緋額角滑下三根黑線，不想她穿裙子就直接帶衣服褲子過來啊……
5308病房，宋緋不在，氣壓徹底降了下來，無形之中壓人的緊，站著都特別費力。
李達只覺得呼吸都困難，腿一軟，噗通一聲跪在地上。
嘴唇止不住地哆嗦，解釋道：“5308這個房間我已經告訴送藥的護士不用送了。按理來說今天是不會有護士來送藥的。”
“李醫師，你跪著做什么？”
亓硯坐在床上，翹著二郎腿，單手插在口袋里盤著已經被拆卸下來的鏡片。
“我……我，亓總，我去給您把把今天送藥的人找出來。”
李達撐著墻勉強站起來，逃似的溜出了病房，沖到一樓去問管送藥護士的護士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