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是？”

“國際刑警部門的人工智能，你們叫她卓爾就好了，或者小滴。”“drop？”聰明的凌云立刻就反應過來了。“我不是很懂英文。卓爾。”

“在。”“我是來給這孩子看病的，順便給它們創(chuàng)建一下編外人員家屬證。”聞川澤把凌晴扶到卓爾面前，純白的少女抬起臉，掃了他們一眼。“身份生成成功，身份通過。”

“新用戶，歡迎來到國際刑警特異科。”

她又鞠了一躬，與白色膠囊一同化為方塊狀的顆粒散去了。在所有顆粒散去的同時，他們看到了一片白色的大廳，人來人往，每個人面前都有一塊果凍質(zhì)地的屏幕，像他們在光柱前看到的一樣。雖說是國際刑警，可每個人身上穿得明顯是自己的日常用裝，而不是警察的衣服。“卓爾，帶他們?nèi)プ龅怯洝！?

“檔案已經(jīng)生成了，聞先生。”卓爾并沒有出現(xiàn)，工作人員也各忙各的，看來只有他們自己聽到了人工智能的聲音。“重點不是登記，我要帶他們見人。”“好的，正在生成移動數(shù)據(jù)，請稍等。”

他們的身體也變成了一個個顆粒，但很奇怪，盡管身體消失他們的意識卻還存在著，自由的意識帶領他們前往新的方向，速度快到旁邊的大廳都變成一團模糊的白色。等到旁邊的空間又漸漸變清晰，他們的身體重新出現(xiàn)后。他們現(xiàn)在在一個黑灰色，由石塊構建，只有左右兩個洞口作為窗戶的房子。建筑物很高，即便腳底就是石板，卻讓人感覺好像浮在空中。有個巨大的東西在他們身邊，可惜室內(nèi)光線太暗，完全看不清。所以聞川澤貌似在摸索什么，然后他摁下開關。

“聞！”“我叫聞川澤。”“我知道。”原來是人，戴著黑框眼鏡，穿著不像這個時代，有點類似中世紀的白襯衫，披著黑西裝外套正寫手稿的中年白人男子不滿地說道。他壯碩的肱二頭肌青筋暴跳，看上去一拳能三個聞川澤。“你能不能先跟我打聲招呼再開燈！”“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樣有夜視眼，我想帶這孩子看看醫(yī)生。”“不是所有人————孩子？”

男人放在鵝毛筆，這時他才注意到男人帶了四個孩子，和一個比較大的姑娘。“你又收養(yǎng)孩子了？”“準確說是養(yǎng)子的孩子。”“青和宏？那他們————”

聞川澤壓低了頭，男人意識到什么，反而說了一句：“對不起。”

“要看病的是哪一位小姑娘？”

聞川澤把凌晴緩緩推了出去，男人蹲下身子：“小姐，可以跟我走一趟嗎？”“你留下來帶孩子，給我開條通道就行。”

“你每次指示別人都這么自然嗎？”“抱歉。”

可能是害怕聞川澤的能力，還是不想引起什么別的矛盾，男人欲言又止，最后擠了一句：“行。”他打了個響指，面前出現(xiàn)了與之前相同的屏幕，在他點擊幾次屏幕后，凌晴跟扶著她肩膀的聞川澤上升起一道光柱，估計跟之前的傳送一樣，凌晴跟聞川澤變成顆粒消失了。“所以……你們是青和宏的孩子？”

四人點點頭，男人笑了一下，大概是在感嘆。“我叫克里斯蒂安，克里斯蒂安.尼克勞斯，日爾曼尼亞人，生前是個作家。”生前？在場的所有活人往后退了一步，強壯的男人怎么看都沒點鬼魂的樣子。“聞送你們來之前沒跟你們說嗎？”“沒，沒有……”凌霜的聲音聽起來還有點顫抖，克里斯蒂安撫了下額頭。“看來要跟你們講的是還挺多的……你們站在這等我一下。”

實際上，在克里斯蒂安去摁什么開關的這幾秒鐘，凌雨用眼光掃這棟房子的出口，很遺憾，四面都是墻。“好了。”克里斯蒂安頭頂遞下來一根尾部有小珍珠的麻花繩，他拉了一下繩子。

石房子便成了教室。“小心地下。”他們?nèi)匡h了一下，然后落在課桌前。“尼克勞斯先生，我有個問題。”凌云舉起手，作出學生提問的樣子：“這個特異科的人都是死者嗎？”

“只有一半，這里是有點類似英靈殿的地方，不過我們并不是什么英雄的靈魂。首先你們知道什么是英靈殿嗎？”

在座的孩子搖搖頭，除了凌云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可是他不說。“在北歐神話中，戰(zhàn)死的英雄靈魂會被一種叫女武神的女神帶去叫英靈殿的地方，他們白天操練晚上飲酒，只為應對名叫諸神的黃昏的大型災害。特異科也是一樣，我們是為了應對異常災害所存在的部門，順便兼并管理超能力者。”

克里斯蒂安貌似不是很擅長中文，不過他還是盡他所能一筆一畫地寫出來了。“特異科總共分為兩大類，負責前方戰(zhàn)斗的出勤部和負責后方支援的后勤部，我屬于后勤部。”“那聞叔叔呢？”“聞他是編外人員，受特異科管制，但是一般不參與相關活動。我的能力屬于輔助類。”克里斯蒂安伸出食指，食指單獨轉了幾圈，不知為何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他的食指吸走了，在目中僅有食指第十秒后，大家反應過來。“我可以讓人陷入短時間的出神，為隊友爭取時間。先消化這么多吧，你們有什么想問的？”

“我我我！”凌風都快站起來了。“你們死人都會來這里嗎？”“少數(shù)人，極小部分人會在生命垂危之際覺醒超能力，像我這樣臨終前覺醒的人，會被特異科名叫恩赫里婭的大型靈魂收容裝置傳送到這里。你們還記得自己是怎么來得嗎？”

不知何時克里斯蒂安手里多了一根教師用的棍子，他把棍子指向凌霜：“是……變成了顆粒！”“對，你們應該見過卓爾了吧？卓爾能先把人的靈魂轉化為顆粒，方便恩赫里婭收容。”“收容？”

克里斯蒂安先是畫了一個圓圈，圓圈中有幾個火柴人，圓下面又畫了一個三角形。“我之前說了，恩赫里婭是收容裝置。特異科是先把人的靈魂提取出來。”他用棍子圈了幾下圓圈中的火柴人。“安置在恩赫里婭中。”

“你們在過來的路途上有發(fā)現(xiàn)鐘嗎？”

四人面面窺視，他們并沒有注意到這個問題。“恩赫里婭里是不存在時間的，你們還記得來到這里前的時間嗎？”“我們……”凌雨稍稍回憶。“我們在吃早飯？”

“你們回去看一下時間，是不是跟之前差不多天色？”

記下了。“對了我還有個問題，這個裝置是誰制造出來的？我能看看它的原理嗎？”“這個……”面對凌云的提問，克里斯蒂安撓了撓頭，身為文職人員的他從未考慮過理科方面的事情。“制造者的身份是保密的，至于原理……等你多來幾次混熟了可以問問工房那邊的研究人員。”“工房又是什么？”

“部門的名字，雖然總體分出勤部和后勤部，但部門肯定也是有細分的，比如說負責科研部分的，我們就稱之為工房；而我們這些從事文員工作的部門叫做讀書會。”克里斯蒂安的答案令凌云有些意外，他還以為這些部門的名字十分有講究，沒想到如此隨性。“都是……隨便取的？”

“不是，恩赫里婭的創(chuàng)造者命名的。據(jù)說祂是一位喜愛小說的發(fā)明家，你們不覺得恩赫里婭這個名字就特別有意思嗎？關于部門就先說到這吧，接下來該給你們介紹……災難了。前面不是說了嗎？特異科是國際刑警應對災難的部門。”

他畫了一大團黑，用筆反復地畫圈圈，最終變成黑壓壓的龍卷風。“我也不知道該怎么跟你們解釋它的形狀……總之就是一團黑暗。我們稱之為混沌。”緊接著他畫了個箭頭，指向一個火柴人：“它會附著在陷入壞情緒的人身上，然后做題發(fā)揮。”

“就是什么樣的情緒就會變成什么樣嗎？”

“對，比如說你陷入悲傷的情緒，它就會淹沒整座城市。具體還是要看每個人的情況，在解決完產(chǎn)生的巨大災難后，我們會消除在場群眾的記憶，派遣有關人員修復場所，并事后對有關人員的心理進行疏導……”

克里斯蒂安突然放下筆，做了一個看表的動作，但很快他意識到正如他先前所說，這里不存在時間流動，看鐘是種做無用功的行為。因此他解釋道：“我在等聞，等他帶那位小妹妹檢查完，我?guī)銈內(nèi)プ鲆粋€能隔絕混沌的小手術。”“手術？”凌霜嘰地叫了一聲：“要開刀嗎？”

“不用，很小很小的手術，沒事的，甚至連麻醉都不用打。對了。”男人搓了下手，像是在彈去不存在的粉筆灰。“你們覺得聞是個怎樣的人？”

問得太早了。“我們昨天才碰到聞先生。”“是嗎？”聽到凌霜的回答，克里斯蒂安倒是不驚訝。“說實在，他挺特殊的。混沌明明只是種物質(zhì)，卻圍著他轉，我們的儀器也檢查不出所以然。”

“聞叔叔身邊經(jīng)常發(fā)生混沌？”

“對，沒有理由，聞他也不是很喜歡身體檢查。我估計聞帶你們來也是這個原因，你們已介入聞的生命，就像青和宏那樣……時間過得真快。”克里斯蒂安苦笑了一下，即便在這里體會不到時間。這讓凌雨同時感到好奇，以及懷念：“爸爸媽媽……凌青凌宏是什么樣的人？”

“他們————”“尼克勞斯先生，凌霜小姐的體檢報告已經(jīng)出來了。”是卓爾，不如說是卓爾的投影。“請諸位同我去蛇夫座領取報告單。”

“凌霜……”對了，他們還沒跟克里斯蒂安自我介紹呢。“凌霜就是聞叔叔帶去做檢查的，我妹妹。他叫凌云，她叫凌霜，他叫凌風，我叫凌雨。他們都是我的弟弟妹妹。”“哦……”腳下的光柱早已升起，他們的身體逐漸化為顆粒。“我也……”克里斯蒂安喃喃自語：“我也有過一個女兒。”

“那她怎么樣了？”凌雨察覺到了她和中年男人的共性。“她去世了。”

“在二十年前。”

中世紀的作家生下的女兒二十年前才去世，不過今天刷新世界觀的事情太多，凌雨想放到一起再來思考。蛇夫座與其說像醫(yī)院，不如說像油畫中的歐羅巴大廳，一座乳黃色的石子宮殿。他們停在一個畫著星座的標牌石門前，一聲響指的音效后，不透明的薄膜消失了。

門后倒是跟凌雨認知中的醫(yī)院無異，白色的空間，里面有很多醫(yī)療儀器。凌晴坐在聞川澤前面，聞川澤的右手正拿著棉簽，按著她左手臂估計是針孔的傷口。“聞，結果如何？”

“沒開竅。”聞川澤把體檢報告交給凌雨，然而她看不懂上面的文字，上面的文字首先肯定不是亞細亞的，應該是歐羅巴人之類的。于是她問：“什么意思？”

“你妹妹是潛在的超能力者，但是她沒開竅。”聞川澤扔掉棉簽，幫凌晴穿好衣服，她原本抱在懷里的小熊也洗干凈了。“沒開竅前就會是這種狀態(tài)，等開了竅就好了，所以我有件事要跟您商量一下。”

醫(yī)生說道，不是對聞川澤，而是對凌雨。“我？”凌雨指了下自己，醫(yī)生點點頭。醫(yī)生裝扮特殊，身上是普通的白大褂，神秘的鳥形面具遮住了臉。“對，是你。我們那個時代的裝扮就是這樣的，請見諒。”

凌雨估計他是名男性，可能是男人，也可能是女人，男性僅僅是因為骨架比較大。他的聲音被處理過了，傳出來的大約是電音。“沒事，所以要我做什么？”

醫(yī)生拉著她走到稍微遠的角落：“覺醒超能力需要刺激治療，考慮到患者的年齡，我們想來征求下家屬的意見。”“呃……”這可讓凌雨犯難了，以前這種事多半是父母做決策，沒想到才上初二她就輪到這一天了。“這個治療具體是怎么樣的？”

“刺激人體，使人進入類似臨終的瀕死狀態(tài)。我們的刺激療法是百分百安全的，但考慮到您的家人年齡，很有可能對她產(chǎn)生心理陰影。川澤說他只跟您接觸了一天，所以這邊來征求您的意見。”醫(yī)生做出一個伸手的姿勢，憑空變出的紙跟筆落在他掌心里。“您如果同意治療的話就在左下角的這里簽字，如果考慮或者拒絕的話就再等等，我們都不急的。”

“主要是看您的意見。”

從陰影那兩個字開始，凌雨就覺得自己耳朵有些聽不大見聲音了，某種高壓讓她的精神開始逃避。直到醫(yī)生的大手在自己面前晃了好幾下。“啊，我……”她不敢看他，不敢看有些可怖的鳥臉。在沉默半響后，醫(yī)生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唐突。“那您什么時候方便了再給我們答復，行嗎？在這之前有些注意事項，我會通知您的家屬聞先生。”“好，好的。”

等她回過頭時，他們已經(jīng)做完那個很小很小的手術，到家了。“阿禾。”“老爺。”“勃艮第燉牛肉，配鮮蝦酥皮奶油蘑菇湯。你們有什么想喝的飲料嗎？”“我我我！我要喝可……”可樂，一般凌雨會阻止他，現(xiàn)在她只是暗暗發(fā)呆。聞川澤不可能不察覺地到她的失神，等安頓好其他人后，聞川澤走到她身邊。

“怎么了？”

“沒有……”“沒事，以后可以說。”聞川澤張了張嘴，終究沒說什么。“以后……都會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