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玨此時被關在一處別院,她之前被打暈了以后,醒來以后就在馬車中,她全身都被緊緊綁著,動彈不得。
跟著馬車一起的有三男一女,其中兩個便是之前的那兩個道士,另一個男的是五大王的手下,女的只是個普通的侍女,主要是為了方便路上伺候和監督她。
這兩天她也從他們的對話中得到一些信息,她這才知道原來之前她被打劫是五大王的手筆,五大王在圣人壽宴上求婚不成,便在暗地里使這種下三濫的手段,結果沒成想被鴻羽打破了他的計劃,于是他又暗中找了一些術士,就是為了對付鴻羽,這樣他才好對她下手。而且聽他們對話,他們似乎已經解決了鴻羽。她滿心愧疚,都是她連累了鴻羽。也不知鴻羽此時如何?
馬車行駛了兩天兩夜終于抵達了五大王的別院。
到達別院后,白玨被松了綁,只雙手被縛地關在了一個房間。
一天后,五大王來到別院,接見了那兩個道士。
矮個子道士道:“你要求的事我們已經辦妥了,那么之前說好的銀錢……”
五大王接過話道:“還請兩位大師放心,該給你們的一個子兒都不會少,只是不知兩位大師會如何處理那鶴妖?”
矮個子道士道:“自然是將她帶回師門,集我門派之力將她擊殺。”
五大王道:“不知兩位大師可有法子廢除那鶴妖的修為不傷她性命?”
兩個道士不明白五大王此舉何意,但依舊如實答道:“實不相瞞,這妖孽修為不凡,不是那些靈力低微的小妖,我與師弟好不容易才將她制服,若要廢除她的修為只怕不易,還是將其擊殺為好。”
五大王頗為惋惜地嘆道:“不瞞兩位大師,我這人沒什么愛好,就是特別喜歡美人,我就是看那鶴妖化為人形還頗有幾分姿色,這才有此一問,若能達成,我還可以加錢,既然不能達成,那便罷了。”
那高個道士聞言猥瑣一笑道:“原來如此,這有何難?那鶴妖如今被縛妖索捆著,法力被壓制,五大王你想對她做什么不行?倒也無需廢除修為那么麻煩,廢除了修為鶴妖就維持不了人形,化為了原形那還有什么好玩的?”
矮個道士聞言瞪了高個道士一眼。
高個道士道:“師兄,你瞪我做什么?我說得不對?”
矮個道士不理他,道:“五大王,師弟口出無狀,只是人妖殊途,兩相結合有違天和,五大王最好不要這么做。”
五大王輕蔑一笑:“什么天和不天和的,人生短暫,及時行樂才是真理。再者我只玩一晚,明日你們再帶走就是了,價格好說。”
矮個道士還在猶豫,高個道士見狀便同他道:“師兄,你還在猶豫什么?反正那鶴妖被縛妖索捆住,根本沒什么威脅,而且只是一晚上,不會有事的,再者,那可是很多錢吶!”
矮個道士這才點頭道:“那好吧!只此一晚,不過五大王切記,萬萬不可解開縛妖索。”
五大王笑道:“放心吧!我知道其中利害。”
傍晚,白玨被關在房間內正在嘗試弄斷縛著手的繩索,這時一陣腳步聲傳來,她心中慌亂,警惕地看向門外。
房間打開,只見門外是兩個道士和五大王,他們身后還跟著一群人。
五大王見到白玨,淫邪一笑:“白七娘子覺得我這別院如何?”
白玨別過頭不理他。
五大王毫不在意地笑了笑。
矮個道士拿出之前收了鴻羽的那只葫蘆,拔掉塞子,兩指并攏豎在唇間念念有詞,一道流光便從葫蘆中飛出來落到地上變成了鴻羽,她此刻還是五花大綁的模樣,昏迷了過去。
白玨看到鴻羽,立馬撲上去,用被綁著的雙手用力地搖晃她,哭道:“鴻羽?鴻羽你怎么了?快醒醒啊!鴻羽!”
鴻羽眉頭一皺,這才悠悠轉醒,她一臉迷茫道:“這是哪兒?”
五大王玩世不恭地笑道:“這里是我的別院,能請得鴻羽娘子光臨寒舍,真是令寒舍蓬蓽生輝啊!”
鴻羽一看到他就很不舒服,正要起來,發現自己還被捆著,法力也用不了了,這才想起了昏迷前的事,她恍然大悟道:“我說我一貫低調怎么會有道士來捉我,原來是你們在狼狽為奸!”
五大王笑得肆意:“小鶴妖不要學兩句人話就亂用詞,我們這是交易,我給錢,他們幫我捉妖,這很公平。哪里就是狼狽為奸了?”
鴻羽怒道:“呸!我吃你家大米了?你叫人來抓我,還有,抓我就算了,為什么要把玉瑤牽扯進來?”
五大王哈哈大笑:“看這樣子,這小妖竟還是個未開竅的!你待會就知道為什么了。”
白玨倒是聽懂了,罵道:“你這畜生!竟連妖都不放過,簡直喪心病狂!”
五大王笑道:“只要是美人我都不會放過,管她是人是妖是鬼是怪。”
白玨一臉嫌惡道:“惡心。”
五大王不再理她,看了一眼被綁成粽子的鴻羽,對那兩個道士道:“不知大師能否將這鶴妖換個方式綁,這個樣子……不太方便。”
白玨聞言,望向他的目光仿佛要吃人。
那矮個道士道:“不可,若要換個方式綁就得松開重新綁,那鶴妖修為不凡,一旦松開,怕是會被她逃出來。”
五大王只得一臉遺憾道:“那行吧,你們可以退下了。”
于是門外的所有人全部退下了,只留了兩個人守在門外,五大王關了門,目光在白玨跟鴻羽之間徘徊,淫邪地笑道:“該先從誰開始呢?”
五大王突然一把拉住白玨笑道:“那就你了。”
白玨驚呼一聲:“放開我!畜生!”
鴻羽被捆倒在地上,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怒吼:“混賬東西!放開她!”
五大王扭頭朝她笑笑:“小妖別急啊!待會兒就輪到你了。”
五大王抓住白玨的雙手將她往床上一扔,便迫不及待地俯身,一手按住她雙手,另一手開始解白玨的衣帶。
白玨不斷地掙扎:“別碰我!走開!啊!”
白玨既是羞憤又是惡心。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
鴻羽聽到白玨的哭聲只覺痛苦無比,她極力地想掙開繩索,繩索卻越來越緊,已經勒進了皮肉里,鴻羽渾身浴血,卻還是不能掙脫。
突然她腦中靈光一閃,她曾經無意翻到過一本書,上面記錄了一種禁術,以燃燒生命力為代價,可以強行突破束縛。想到這兒,她強迫自己靜下心來,開始暗自催動禁術。
白玨神情絕望,淚流如注。男子氣喘的聲音從上方傳來。
“呀!”鴻羽終于奮力掙開了束縛,發出一陣暴喝。
她瞬息來到床前,五大王聽見動靜轉頭一見是她,神情驚恐,還沒來得及出聲就被鴻羽一把掐住脖頸臉朝下狠狠地往地上撞去。
“呃!”五大王抑制不住地發出痛呼。鴻羽將他提溜起來,五大王被撞得鼻頭破碎,鮮血橫流。緊接著五大王就感覺到全身的生氣正在被抽走,他很快變成了一具干尸。
鴻羽如同扔垃圾一般將他扔到一邊。
外面的守門人聽到動靜不對,急忙破門而入,看到這番場景立馬掉頭就跑,大喊:“妖,妖怪逃出來了。”
鴻羽笑得森寒。手掌虛虛一握,那兩人還沒跑出幾步也立馬變成了干尸委頓在地。
鴻羽回頭看到白玨衣衫襤褸地蜷縮在床上,潔白光滑的肌膚上布滿了猙獰的吻痕與指印。鴻羽靈動的眸中滿是心疼。
鴻羽動作輕柔地扶起白玨,掌下妖力涌動,祛除了那些印記,同時給白玨重新幻化了一套衣服,整齊地穿戴在她身上。
鴻羽安撫地拍了拍白玨的背,輕聲道:“玉瑤,你且在此處稍等我片刻,這別院中的人一個都不能留。”
鴻羽剛要起身離開。白玨卻拉住了她的衣角,哽咽道:“你讓他們再也不能出現在這邊就好,不要殺人了。”
鴻羽不解其意,隨即很快反應過來,白玨這是怕她殺了人后日后成不了仙。不過她都已經殺了三個了,還怕殺更多嗎?那些敗類,就不配活在世上!
鴻羽將白玨打橫抱起,輕輕地放在外間的榻上,那床臟。鴻羽在她身后放了一個枕頭,讓她可以靠坐著。剛做完這一切,身后便傳來了一陣凌亂的腳步聲。
那些聽見動靜趕來的人在院門外看到鴻羽和地上的干尸被嚇得又連忙往回跑躲得遠遠的。
那兩個道士奮力撥開人群擠進了院內,看到那兩具干尸后,神情震驚。
高個道士顫顫巍巍地伸出一根手指指著她道:“你,你這妖物,居然,居然……”
鴻羽邪笑道:“怎么?你們不是早就知道我是個無惡不作的妖嗎?這般驚訝做什么?”
此時的鴻羽跟之前的她完全不同,之前的鴻羽氣息純凈,此時的她渾身都散發著妖邪之氣。
矮個道士冷哼一聲:“師弟,不必與她多說,我們上。”
話音剛落,矮個道士便飛身而上,高個道士也隨之跟上。
三人很快纏斗在一起,他們此時的速度快得只剩下一道殘影,只能看見無數法術的靈光閃爍。四周的墻壁房屋都不可避免地被余威波及出現了坑洞以及垮塌。
鴻羽以一敵二竟也絲毫不落下風。不一會兒就將那高個道士打飛出去,還連帶著砸塌了一堵墻。高個道士捂著胸口猛地吐出一口血,久久不能站立。
矮個道士與鴻羽交戰了片刻也覺察到了不對勁,道:“鶴妖,你這是在自毀道行。”
鴻羽冷笑一聲:“呵!自打被你們抓住的那一刻起我的道行就已經毀了。你們口口聲聲說妖孽害人,那你們自己又做了什么?妖,從來不會無緣無故害人!都是你們這些利欲熏心的妖道逼的!”
鴻羽說到最后,情緒激動,聲音都變得尖利起來。
那矮個道士冷哼:“一派胡言!我們修道者是為民除害,都是你們這些妖孽在為禍人間。”
鴻羽被氣得忍不住飆了臟話,獰笑道:“是嗎?你他娘的睜眼說瞎話的本事不錯嘛!既然你這雙眼睛無用,那老子就替你取下來!”
“啊!”隨著鴻羽的聲音落下,一聲慘叫響徹天際。
那矮個道士雙手捂著雙眼在地上打滾,鮮血不斷從他的指縫中流出。
而鴻羽就立在他不遠處,手上用妖力虛托著一雙眼睛。
鴻羽一把將那雙眼睛扔出老遠,還嫌棄地拍了拍手。
“師兄!”那高個道士不知何時悄悄來到了白玨身邊,手持一把匕首比著白玨的脖子對鴻羽咆哮道:“鶴妖!不想她死就住手!”
鴻羽立刻停下不動,面無表情,眼底卻是掩飾不住的緊張。她語氣平靜地開口道:“你想要做什么?”
高個道士憤怒咆哮道:“我要你自挖雙眼賠我師兄一雙眼睛,再自行了斷。”
鴻羽手中匯聚妖力正要照做,白玨卻突然喊住了她:“鴻羽,不要。”
白玨此時眼尾還有未褪下的微紅,她凄然一笑:“你,不要管我了,你為我做的夠多了,我不想再拖累你了……”
鴻羽不待白玨說完便打斷道:“我從未覺得你是拖累。”
白玨笑道:“我知道,我們鴻羽那么善良,為了朋友可以赴湯蹈火,可我又怎么忍心看你為我一次次受傷呢?你別管我了,我知道,其實你對柳郎君也動心了吧!”
鴻羽聞言震驚:“你怎么知道?”
白玨笑得溫柔:“你這個傻瓜,你的眼神早就暴露你了,可你自己卻不開竅,還一個勁地撮合我倆……這一次,我想成全你。”
白玨說完趁高個道士沒反應過來一把抓住他握刀的手然后將自己脖頸朝刀鋒用力劃去。
“噗!”鮮血從脖頸噴射而出。
那高個道士還沒從白玨自殺的舉動反應過來。
鴻羽瞳孔微縮,飛快奔到白玨面前接住了她,她頭也不抬的一道妖力揮出,那高個道士便斃了命。
鴻羽用妖力控制白玨的血液不讓它流出,但即便如此,白玨的面色還是迅速灰敗下去,沒了氣息。
鴻羽忍不住哭出了聲,這是她有生以來第二次哭,第一次是出生的時候。
鴻羽將白玨打橫抱起,飛離了此地。她剛飛離,五大王的別院便在她身后毫無預兆地爆炸了。
一座山洞內,鴻羽對一張紙吹了一口氣,那張紙便變成一根羽毛飄了出去。
這個山洞是鴻羽剛開辟出來的,就在京城附近。
白玨被平放在山洞內,她身上的血跡已經被清理干凈了,此時面色灰白,毫無生氣。
鴻羽輕撫著白玨的面龐,觸感僵硬冰涼。
鴻羽在白玨身周布了一個法陣,鴻羽盤腿坐在法陣中作了一會兒法,念道:“魂歸來兮。”
只見一個白玨的虛影緩緩出現在山洞中。
虛影沒有意識,只懵懵懂懂地朝尸身走去,然后躺下融為一體。
鴻羽見狀,突然伸手插進自己腹部,鴻羽神色痛苦地皺了一下眉,然后從腹中取出一顆散發著瑩瑩白光的珠子,約莫掌心大小,只是那顆珠子白光外似乎還纏繞著一股黑氣,鴻羽伸手在上面輕輕一拂,那黑氣就被拂走了。
鴻羽將珠子送進白玨的口中后,只見白玨脖頸處那道傷痕以肉眼可見地復原了,恢復得毫無痕跡。面色也很快變得紅潤。眉心漸漸出現了一道小小的銀白色的仙鶴紋飾。襯得白玨如同不食人間煙火的謫仙一般。
鴻羽滿意地看了看白玨,然后就支撐不住地倒在了白玨身上,身體化作了丹頂鶴原形,漸漸沒了氣息。
“七娘,快醒醒,七娘。”白玨被一陣呼喚叫醒,一睜眼看到的是自己父親那張神色焦灼的臉。周圍還有幾個白府的侍從,還有柳筠正站在不遠處捧著一個木盒神情悲傷。
白玨愣愣地喊道:“阿爺?”
白尚書聽到這聲應答,忙道:“誒!七娘你沒事吧?可擔心死我了。”
白玨雖然疑惑自己為什么沒死,但她感受了一下自己身上并無不適后,答道:“我沒事。”
她坐起身,這才察覺到自己身上還趴著一只丹頂鶴,但那只丹頂鶴渾身已經僵硬,儼然已經死去了。
白玨看到那只死去的丹頂鶴,心中一沉,她明明已經死了,現在又活了過來,身邊還有一只死去的丹頂鶴,鴻羽也是丹頂鶴化妖,這種種跡象都說明了一個事實。但她仍不敢相信,愣愣地問道:“柳郎君,你可知鴻羽去哪兒了?”
柳筠神情沉痛地看著那只死去的丹頂鶴,語聲低弱:“鴻羽她……她走了。”
白玨愣愣地答道:“這樣啊!走了也好。”
白玨似是相信了柳筠的話,站起身,卻看到丹頂鶴旁邊躺著一枚玉佩,那是她與鴻羽初見時她送給鴻羽的那枚玉佩,鴻羽很是喜歡這枚玉佩,時時刻刻都戴在身上,從不離身。此時她再也不能自欺欺人了,蹲下身抱住丹頂鶴的尸身崩潰大哭。
柳筠看著白玨的痛哭的模樣,也想不出安慰的言語。他今日本來在家中苦讀準備來年的省試,誰知從窗外飄進來一根羽毛。他一碰那根羽毛,羽毛就變成了一張信紙。信是鴻羽寫的,信中交代了她們這幾天遭遇的事以及前因后果,最后告訴了他白玨的位置。
他初時還有些不可置信,他跟五大王關系一直不錯,對五大王也有些了解,五大王雖然喜歡美人,但用的都是正經手段,從未擄掠過良家女子,怎么可能會做出這種事情?但他心中也清楚,鴻羽心思純凈,不可能會騙他,也沒有理由騙他。他只好帶了幾個人,去了一趟白府。
白尚書此時早已收到了白玨失蹤的消息,正心急如焚,柳筠突然來告訴他有白玨的消息,他雖然奇怪柳筠為什么會有白玨的消息,但此時也顧不上那么多,立刻帶上幾個人就前往他說的那個地方,果然就在山洞中發現了白玨,他顧不上其他,上前就去喚醒了白玨。
而柳筠在看到那只死去的丹頂鶴時,他是有些不可置信的。他見過鴻羽變成原形的樣子,因此他認出了那只死去的丹頂鶴就是鴻羽,再看到一旁的木盒,打開發現里面有兩枚玉佩和一頁信紙,那玉佩雕刻著比翼鳥,兩枚并做一對。玉質清透,觸手溫潤,顏色純粹,雕工也十分精良,圓潤無比,沒有一絲瑕疵,玉佩下方墜著和玉佩同色的漸變青色流蘇穗子。一看就是價值連城的玉佩。他匆匆瀏覽過信紙的內容,只覺一個晴天霹靂,望著丹頂鶴的尸身,心情悲痛。
白尚書看著突然痛哭的白玨,一臉莫名,只得胡亂安慰道:“七娘,你這是怎么了?鴻羽走了也不至于這樣啊!我立馬就派人把她尋回來好不好?你先別哭了,跟阿爺回家吧!”
白玨悲聲慟哭:“再也尋不到了,這世上再也不會有鴻羽了,那么好的鴻羽不會再有了。”
白尚書這才知道,原來鴻羽已經沒了,他心下詫異:“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柳筠作為在場唯二的知情人,只得將白尚書拉到一個沒人的地方,確保沒人會聽到,才將事情的來龍去脈給他說清楚,盡管他心中還是不敢相信五大王是這樣的人,但事實擺在眼前,他不得不信。
白尚書知道真相后,簡直無法用言語形容他的震驚。其一,這個世界上竟然真的有妖!其二,五大王為了得到他的女兒竟然不惜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難怪之前那幫黑衣人在大牢里還是死了!原來就是他的手筆!其三,五大王死了,鴻羽為了救他的女兒也死了。鴻羽為了毀尸滅跡,還將五大王別院中的所有人滅口了。
白尚書太震驚了,他仍有些不可置信地問道:“柳七郎莫不是在誆我。”
柳筠在家中也是排行第七,因此有的人也叫他柳七郎。
柳筠直接就將鴻羽寫給他的信還有木盒里的信一并給了白尚書,道:“絕無欺瞞,這是鴻羽分別給我和給白七娘子的信,您可以自己看。”
白尚書看完后,把信又遞回給柳筠道:“且讓老夫冷靜冷靜。”
白玨哭夠了,抱著丹頂鶴的尸身和玉佩起身向外走去,白府的侍從緊跟其后。
白玨走到一處視野比較開闊的地方,然后開始動手挖土,沒有工具就用自己的手挖,后面跟著的一眾侍從見狀立馬攔住她道:“哎喲!七娘子你這是做什么?你要干什么吩咐我們一聲就是,你這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哪能干這種事?”
白玨推開他們:“你們走開,我要自己來。”
那些侍從見勸不動,看到柳筠也過來了,如同看到救星一般道:“柳郎君,你來得正好,快幫忙勸勸七娘子吧!”
柳筠走到不停用手挖土的白玨身邊問道:“你在做什么?”
白玨道:“鴻羽生前待我極好,她死了,我自然要親手送她一程,讓她入土為安。”
柳筠聞言,也蹲下身來幫忙一起挖土。
白玨見狀挖土的動作頓住了,愕然地望著他道:“你這是?”
柳筠頭也不抬地一邊挖土一邊道:“鴻羽也是我的朋友,生前幫我良多,如今她沒了,我也應當送她一程。”
白府的侍從見柳筠勸人不成反倒跟白玨一起加入了挖土的行業,不禁有些著急。
半晌,一個不大的深坑就挖好了,白玨將丹頂鶴的尸身和當初送她的那枚玉佩一起放進去,然后兩人就開始一起埋土。
埋好后,白玨看著剛埋的土包,道:“鴻羽!若有來世,不要再來人間了!這混濁的人世配不上干凈美好的你!”
不知何時,白尚書也過來了,他站在土包前道:“謝謝你不止一次地救了我的女兒。我如今方知,原來這世上可怕的不是妖,是貪婪骯臟的人心。”
白尚書對白玨道:“走吧,回家。”
白玨點頭。
一群人往回走去,到了山下官道上,有一輛馬車和幾匹馬停在那兒。
在白玨上車之際,柳筠突然喊住了她,柳筠將木盒遞給她道:“這里面有鴻羽給你的信,至于里面的玉佩……如何處置全憑白娘子意愿。”
白玨在馬車上打開木盒便看到了里面的一對上好的比翼鳥玉佩和一頁信紙,她拿起信紙,只見上面寫道:玉瑤,自爾醒來,吾已向黃泉,爾眉間鶴紋乃是吾妖丹所化,唯有如此方能助爾重煥新生。他日爾若遇險,此紋亦可護爾周全。爾亦無須自責,此乃吾之所愿。爾安心便是。五大王別院及院中之人已被吾所毀,再無人可尋跡而查,如此爾方能高枕無憂。吾之所憾未見爾與謙之攜手,盒中乃吾贈予爾等新婚之禮,吾本欲于爾等大婚之日送出,奈何天不遂人愿,是以提前送出,那玉佩所用之玉乃吾游歷人間之時偶然得之,此玉吸納了日月之精華,天地之靈氣,佩之有清心寧神、百病不侵、強身健體之效,比翼鳥乃吾親手所刻,一雌一雄,比翼雙飛。爾與謙之亦是天定良緣,愿爾等鶼鰈情深、白頭偕老。
白玨看完后,已是淚流滿面,白尚書只得用自己的袖子幫她擦擦眼淚。安慰道:“別哭了,若是鴻羽還在世,定然也是不想看到你哭成個淚人的,她既然想讓你活下來,你就努力將她那一份也一起開開心心地活下去吧!”
白玨止住哭泣道:“阿爺所言極是。”
白尚書突然道:“你與柳七郎的事阿爺不反對,看你意愿。”
白玨道:“是,只是我目前無暇顧及此事,還是過段時間再說吧!”
白尚書點頭道:“你何時想了便何時再說。”
五大王的死帶起了一陣軒然大波,天子震怒,下令嚴查。那些被指派查這樁案件的官員叫苦不迭。
五大王那所別院中的人全都在爆炸中身亡,沒有一具全尸,那一堆斷肢殘臂中,也分不清誰是誰的。根本得不到任何線索,也無從查起,最終歸為無頭懸案。
次年正月,省試開試。
放榜之日,柳筠之名赫然在榜首,進士科甲第。
此榜一出,不少人紛紛質疑柳筠的排名,不少學子嚷嚷不服。理由是柳筠乃是丞相之子,他第一的排名有很大可能是弄虛作假。
考功司員外郎聽聞,直接吩咐將柳筠三場的考卷直接貼在榜側。
那些學子看了柳筠的考卷后,不禁為之折服。帖經十條全通,而試賦和策論端的是精妙無雙。這一下再無人不服。
二月初一,宜納采。
一大早柳丞相家就遣了媒人前往白尚書家中求娶白家七娘白玨。
白尚書征詢自家閨女意見,得她點頭,才給了媒人肯定的答復。
媒人說了一系列祝福的話便離開向柳丞相家轉達了消息。
柳丞相家收到消息后,便再次遣媒人帶著雁一只、羔羊一只、酒黍稷稻米面各一斛。正式向白尚書家求婚。
再之后問名、納吉,卦象一出,二人乃是天作之合。兩家俱喜。
納征之時,柳筠親自下聘,只見他鮮衣怒馬,領著長長的送聘隊伍,浩浩蕩蕩地來到了白尚書家。
白尚書見他親來,自是滿意無比,熱情地招待了他。
待柳筠將要離去之時,一白府丫鬟突然塞給了他一只木盒,同時快速低語道:“此乃七娘子托我轉交給柳郎君的,說柳郎君看到后自會知曉。”
待丫鬟離去后,他端詳著那木盒子,這不正是鴻羽放那對比翼鳥玉佩的那個盒子嗎?他打開一看,一枚比翼鳥玉佩靜靜地躺在里面。心中不禁甜絲絲的。
接下來便是請期,柳丞相與柳筠經過再三商議后,最終定在了下個月十五。并發放喜帖廣而告之。
三月十三,白尚書家中也送來了不亞于聘禮的豐厚嫁妝。
三月十五,良辰吉日,宜嫁娶。
金烏西垂時。
柳筠身著喜服領著一眾迎親隊伍浩浩蕩蕩地來到了白尚書家中。
柳筠帶著迎親的一行人來到白府門前,白府門內站著幾名容貌姣好、穿著也不俗的女子以及一眾白府仆婢,那幾個女子看起來都是些家世不錯的貴女。
幾個儐相都是柳筠平日的好友,緊接著開始催妝。
其中一個儐相吟道:“卿本神女降人間,儀態端方姣姣顏。何需蛾眉粉敷面?艷壓群芳勝等閑。”
頓時周遭就是一片叫好聲。
只聽門內其中一名貴女用清脆的聲音吟道:“美人如月勝星華,胭脂水粉錦上花。誰言花容無需化?便是嫦娥也簪花。”
話音剛落,周圍又是一片叫好聲。
剛剛那儐相一時有些啞口無言,另一個儐相一把將他推到一邊一臉嫌棄道:“下去!我來!”說罷便整肅了一下神情,吟道:“郎才女貌蓮并蒂,花前月下兩心許。天定良緣定佳期,才子佳人配良宜。”
這時,門內另一個女子吟道:“兩相既已許白頭,花容月貌亦還羞。對鏡攬妝君莫催,是為己悅用時久。”
又是一片此起彼伏叫好聲。
反復幾輪后,幾位儐相一個不落全都吟過一次催妝詩。
女方那邊幾個貴女只余最后一個吟道:“去年仲春與君識,得見玉顏心已失。世間兒郎多薄情,問君癡心供幾時?”
柳筠聞言不禁想到去年桃花樹下初見白玨那天,白玨一身月白站在漫天花雨中,只那一瞬的驚艷,他便從此淪陷。
柳筠當即出口吟道:“此間有鳥共比翼,雌雄雙飛不相離,今日與卿相執手,霜雪染發還對伊!”
適才吟詩那女子道:“好!柳七郎,記住你今日說的話,今生只許有七娘一人,不得朝三暮四。”
柳筠微微一笑道:“這是自然,我此生定不負她,不納妾也不會流連花叢,若有違此言,定叫我余生凄涼,九泉之下也不得安寧。”
那女子笑道:“你有這份心就行了,說什么九泉不九泉的,大婚之日不吉利。”旋即又轉身對身周眾人道:“開門吧!”
白府大門緩緩打開,柳筠進門到白府堂前,拜見了白尚書,不一會兒,便有兩名婢女攙扶著盛裝的白玨出來。
今日的白玨,一把金色繡著鸞鳳和鳴的絹扇掩面,柔順烏黑的秀發挽作婦人髻,滿頭珠翠,其中還有一支桃花流蘇發簪,那是她跟鴻羽初遇時,鴻羽贈她的那支發簪。一身青色嫁衣,其上以金線繡著比翼雙飛的圖案,再以珍珠、寶石作點綴,華麗非凡。
柳筠望著那道熟悉的身影,雖是被絹扇遮住了面容,但還是令他心動不已。
柳筠同白玨一起拜別了白家親戚長輩,便迎她出門上車。
回到柳府,到了卻扇時,一個儐相道:“謙之,這卻扇詩你是自己來還是我們來?”
柳筠笑道:“我自己來吧!”
于是眾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
柳筠望著絹扇掩面的白玨,緩緩吟道:“昔年桃灼風染紅,落英飄舞見玉容。今宵繁盛一如昔,莫教宮扇隔萬重。”
頓時周遭眾人齊聲叫好,白玨緩緩放下掩面的絹扇,露出了扇后嬌美的容顏。
今日的白玨妝容精致,眉如遠黛,眼送秋波,唇含朱丹,眉間的銀白鶴紋更是為她平添了幾分顏色。
在場的賓客見之無一不為之驚艷。柳筠更是看得挪不開眼。直到堂上的長輩清咳一聲,柳筠這才如夢初醒。
眾人見他這般模樣,不禁哄堂大笑。
更是有人戲謔道:“瞧瞧,新郎看新娘眼睛都看直了,還不趕緊讓他們拜堂入洞房,讓他們私下里看個夠。”
柳筠聞言不禁有些尷尬。
接下來兩人站在一處拜堂,眾人這時候注意到兩人腰間佩戴的玉佩竟是一對,而且一看那成色以及雕工便知價值不菲,一些家世不錯且不差錢的人便開始向人群打聽玉佩的來歷,誰知問了一圈都沒人知道,于是只好私下找到機會問柳筠。
誰知柳筠卻道:“這對玉佩乃是一位好友作為新婚禮物贈予我倆的,上面的雕刻也是她親手所作。不過她如今已經不在人世了。”
那些人聞言不禁深感遺憾,只能作罷。
夜已深沉,二人回了喜房,喝了合巹酒,白玨便開始卸妝散發,待卸到那支桃花發簪時,又忍不住勾起了一陣思緒。
柳筠見到那支發簪不由道:“若我沒記錯,那支發簪好像是當初鴻羽送給你的。”
白玨摩挲著發簪道:“不錯,我們的緣分也是從這支發簪開始的。”
柳筠不禁也陷入了回憶,想當初,他跟白玨還不太熟的時候,他一個男子約一個姑娘家不方便,都是鴻羽在中間牽線搭橋,約白玨出來,這才讓他跟白玨有了相熟的機會,再之后還給他傳授了許多討女子歡心的辦法,他能抱得美人歸,鴻羽占了七成的功勞,沒有鴻羽,他跟白玨走不到今天。想到白玨,他看著昏黃的燭光下,白玨的容顏更添了幾分朦朧的美感,令他不禁有些口干舌燥,于是上前雙手搭在白玨肩側道:“好了,不想這些了,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把握當下才是最重要的。我們快安歇吧!”
白玨點頭,收回了思緒,向床邊走去。
夜空之下,圓月高懸,清輝籠罩四野,寒意在月色中蔓延,卻被芙蓉帳中的暖意阻攔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