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孤女太子妃
- 貴妃娘娘每天都在養生
- 山竹的貓爪
- 4194字
- 2022-05-18 21:30:00
“自崇安將軍去世一年,我這許久沒見到太子妃了。”
“聽說她今日會來參加宴會,不過到現在都還未來,今日恐怕又是見不成了。”
“諸位可曾聽聞這太子妃似乎身體有疾,我聽人說是那心臟先天有不足。”
“這看著也不像,你從哪兒聽來的?”
“我也是聽別人談起的,據說之前她心頭絞痛,一下子昏了過去,太子妃的表姐也就是現任謝家家主的女兒去看望她,我便是從那兒聽說的,應該不似假,仔細想想也有端倪,她都嫁給太子三年了,這肚子還沒有動靜,就算不是心臟不好,那身體想來也有所缺陷。”
“那太子妃的日子豈不是難過了,崇安將軍戰死,姜夫人半年前也跟著去了,連寵愛她的謝族長也沒了,現下無與她撐腰的人,她這還沒有子嗣,豈能在東宮立足?等到日后太子迎娶側妃,有了皇孫,她這太子妃……”
“這可不是,崇安將軍一走本來有謝宗主扶持她,可這謝宗主前段時間也……”
坐在花園里的貴女并未說完,但表達的意思已經不言而喻。
站在點翠屏風后的姜勝婉一字不落地將貴女們的話聽到耳里,她面無表情,但眼里已布滿冷意。
“娘娘,我去掌她們的嘴!”
錦屏幾次欲跳出去,奈何姜勝婉拉著,她比起事件的主人公還要急上三分。
“可她們……”
“無妨,莫要與他人論長短。”
姜勝婉不再將那些碎語灌入雙耳,至少,有一點她們說得對,往后,再無人與她撐腰。
“公公,有勞了!”
錦屏將錦緞包著的玉鐲交給喊話的公公,內心未免凄然。
以前這樣一個小太監娘娘哪兒用如此對待。
“太子妃駕到!”
公公尖細的聲音讓貴女們止住了話頭,一個個顧不得端莊的禮儀頻頻伸長脖子去看這一年未露面的太子妃。
今日是太后舉辦的春日宴,請的多是各世家未婚的少女,或是和離、喪夫的貴女,其中深意,不必多想便能猜到。
在場有十五六歲的女子并未見過這傳說中驚為天人的太子妃,據說無數文人稱她是百年難遇的美人,贊嘆她美貌的詩詞歌賦更是可以鋪滿燕京的各處街道,因此比起年齡稍長的貴女們,年輕女子們更加坐不住了。
只見那層層屏風后走出一風姿綽約的美人,她貌若神女,姝色無雙,身著太子妃禮服,襯得她花容月貌中多出幾分端莊,她站在原地,只是淡淡掃了一眼,在場貴女便齊齊起身行禮。
“參見太子妃娘娘。”
“今日春宴,無需多禮,平身吧。”
美人冷淡時一幅疏離姿態,哪怕面色略有蒼白也難掩其尊貴雍容,那幾個方才嚼舌根的貴女只恐方才的談話傳到太子妃耳朵里去。
太后欲與東宮塞人,眼下太子妃雖失勢,但皇家不輕易廢正妻,她們雖是天之驕女,進了宮也不過是天家妾,更是要在太子妃眼下討生活,若被她知道了有人在背后議論,怕是入了宮也不好過。
眾人紛紛打量坐在上方的太子妃,她臉上并無異色,只是始終帶著一股哀愁,哪怕偶爾笑一下都不達眼底,風吹來帶著頭上的珠串輕輕晃動,美人平添了幾分破碎感。
各貴女紛紛展示著才藝,琴棋書畫大家看得多了,有幾位當場一舞更是為這春日增添了幾分光彩,連花園里的花兒都襯得黯淡了些許。
姜勝婉的注意力漸漸落到旁的地方,太后主持春日宴如今卻抱恙不來,獨留她一個太子妃,是什么意思,她都懂。
她的案前擺著一盆芍藥花,初綻枝頭,嬌艷欲滴,正是大好年華,可芍藥花期短,過不了多久,它便會枯萎。
結束了春日宴,姜勝婉心情沉重地到了太后宮里,太后正閉眸養神,身旁的嬤嬤給她按著身子。
姜勝婉走上前,手搭在太后肩上,輕輕揉捏。
“你身子才大好,讓芳嬤嬤來吧!”
太后示意她坐下,卻遲遲不肯說話,待夕陽西下,沉重的頭冠壓得她脖子酸痛不已太后才悠悠睜開眼。
“那些貴女,你可瞧見有適合太子的?”
哪怕早已猜到,等太后親口說出的時候她的睫毛也忍不出顫動了一下,她不說話,太后也懂她的心思,嘆了口氣道:
“你莫要怨本宮,這天下亂了幾百年,你當知道,皇族子嗣何其重要。”
“……”她不語,廣袖下的纖長手指抓皺了掩蓋住的錦緞。
太后看她這幅模樣頓時冷了臉色,語氣里多了幾分不悅。
“當初若知你身體有疾我就不該讓皇兒賜婚……”太后說道一半,似覺得這樣說過了些,緩了緩才道,“罷了,眼下皇嗣最為重要,無論你愿意與否,此時已絕無改變,你莫要再生事,崇安將軍生前威名赫赫,克己復禮,無人不稱贊,你莫要損了他的名聲……”
“孫媳明白。”姜勝婉拽緊了衣擺才控制住自己不要顫抖。
她面色平靜,太后想起了當年她神采飛揚的模樣,只感嘆世事無常,但再不忍,她那些事與皇嗣相比也變得不重要了。
“你放心,陛下記得崇安將軍的功勛,自會厚待你,你也不用擔心太子妃之位會被他人奪走。不過眼下你三年無所出始終堵不住悠悠眾口,本宮擬定好了,齊國公之女可為側妃,景陽王家嫡三女去年喪夫,育有一女,是個好生養的,可封為良媛,其余再選五個貴女一并送入東宮,之后無論誰誕下長子都記在你膝下……”
姜勝婉不知自己是如何從太后宮中走出來的,芳嬤嬤看她面色蒼白,一時不忍,她最見不得美人哀愁,道:“娘娘莫要想不開,這皇家又何曾有過只娶一人,眼下你與殿下年輕,正是濃情蜜意時,可子嗣事關重大,誰又能保證若干年后你二人無子,屆時朝政不安,宗族之人虎視眈眈,殿下不會生出怨悔呢?娘娘就聽老奴一句勸,別再強求了,將軍已經離去,娘娘更要懂得保護自己,在這宮中站穩腳跟,太后的話您可能不愛聽,可她也是處處為你著想……”
“多謝嬤嬤,你告訴太后,我想好了,讓她放心。”她微微頷首,打斷了嬤嬤的話。
“娘娘想通就好。”
待回到東宮,錦屏看到姜勝婉死灰一般的臉布滿淚痕,她慌了神,忙拿出錦帕替她拭淚。
“娘娘莫要將他人的話記在心上,殿下憐惜您,這三年未曾有側妃妾室,今后也不會有的。”
錦屏在心里嘆氣,殿下對娘娘的好她是看在眼里的,可自從將軍死后,娘娘這顆心就像死了一般,又把自己封存起來,外人輕易不能走進。
“哪有那么容易呢?”
姜勝婉如同木偶般行走,明明是平地她卻踉蹌了好幾回,錦屏看得心驚膽戰,扶著她的胳膊不敢放手。
姜勝婉在硯湖邊的涼亭坐下,屏退了其他人,只留錦屏一人在身旁。
“那些貴女就是整日閑著無事,平日的禮儀教養都進了狗肚子,特別是那李侍郎的女兒,以往的時候多巴結娘娘,那阿諛奉承的模樣比起宮里的下人都不遑多讓,可如今卻伙同別人在背后嚼娘娘的舌根。”
“還有那臨安候的幺女,他兄長當年為了混軍功,結果被趙國抓了去,還是將軍打了勝仗給贖回來的,這么快就忘了將軍的恩情。”
“太后也是,全然不念將軍對燕國的功勛,也不想想將軍和夫人,還有謝族長相繼離去,娘娘您這心里有多難過,從年前便開始張羅著要納人到東宮來,還有一眾不長眼的,整日盯著娘娘的肚子瞧,娘娘心里的苦誰能清楚?若不是殿下那里死活不肯收人怕是這東宮都要塞不下了。”
“娘娘,您別想著太后的話,殿下許你一人,您便信他,上月那左相就因在殿前提了您無子嗣,應早立側妃,甚至想讓娘娘讓出太子妃之位,這不月初就告老還鄉了。娘娘,殿下是護著您的,莫要與那些事置氣了,再說納側妃姬妾一事也得殿下同意,太后上回提起這事被殿下駁了回去,便才找上您,這回殿下若是知道了……”
“可爹爹也得了個教女無方的名聲。”
姜勝婉喃喃道,頭倚在柱子上,聲音低落。
“娘娘……”
“好了,錦屏,本宮想一個人靜靜,你先下去吧!”
“娘娘……”
“下去!”
錦屏欲言又止,看到她清冷的面容時咬唇退下了。
姜勝婉一直坐到夜深,她看看湖面的魚兒,又看向那斂春閣,金碧輝煌無一不彰顯了燕云諫對她的寵愛,可如今,這就像是一把沉重的枷鎖負在她身上。
她知道他愛她,可她真的好累,或許再立側妃,她也不再奢求就不會那么辛苦了。
越是這般想心底就越痛,至少在心底她無法真正接受燕云諫有其他人,如果非要走到那一步,或許就是自己不愛他的那一天了。
淚水順著臉頰滑落,滴到平靜的湖面綻開一圈圈漣漪,姜勝婉獨自流淚,夜晚的風也吹干不了她臉上的濡濕。
一件帶著灼熱體溫的大氅落到她肩上,微涼的身軀多了些許溫暖。
姜勝婉身體一僵,慌忙擦掉眼淚,卻被來人握住雙肩,接著便被人包裹在大氅中抱住,姜勝婉放下了抬起的雙手,靠在他胸口無聲流淚。
“我已經知道了,這些事你不必擔心,我只你一人足矣,朝臣的閑言碎語不是問題,子嗣更不是癥結所在,你也莫要再把我推給其他人。”
她的發冠早已被錦屏取下,燕云諫一只手扣在她后腦上,他看不到她的面容,只能感覺到胸口逐漸變得濕潤,懷里的身軀無聲顫抖。
“你一哭,我只覺心都碎了,你別怕,一切有我。子嗣的事就交給我,你安心當你的太子妃便是,我說過,有我在,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他吻著她的發頂,內心如刀割一般鈍痛,自崇安將軍離世,那些虎視眈眈的人施加給了她太多的壓力,她待自己,也不如以往熱忱。
姜勝婉在他懷中幾乎哭到暈厥,燕云諫一直抱著她,等待懷里的人哭累了睡著了他才動了下略有酸意的胳膊,抱起懷中的人步入寢殿。
將人在榻上安置好,燕云諫給她蓋上一層絨毯,手指描繪她瘦削了不少的面龐。
“婉兒,等我。”
殿外有侍衛稟報,燕云諫知道時間差不多了,他俯身在她額間落下一吻,隨后起身出了東宮。
姜勝婉是在亥時三刻醒來的,她望了一圈殿內,并未見到燕云諫,眉眼間涌起一陣失落。
錦屏聽到聲響進入殿內,她扶著姜勝婉起來,見她臉色淡淡便知是未見到太子。
“殿下突然有急事,許是軍中事務。”
“本宮知曉了!”
她對著鏡子梳理自己的長發,烏黑柔順,每一位替她梳過發的人都會感嘆她有一頭好頭發,連太子都對這頭烏發愛不釋手,每每纏.綿,他總少不了一陣愛1撫。
“婉婉這頭青絲,當真纏住了我。”
這是一次情1事后太子擁著她說的話,記憶猶新。
“錦屏,你說我是不是以色侍人呢?”
“娘娘!”
錦屏心頭一跳,娘娘自知貌美,從來都只覺驕傲,何曾生出過這種想法。
“他們說我是禍水,若我不再貌美,殿下還會喜歡我嗎?”
“娘娘……”錦屏在她面前蹲下,握住她的手,語氣哀求。
“娘娘莫要再聽那些話了,他們無非是撼動不了殿下的決定,是在嫉妒娘娘。娘娘,換您以前,若有人這般說您,您只會活得更好,在他面前更加自豪矜貴,娘娘,將軍已經走了一年了,您也該走出來了,夫人和將軍在天之靈也不希望您自怨自艾。”
錦屏聲淚俱下,她是姜勝婉在路邊撿回來的,這些年卻沒干過粗活,比稍有地位家的小姐還要活得精細,她與娘娘一同長大,最是清楚從前的她是何模樣。
“我知道,我知道……可我控制不住……”
她掩面而泣,錦屏只能擁抱住她,這一刻兩人不是主仆。錦屏深知,那個明媚的少女,或許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三日后,例行診脈的御醫診出太子妃懷有身孕已有一月,闔宮上下皆來道喜,那些頻頻觀望的世家隨之也備出賀禮。一月后,太子以太子妃體弱需靜養為由,請旨送太子妃到南山行宮修養。
當年冬季,太子妃于南山行宮誕下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