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很快回到山上，姜勝婉走到第一座墓前，在墓前放上一支向日葵和白菊，然后退后兩步，彎腰呈九十度鞠了個躬。

“婉婉這孩子，叫她掃個墓也站不住……”

“伯父，你看。”

燕云諫打斷了姜安的話，他轉過身，看向了正在鞠躬的姜勝婉。

“……”姜安抱怨的話停在嘴邊，他看著姜勝婉給幾個墓前一一鞠躬后，臉上多了幾分欣慰。

“真的懂事了！”

陵園埋葬的人太多，姜勝婉把花放在了階梯前，當是祭奠了所有人，只每經(jīng)過一個墓碑前便鞠躬一次。

姜安和燕云諫對視一眼，默默跟過去，和她一起祭拜。

直到太陽高照，三人再一次站在燕途墓前，齊齊深鞠一躬。

至此，今年的祭拜結束，姜安親自收拾了因祭拜留下的垃圾，裝到一個塑料袋里提在手上。三人正欲下山時卻見一行身穿黑色正裝的人向他們這邊走來，他們大多頭發(fā)花白，卻腰背筆直，如松不屈。

那行人最終在他們面前停下，為首的一位老人看了眼燕途的墓碑，再將視線準確落到燕云諫臉上。

“你是云諫那孩子吧！”

燕云諫看著面前的老人，這張面孔他多年前在燕途的葬禮上見過。

“趙將軍。”

“呵呵呵……”老人笑得低沉，“十多年了，難為你還記得我。”

趙將軍是燕途的上級，十多年前那次任務損失了燕途，他至今難以釋懷。

“和你父親倒是很像！”

他拍拍燕云諫便不再寒暄，和身后的一群人在墓前鞠躬，燕云諫看著人群中的每一張臉，有好幾張都是熟悉的叔叔們，他們都是燕途的戰(zhàn)友，這些年對他多有關照。

因遇到了燕途的戰(zhàn)友姜安三人也就不急著走了，他們退至一旁，等著他們祭拜結束。

待他們結束，燕云諫前去和幾位認識的叔叔寒暄。這是他們之間的事，姜安和她便在遠處等候。

“婉婉，懂事了啊！”

姜安看著臺階處的鮮花，原本只是來拜祭友人，卻第一次意識到這里還有滿園的烈.士。

他比女兒多活二十多年，在這種事上卻不如她。

“他們有的人可能沒有親朋好友看望，但幸好葬在此處，會一直有人記得他們。”

她想起了前世，眼神變得黯淡。

那邊的人聊得差不多了，姜勝婉望過去時，燕云諫正看向這邊，他身邊的趙將軍點點頭，也不知他們在說什么。

因遇到故友之子，趙將軍主動提出要一起喝上幾杯，他們沒有選擇在外面吃，就去燕云諫家里，順便看看戰(zhàn)友的遺物。

他們一行人里有幾個相對年輕的，據(jù)說是以前燕途手底下的兵，聽說有幾位廚藝還不錯，因此主動把下廚的事攬下了。

家里的房子不過是打掃了一遍，常年沒人廚房里空無一物，一行人在超市買了許多東西。回到家里趙老將軍便提出想看看燕途以前的臥室，燕云諫便帶著他們上去了，姜勝婉無事便也跟著一起上去。

昨天來得匆忙她還未細看這棟房子里的東西，等到了燕途的臥室，看到那滿墻的勛章內(nèi)心肅然起敬，她看向燕云諫，在他眼里看到了懷戀。

“這個還是他第一次執(zhí)行任務拿的勛章……”

燕途是趙將軍親手帶出來的，這么多年過去了他還清楚的記得燕途執(zhí)行過什么任務，獲得過哪些勛章，可見對他花費了多少心思。待趙將軍看到桌上放著的一本日記本后，他轉頭看向燕云諫，燕云諫點點頭他才緩緩翻開來。

姜勝婉有些好奇，便湊過去瞧瞧，因此沒有注意到燕云諫瞬間變得僵硬的身體。

日記大多記的是些生活瑣事，前面的日記頻率較高，后面大抵是任務繁重，有時候一個月才會寫上一次。

“云蕊生了，很辛苦，是個男孩子，不是期望的女兒，但我依舊愛他，我給他起名燕云諫。”

“云諫三歲了，模樣很俊，云蕊說以后定是個帥哥，可惜他很少叫我爸爸，經(jīng)常一個人坐著發(fā)呆，我?guī)タ瘁t(yī)生，可醫(yī)生卻說他很聰明……孩子大概是有自己的想法。”

“小屁孩不親人，可我看見了他作文里寫我了，還說以后要當一名醫(yī)生……”

……

“云蕊又住院了，我很害怕……”

“她還是離開了我……”

……

“云諫更沉默不語了，我時常不在家，總覺得虧欠他。明天就要執(zhí)行任務了，不知什么時候回來……”

日記到此結束，姜勝婉看完內(nèi)心就像裝著一塊大石頭，她想起了姜安，也因此能夠共情，她下意識看向燕云諫，以為能看到悲傷，卻只看到他繃緊的下頜線，眼睛里……似乎有些……緊張？

姜勝婉不解，燕云諫的表情卻瞬間變了，她再看時他已經(jīng)是一臉冷漠。

姜勝婉搖頭，大概是看錯了。

樓下做好飯已經(jīng)是下午一點多了，十來個人把餐廳坐得滿滿當當，姜勝婉左邊是姜安，右邊是燕云諫，這幾位戰(zhàn)士做的飯菜很可口，她吃得津津有味，燕云諫偶爾看她多夾了哪道菜都會幫她夾一下，她礙于人多，并不拒絕。

“小姜，謝老元帥身體如何了？”

趙將軍吃到一半才開始主動和姜勝婉他們說話，他也是才知道面前的人是姜安和他女兒。

他這話是對著姜勝婉說的，姜勝婉停下筷子，微微笑道：“他老人家身體很好，多謝掛念！”

趙將軍問的是姜勝婉的外祖父謝老元帥，雖不是趙將軍的直屬上級，但這種老人物誰又不尊敬呢？

“那就好，有機會代我向他問好。”

“當然！”

寒暄完了謝老的事桌上的人又問起了燕云諫的狀況。

劉睢是燕途手底下的兵，燕途去世后也是他時常關心燕云諫的狀況，也對他最為熟悉，雖自燕云諫本科畢業(yè)后他就完成了職責，但這么多年他算是一個叔父，談起話來便不顯生疏。

“你現(xiàn)在在哪家醫(yī)院工作？有沒有需要幫忙的？”

對于烈.士后代，國家會想盡辦法提供幫助的。

“謝謝劉叔，不過我現(xiàn)在沒有在醫(yī)院工作。”

“哦？我記得你不是學的醫(yī)嗎？怎么是工作不滿意？”

劉睢心里犯嘀咕，他見過燕云諫小時候，那時候他不過十歲，他問他以后想做什么，他就斬釘截鐵地說要當醫(yī)生。

“因為一些原因放棄了！”

此事說了幾句便不再多提，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只要自己過得順心就好。

燕云諫和劉睢說完，轉頭看了眼身旁的姜勝婉，她埋頭挑著一條魚的刺，認真的模樣生怕誰來打擾，他目光瞬間變得溫和，露出了這兩天久違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