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云心情不怎么樣，雨下個不停。

沈藍單肩背著包，校服就那么敞開著，嘴里叼著個棒棒糖，手上把玩著手機里的消消樂站在便利店的房檐下。

這一關確實難，她已經卡在這一關有大半天了。

眼看著剩余步數慢慢減少，沈藍終于皺了皺眉。

過了不到一分鐘，手機傳出一陣聲響。

又沒過。

沈藍煩躁地退出了游戲，順便看了一眼時間，已經差不多快七點了。

沈國昨天晚上說要來接她回奶奶家住幾天，讓她先別走，在那等著。

距離放學已經很長時間了，沈藍看著漸漸變黑的天空和絲毫不見小轉的大雨，咬碎了糖，把糖棒丟進一邊的垃圾桶里，低著頭，拔腿就往家里跑。

一路一邊刮風一邊下雨，天也越發暗沉，她的心也是。

她家距離學校挺近的，步行的話也就十來分鐘，跑著回家也要不了五分鐘。

她剛從電梯口出來，就隱約聽到了爭吵聲。

她面無表情地從校服兜里摸出鑰匙，慢吞吞地開門。

爭吵聲瞬間放大，鋪天蓋地，像要把她吞噬。

沈藍看著滿地的碎片雜物，默默拿出手機叫了保潔公司。

沈國坐在沙發上，叼著煙，拿手機刷著短視頻。

旁邊，李文莉還帶著哭腔用手指著他的鼻子罵：“你個不中用的東西，我當時怎么就眼瞎看上了你……”

沈藍無言。

除了“心大”這個詞外，她實在找不到什么人話來形容這位名義上的父親。

“你當時讓我嫁給你的時候，說我的嫁妝你一分不用，一分不要！現在呢？你拿它去賭博！你拿我媽的救命錢去賭博！”

李文莉哭地上氣不接下氣，嗓子都啞了不少，眼眶通紅。

沈國煩躁地把手里的煙摁滅丟進煙灰缸，抬頭看向李文莉，吼道：“你媽都多大的歲數了，錢用在她身上難道不是浪費？”

沈藍抽了抽嘴角。

好一個親爸。

李文莉聽見后，震驚了幾秒，隨即又喘著粗氣，尖叫著：“滾啊！你個畜生給我滾！離婚！滾出我家！”

沈藍看著沈國摔門而出的時候還沒緩過來。

李文莉哭花了臉上的妝，不顧形象地坐在地上用手捂著眼睛，身體止不住地顫抖。

沈藍把肩上的書包隨手一扔，對著地面上的花瓶碎片拍了個照，給班主任發過去：

老師，我花瓶打碎了摔上面了，請三天的假。

隨后，百度了幾個圖片，把別人的臉裁掉，又鏡像了一下，覺得天衣無縫，就給班主任發過去了。

班主任那邊回的挺快，沒一分鐘就來了消息：

沒事吧？嚴重嗎？去檢查了嗎？

沈藍看著班主任的靈魂三連問，忽然有點愧疚。

班主任叫王發貴，是個有著啤酒肚的中年大叔，就是這么不正經的樣，教的卻是最嚴謹的數學。

沈藍快速點擊這屏幕，回了個消息：

檢查了，醫生說讓我好好躺幾天。

王發貴也沒懷疑，讓她好好修養，也別忘記了學習。

沈藍不禁感嘆：“這老古董這么好騙啊。”

老古董是他們班給王發貴起的外號。

沈藍關掉手機屏幕，望向還坐在地上的李文莉，皺著眉頭，有點不悅地開口：“起來吧，哭也沒用，錢都讓他造作沒了。”

李文莉聽了，哭的越發厲害了。

沈藍吐了一口氣，把手揣進衣兜里，歪著頭，一副吊兒啷當的樣子：

“你哭給誰看呢？我要是你，現在就想辦法弄錢來治外婆的病。”

沈藍唯一牽掛的就只有外婆了。

沈國和李文莉剛把沈藍生下來的時候，李文莉還在自己創業，便拉著沈國一起經營。

但沈國有了好處后就不愿意再受苦，李文莉掙的錢基本都被他拿去造作了。

李文莉的公司馬上就要垮了，外婆的身體又染上了肺癌，就在這關鍵時刻，沈國把李文莉的嫁妝全花完了。

沈藍打小就和外婆住在一起，雖然沒有父母的陪伴，但是在外婆的悉心照料下，也算是有個比較完整的童年。

所以，外婆對她很重要，非常非常重要。

窗外的雨聲漸漸稀疏，烏云層中隱約透出些光來，世界慢慢恢復了嘈雜。

李文莉終于慢慢停下了哭聲，抬頭，用那張被眼淚哭花的臉對著沈藍：“如果……我和沈國離婚了，你跟不跟我？”

沈藍咧嘴笑了笑：“你這時候想起來你是我媽了？”

沒等李文莉回答，她便開口：“我會想辦法幫外婆看病，所以目前我們算是在同一戰線上。”

說著，沈藍頓了頓：“如果外婆有一天真的離世了，我誰也不跟。”

“你和沈國沒什么區別，從我記事開始就沒見過你們多少次，要不是外婆現在人在醫院，我都懶得到你們家。”

說罷又自嘲地笑了笑：“也怪我，和外婆住了那么多年，怎么就沒看出來她生病了。”

默了半晌，手機忽然傳來消息聲，沈藍打開屏幕撇了一眼，沖李文莉搖了搖手機：“保潔公司叫好了，不想丟人現眼的話就去洗把臉。”

說著，又拿起書包，出了門。

出了電梯口，馬上撥了一個電話號碼，沒什么猶豫地打過去。

“阿苔？”電話那頭傳來清脆的聲音。

阿苔是沈藍外婆給她起的小名。

沈藍的心忽然就安了下來：“嗯。”

“你沒事吧？我聽老古董說你受傷了。”梁初槿語速很快，聲音不由自主地染上一抹焦慮。

“沒事，我好著呢。”沈藍勾了下嘴角，眼中一片朦朧。

“嗯？你沒事？”梁初槿聽出了不對。

“嗯，沒事。”

電話另一頭的女生意識到了什么，走到了沒那么多人的地方，壓低聲音問道：“出什么事了？”

沈藍腳下踢著一塊石頭，慢慢往前走著，聽著梁初槿小心翼翼的聲音，不禁笑道：“沒出什么事。”

梁初槿不信：“那你請什么假？”

沈藍無所謂地說：“不想呆學校里了，請假散散心。”

梁初槿手握著電話，抿著嘴不睡話。

她知道一定出什么事了。

以沈藍的性格，就算真的不想呆在學校里也不會直接請假的。

她學習成績不拔尖但也算不上差，所以她不會放著學習不管。

梁初槿最后還是沒再詢問，只是說讓她早點回學校，有什么事要幫忙盡管找她。

沈藍隨便應了兩聲便掛了電話。

剛下完雨，空氣里充滿著青草和泥土的氣息，整座城市被月光籠罩著。

沈藍面向那盞月亮，駐足遠望。

她的眼睛慢慢被這一抹皎潔填滿，映著光。

半晌后，理了理書包和衣服，往路的盡頭走去。

那是她的家，她和外婆的家。

老式居民樓。

沈藍爬樓梯爬到5樓，從書包拿出鑰匙，打開了這扇破舊的大門。

這里面有她所有美好的回憶。

屋里的陳設還是保持著外婆離開前的模樣。

進了房間也沒開燈，徑直走進臥室，躺在床上。

這張床好像有魔力一般，掃去了沈藍一身疲憊。

半分鐘后，房間里只剩輕微的鼾聲。

第二天早上，沈藍是被凍醒來的。

她昨天晚上倒頭就睡沒蓋被子，今天早上起來的時候有點發燒。

沈藍無語地看著體溫計。

真會挑時候，早不燒晚不燒，偏偏現在燒。

她拿手機點了個外賣，又躺回床上，這次還特意把被子蓋好了。

約摸半個小時，傳來一陣敲門聲。

沈藍爬起來，慢吞吞地走到門前，開了門。

她眼前一片模糊，只看見門外的外賣員還挺年輕的，感覺和沈藍一般大，沒穿外賣服。

“是你點的外賣？”對方開口。

沈藍這才看清對方的模樣。

帶著眼鏡，一雙桃花眼，白色衛衣搭配牛仔外套，長的很清秀，沈藍下意識就以為對方是個女生。

“是我的，謝謝姐姐了。”說罷，接過對方手里的退燒藥，就把門關上了。

門外一臉懵的少年：？？？

我？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