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沒辦法帶她來恩赫里婭？”

“說能帶進來的是你們，說不行的又是你們。”“你可以給她注射鎮定劑再把她拖回來。”“所以呢？”云耿微微皺眉，盡管已完全被上司激怒：“你知道我們已經是夫妻了，你還叫我把她【拖】過來？”

杜鳴鴛騷了騷頭，自己的言語確實有些不妥，可他也不知道該回什么。思來想去他還是對自己的下屬說了一句：“代我向你的妻子說聲對不起。”

“所以呢？去蛇夫座取藥？還是要我怎樣？”云耿的語氣更讓杜鳴鴛開始反思，自己與年輕人的談話技術是否該有所提高。“先把人接回來吧……還是說蛇夫座那邊的人過來？”“亡靈警員現在能隨便出行了？”

“那就我叫蛇夫座的人過來吧？”

“行啊。”

葉萬寶當然不能理解為什么自己醒來，要被凌霜拽著領子暴打一頓，小女孩的聲音又尖又吵，而且他更不知道她哪來的力氣可以抓著自己的衣領。凌霜的那點拳頭穿過他的身體。“為什么啊？為什么打不到？”

“你也不想想這里是哪……在恩赫里婭你是沒法傷害我的。”葉萬寶畢竟是大人，很輕松就擺脫了凌霜的束縛，并從床上支起身來打了個哈欠。“你……我要把你昨天的胡話告訴大家！我要告訴其他警————”“我以前在這犯的事可比昨天說的胡話蠢多了。”

“你……”想起了昨天卓爾對于葉萬寶的科普，凌霜慢慢放下拎著他衣領的手。“你覺得那是在犯蠢嗎？”

“可以是，也可以不是。好了。”葉萬寶拍拍凌霜，想出一個熟悉的借口：“我要工作了。”“卓爾跟我說過了，你們基本沒有工作。明明記錄文書都是給人家干的……”“是，一般都沒有工作。不過這次是特殊的。”

“什么特殊的？”

“我要給壺小薇寫首詩。”

“可是……”凌霜的表情半是不解，半是懷疑他摸魚的不屑：“你不是死者嗎？不是說不能暴露恩赫里婭這件事嗎？”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但凌霜不是像葉萬寶這樣的閑散人士，她必須上課。凌霜的成績算不好不壞，他們成績最差的是凌云。對于將來要去哪凌霜還覺得很迷茫，不過她很清楚一件事，不好也不壞其實也是件蠻糟糕的事，好高中只有那幾所，不好不壞只會去壞學校。更別說中考還要估分。所以她在會出現在這里：針對作文的特別補習班。

在凌霜上初中時，補習班這一制度還是存在的。不過她們學校的補習班不需要另外交錢，而是因為各科成績被分配到別的班去，凌霜所在的班屬于作文培訓班，別的姑且不管，只針對作文。

紙頁從她前面傳過來，凌霜皺了下眉毛，除了她厭惡的作文，還有一點：一般傳過來的紙都不會被好好愛護，她不喜歡褶皺的東西。今天的命題是：請介紹你的偶像，和你喜歡她的原因。

凌霜并沒有崇拜的偶像，不如說沒有到崇拜的程度。她可以喜歡很多東西，喜歡別人的愛情，喜歡言情小說，喜歡叫瑪麗蘇的體裁，喜歡搞笑女網紅，但只是喜歡，遠遠達不上崇拜。當然，她還是聽了點葉萬寶說的話，這種類型多半還是要寫點嚴肅人物，那寫誰呢？

她鬼使神差地寫上了某位詩人的名字。

游紫珊艱難地將魚缸打開。

魚缸蓋是焊死的，反正魚可以通過那根氧氣管活下去。她為什么要去看那些論壇呢？她為什么要犯賤呢？明明知道會讓自己不舒服。不過沒關系，她現在利用螺絲刀把魚缸蓋打開了，真了不起，簡直是她這一生做過最了不起的事。她往里面加了點熱水，金魚們并不在意。她露出一個欣慰的笑容，然后用螺絲刀在手腕上劃開一道小小的痕。

她把右手放進溫暖的水里，魚爭先恐后上來攝取富有營養的新鮮血液。游紫珊并不知道割腕是自殺中最難去世的方法，這只是她比較喜歡的一種方法而已，備選方案還有稻海，像葉萬寶一樣。

魚唼喋著，血液是什么味道？人不可能特意去喝血，不過人本身的經歷會讓人無意中嘗到血的味道，比如說流鼻血。正是因為嘗過血的味道，游紫珊不能明白魚的行為，鐵銹味在魚的嗅覺里是好味道嗎？還是說魚單純只是覺得她的血液新鮮？看著自己的血順流而下，在水里反而變成一滴滴，字面意義上的水滴。她想不通的事情很多，想不通的道理，例如為什么搞笑女就不能擁有愛情還要被漫罵這件事折磨著她，不過沒關系，她很快就能去見她的妹妹了。

可她還是感到一陣莫大的委屈。

凌霜的寫作過程并不是很順利，負責講解的老師跟負責監督他們做題的老師完全不是一個人，那個實習教師啪啪啪地打字，弄得全班小朋友們都心神不寧。凌霜撓了撓頭又咬了咬據說會中毒的水筆頭，很遺憾中不中毒在霹靂啪啦聲中她都擠不出一塊字來。凌霜大膽地想不如交白卷時，卻聽到老師的一聲驚呼。

那個實習生把自己的手機丟掉了，像在舊家里看到臭蟑螂的凌霜。緊接著那個被他拋棄的白色長方形的聽筒里滲出許多黑泥，黑泥，黑色的巖漿。黑色的巖漿噴涌而出，把整間教室當作自己的地盤。凌霜一邊心想大事不妙，另一邊又盤算好耶不用寫作文了。當然這種竊喜沒讓她高興太久，很快那股勢不可擋的黑泥便封住小小教室的門口，窗子，還有燈管。實習教師明顯沒什么教學及社會經驗，比晚輩先著急叫了起來。不過沒關系，凌霜不是一般人。“卓爾？”她用幾乎悄悄話的聲音，牢記記得不能暴露秘密。“卓爾！救救我！”

巨大的光闖了進來，大家下意識地遮住眼睛。等凌霜的視覺些微恢復時她的脖子被人哐住了，這很明顯是男人的手臂，第一次掛在空中的感覺并不夢幻，而是恐慌。“誰？誰？誰？你不是卓爾！你誰？”

“你喊那么大聲全市都聽到了！”“你小子！”第一次被男人從背后抱住卻是這么不浪漫的方式，凌霜真想給葉萬寶來上一拳。“把我放下來！”“我在執行任務！救你是順便的！”“你還好意思說啊！”“有什么不好意思！”

今天起凌霜終于意識到，什么叫做男人至死是少年。

“所以我們為什么會……你不是文員嗎？”“文員特殊情況也會被當作兵來用的……上頭判定這是我能力可以針對的特大任務，你現在能看到東西了嗎？”

“什么？”老實說她還有點頭暈目眩，眼前還是黑乎乎的一片。

”現在是白天還是夜晚？“

第四節下課是四點，她大約寫了半小時，在譚州的準春天五點也不至于完全天黑。“發生什么事了？”“你自己來。”“來什么？”

她的手里被塞了一瓶冰涼涼的東西。“我要攻擊，這是眼藥水，自己的問題自己解決。”說起來很輕松，然而葉萬寶不停移動飛來飛去，她連眼睛都晃不開更別說滴了。“我們可以停下來一下嗎？我滴不進去啊！”

“那你戴這個吧。”

一個冰涼涼的東西戴在她臉上，是墨鏡。“現在呢？”“現在……那團黑黑的是什么？”

墨鏡不是普通的墨鏡，很明顯還是工房的產物：她的眼睛暫時與平日無異，甚至能說更清晰了。化為彈藥的光從她臉旁擦去，她看到寫字樓，還有居民房，所有的窗子中流出一道道黑色的巖漿，這些巖漿有規律地向市中心爬去形成更大的人形，這些人性看起來很像……

“無臉男是真的！”

“無臉男又是什么……算了你能不能抓緊胳膊，這樣你真的很容易掉下來。”“那你不能在樓頂射擊嗎？”“固定的地點更容易讓我被攻擊！”“你說什么？”“我說我這樣更————”

巨大的響聲在她耳邊爆裂而來，這讓凌霜把葉萬寶的胳膊抓得更緊了。那團黑色的，委屈的“無臉男”把手伸了過來，朝他們身邊擦了一拳。“這個【混沌】……這個【混沌】是壺小薇嗎？”

“是的。”

“怎么產生的？”

“根據前方同志的說法是譚州所有的電子設備都冒出了混沌，黑泥一樣的烏壓壓一片，從音響從鍵盤從所有有網絡的地方，

“那她呢？”

“她包裹在黑暗里，具體什么情況還不知道，總之我要把她從哪里挖出來。”“哦！你是在前進對不對！”“就當是吧！”

“話說回來……”逐漸適應了飛翔的感覺和面前的視野，凌霜的腦子可以思考些別的問題：“把游小姐挖出來以后呢？”

“然后送到蛇夫座處理。”

“我是說這樣問題就可以解決了嗎？然后呢？壺小薇的問題就解決了嗎？如果她以后再陷入這樣的悲傷，再發作的話怎么樣？就算她還活著……”凌霜不知道自己是在詛咒最喜歡的網紅，還是杞人憂天。“就算她還活著，那有怎么樣呢……她還是要繼續……”

“為什么搞笑女要被罵？”

“可能……以我的身份來說不太合適，不過你有沒有想過一件事。你能告訴我現在春晚小品的演員基本上是誰嗎？”

“呃……”凌霜沒有特別關心喜劇演員。“不知道。”

“那他們是男人還是女人？”

凌霜愣住了。但她沒有思考很久，對面的黑巖漿加快了速度完全沒要停的意思，甚至還加快了速度。“你，你還好嗎？”“我要不然先把你放下來吧！”“早就該了好嗎！不會現在這里就你一個死鬼吧！”“什么是死鬼！我是————”

“凌霜！”

她的肚子被貫穿了，那確實是黑色的熔巖，熾熱的灼燒感瞬間占領了她每一根感覺神經，那塊巨大的黑色炎拳從她的腹部抽出，伴隨著她的鮮血。懸浮空中的不適感與劇烈疼痛同時向她襲來，還有葉萬寶不恰當的搖動。“凌霜！凌霜！凌霜！”

“我是不是……”被創擊后生成的傷口尤為明顯，那就是快黑乎乎的洞，盤著她的腸子和血塊。“要死了……？”

“不會有那種事的！你不是花癡嗎！”凌霜知道葉萬寶是在氣自己，可是生命的流逝讓她提不起勁來。“你還沒談過戀愛吧！你還想跟喜歡的人在一起吧！死在朋友懷里不是很虧嗎？快點！”

“覺醒你那??的超能力啊！”

不安的預感莫名浮上凌雨的心頭，但她被聞川澤按在家里，完全已看不見窗外森林的綠葉。突然有一點點星光掉了下來，不對，那不是星星，那是……

發光的，人為的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