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接第二十七章‘她的方程式’，春人離開繪里家后，時間：下午五點。）

*

離開繪里家后，春人坐上電車，不過乘坐的卻并不是回家方向的電車，在到達與導航顯示一致的站臺后，春人走出車廂，沿著手機上電子路線的指示，一路走到站臺附近的商品街，來到約定好的地點———麥O勞，門前。

推門走進店內，服務員熱情的表示歡迎，春人邁步向店內稍偏僻的角落尋找，在找到目標后，低頭，拉開她對面的椅子坐下。

“你遲到了。”

聽到拉動椅子的聲音，南夢唯合上正在閱讀的書，將書滑至餐桌的角落，宣布道。

“抱歉，因為一些事耽誤了。”

春人臉上賠笑著致歉道，“作為補償，這頓飯我請你好了。”

“......成交。”

而后，滿載而歸的將不大的餐桌用兩個擺滿食物的餐盤占滿后，春人拿出一個漢堡，一口咬下，體會著嘴里鮮嫩多汁的口感，一邊有些好奇的看向南夢唯。

她拿著跟春人手中一樣的雙層芝士漢堡，對于她的櫻桃小嘴來說，是顯得有些巨大的尺寸，春人想知道，她會怎么咬下。

只見，她小口小口的埋進漢堡里，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要形容的話，就像是碎紙機般，一點點的咀嚼過大的漢堡，不知為何，令春人想起，倉鼠吃香蕉的圖片，大概都是如此的嬌小可愛......又賣力吧。小口咀嚼，不過這倒也符合她的形象，要是突然一下子裂開一個口子，張開血盆大嘴什么的，就是真正的‘妖怪少女’了。

“......你是不是在想什么失禮的事？”

見春人盯著自己，南夢唯瞪向春人，嘴邊沾有漢堡的番茄醬。

被言中的春人，面不改色的笑著回道，“當然沒有，我只是在想，你小口吃漢堡的樣子很可愛。”

沒想到卻意外的踩中了她的雷點，南夢唯鄭重其事的怒視道，“小？！你說誰是豆芽菜呢？！矮冬瓜？小的像豆粒啊？！”

似乎是把自己腦內的被害妄想都安插在春人的身上。看來不只是她的身高，就連在她面前提起‘小’都不可以，春人深刻認識到了這一點。

“冷靜，冷靜。”。

怕惹來店內其他人的視線，春人擺手投降，安撫道。

因著春人請客的緣故，南夢唯才勉強擺出一副‘好吧，原諒你了’的樣子，狠狠的飲下一口可樂。

‘其實小小的也很可愛。’

這句話就不說出口了吧，春人心想。

——————而等進餐后，春人向妖怪少女獻上貢品，作為飯后甜點，講述了自己在繪里家發生的事。

南夢唯聽完后，卻露出相當陰險的笑容，盡管因為她嬌小的形象而減少了許多陰氣，但也是十足的惡人相了。

“這樣嗎，這就是你計劃的最后一步。”

南夢唯自言自語道，對著并不在現場的舞園繪里，表情一副興趣盎然的樣子，像是在森林里發現獵物的獵手，子彈準備上膛。

“我拜托你的東西呢？”

南夢唯脫離出自我世界后，向春人問道。

春人打開了自己的手機，遞給南夢唯，這是他在繪里的房間，趁著繪里離開的空隙拍下來的照片，照片的內容并沒有什么玄機，春人只是將繪里書桌上的日記，隨機的翻開幾頁，然后拍下來而已。

南夢唯將春人的手機貼在自己的眼前，像是在掃描般的，上下巡視紙張上寫著的文字，不知過去了多久，等春人開始沒有耐心的用手指敲打著桌子，南夢唯才從屏幕前回過神來。

春人正想問有什么結果了，而她抬起頭后，卻是不文雅的吞咽下了嘴巴里積攢的口水，嘟囔道，“這些紙一定很好吃吧......”

令春人大跌眼鏡，搞半天，你是在看這些紙好不好吃嗎？

“咳咳。”

南夢唯咳嗽了一聲，看來是意識到自己的樣子有些羞恥，試圖努力將氛圍嚴肅起來。明明自己就是氛圍的破壞者。

不過她接下來的話，確實讓春人一下子坐直了身子，神經緊繃了起來，就像是應屆考生站在公布成績的榜單前尋找自己的名字，忽然找到了時的模樣。

“嗯，跟你猜測的一樣，嫌疑人‘X’就是舞園繪里。”

賭上身為妖怪少女的尊嚴，南夢唯肯定道。

對于這樣的結果，春人并不意外，畢竟是因為有著根據，自己才敢提出這樣的猜測。

但即便如此，春人還是在期盼著，是否有著不一樣的答案，是否這只是自己的臆想而已，所以當知曉結果后，他的心情才是如此難以描述的復雜。

而妖怪少女并沒那樣的體貼，去等待春人整理好心情，而是頗為感慨的接著說了下去，“沒想到由嫉妒心滋養出的怪物——————嫌疑人‘X’的真體，竟然只是一個因嫉妒心而狂熱的普通少女。”

對于這個結果，南夢唯似乎并不滿足，誠然，作為故事來說，這只是一個僅此而已的故事，缺乏意想不到的波折與反轉，只是一個喜歡少年的少女，因為愛而產生嫉妒，所做出的一系列事件。

但同時，她的所作所為又太過惡劣。

踐踏寫信給春人的少女的心意、散播不利于春人的謠言、肆意妄為的操縱人心，這一系列為人不齒的行徑，都是她所做的，甚至如果不是南夢唯的出現，春人還在被蒙在鼓里。

腦內紛繁復雜的思緒亂成一團，一時，春人不知該如何看待‘舞園繪里’。

是相識九年的青梅竹馬？是愛戀自己的少女？還是卑劣、扭曲的嫌疑人‘X’？

——————而自己，又究竟怎么樣才能拯救她呢？

就像是仰視一道令人望而生畏的高墻，讓人感慨無從下手的困難，不知該如何攀爬而上，只是倍感無力的蒼涼。

南夢唯看著一臉惆悵的春人，嘆了一口氣，擺出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說道，“真是沒辦法呢，既然我們結為盟友了，就有伸手幫助對方的義務......如果你感到無從下手的話，不如從事件的開始，從頭梳理一遍，說不定就能理清自己的情感了。”

“從頭梳理一遍？”

迷茫的春人復讀了一遍她所說的話。

“從個上周一，也就是紫姬川同學轉學的那一天開始從頭梳理一遍，舞園繪里，她究竟干了什么。”

南夢唯翹起一根手指，指向春人道，說完后用兩根手指夾起一根薯條，在番茄醬里狠狠的卷了一圈。

“上個周一......紫姬川轉到了我們學校。”

春人接過話題道，而南夢唯將沾滿番茄醬的薯條遞到春人的嘴前，眼神示意他咬下，春人說完后，遂她愿的照做了，嘴角因此沾上了些許的番茄醬。惹得她滿意的點了點頭。

南夢唯將剩下的半截薯條，繼續在番茄醬里翻滾一圈，一邊說道，“接著，在上個周二，舞園同學與你見面了，對吧。”

在成功沾滿番茄醬后，她也一口咬下薯條，與感覺齁甜的春人表情不同，她的表情倒是很平淡，似乎也不在意間接性接吻的問題。

她用眼神示意春人接著話題，說下去。

“嗯，接著下一次見面是在上個星期五，因為一些特殊原因，我比起平時要更早一些到學校，在鞋柜處碰見了她，當時她的樣子很奇怪，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在鞋柜前發呆。”

順著南夢唯的牽引，春人回憶道。

“而在當時分別后，你看到她手里拿著一個皺巴巴的藍色紙團——————實際上就是紫姬川同學早上放在你鞋柜里的信，這點你也跟紫姬川同學核對過了。”

南夢唯補充道。

“那么問題來了，為什么——————舞園同學會這么做？”

坐在左側的南夢唯拋出問題。

而坐在右側的春人解答問題，雖然這只是猜測，不過兩人都如此的認為著，

“因為紫姬川跟我是從小到大的青梅竹馬......而同時也是繪里她的青梅竹馬，她無法像對其他人般的對待紫姬川，更無法做到威脅紫姬川，所以繪里她只是把信給銷毀了。”

“那為什么舞園同學之后，又在你鞋柜里放入一封粉色的匿名情書？也就是‘替換’？”

“因為，繪里她希望也是知道，我會拿那封信去詢問紫姬川，她也知道，紫姬川會否認這件事。”

南夢唯饒有趣味的點了點頭，似乎這樣分析的過程能帶給她充足的快感，“而她也想到了，紫姬川同學不會坐視不理，并且知道紫姬川同學會因此找上自己，畢竟她們兩人是青梅竹馬，互相了解著對方。而之所以這么彎彎繞繞的，就是為了獲得達成目的所需要的的時間。”

“這也是‘匿名’與‘替換’的意義。時間上，暫時還沒到向你表明心意的時候，所以選擇了匿名，而同時，想要限制紫姬川同學的行動，所以替換了那封信，等待紫姬川同學找上她。從紫姬川同學的角度來看，心情應該很復雜吧，而這份糾結則給予了舞園同學時間。”

“不過，這些都是事后論。本來，這封匿名的情書，可能只是包含一個簡單而樸素的意義。一直默默無聞，內心卻扭曲、錯節的她，想借由你的手，向紫姬川同學下達戰書。”

她想要宣告道——————黑咲春人是我的東西。

“......”

“而在上個星期六，她開始有所動作，以向你告白為信號，并給出希望你能在上個星期四前給出自己答復的要求，那么，華生，為什么她——————要特地將時間定在上個星期四呢？”

南夢唯問道，話語中似乎混入了什么其他作品里的人名，但她充耳不聞。

“因為紫姬川信上，約定的時間是上個星期五。”

春人回道。

“沒錯。”，南夢唯打了個響指，

“為了達成目的，犧牲心愛之人還不夠，甚至能自虐式的踐踏自己的心意，不擇手段的偏執狂。她知道自己的表白會被拒絕，并且以此為前提制定了計劃，星期四被拒絕的她，在星期五這一天選擇缺勤，她知道作為當事人的你，會坐立難安，她也知道你一定會去探望她。而從結果來看，并不知道紫姬川同學的信件內容的你，理所當然的會對紫姬川同學選擇了‘置之不理’，選擇了舞園同學。”

“如果——————沒有我的出現的話，她的計劃將會完美的執行。”

說到這，她挺起自己并不富裕的胸膛，強調自己的作用。

“她成功的欺騙了所有人。”，南夢唯情流露出表示贊揚的欽佩之情，盡管對春人來說，有些不合時宜，

“同班同學，最親密的青梅竹馬，甚至是自己的家人，根據你所匯報的內容，她的姐姐，舞園響子，也是她計劃中的一環，為的是在你的心中埋藏下同情心的種子，再加上之前因拒絕她而積累的罪惡感，來為下一步計劃作鋪墊。當然，她洞悉黑咲春人無法對她坐視不理。”

“一切都只為了得到你，只要能得到你，在所不惜。某種意義上，這像是一種詛咒，也是一種罪惡。就像美國浪漫主義作家霍桑，所創作的《紅字》中所描述的那樣。在故事中，女主人公海絲特·白蘭嫁給了醫生奇靈渥斯，他們之間卻沒有愛情。在孤獨中白蘭與牧師丁梅斯代爾相戀并生下女兒珠兒。白蘭被當眾懲罰，戴上標志“通奸”的紅色A字示眾。文中，紅字A是她作為女性的過去，是她的罪孽，也是她孤獨靈魂的救贖。”

“在這個世界上，真正的圣徒是不會痛苦的，因為他知行合一，真正的惡人也不會痛苦，因為他所作的惡，在他眼里就是應該的行為。只有那些中間的人才會痛苦，他們既認同高尚的道德，卻又控制不住內心的獸性，于是，永遠在掙扎，永遠在徘徊，永遠在痛苦。而往往也就是所謂的普通人。”

“嫉妒，是她的原罪，而現在，審判的法錘握在你的手中，你會如何裁決呢？”

南夢唯惡趣味的述說道，期待故事性的發展，這是她的劣根性，也是她的原罪。

但她確實沒說錯。

最終做出選擇的是春人。

這是他不可逃避的責任。

于是，春人下定了決心，在星期天，也就是明天，為兩人間長達數年的故事劃上句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