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云諫這幾個月回姜家相對頻繁，對此姜安很是高興，大概是長輩能多見到晚輩都比較高興吧。

姜勝婉戳著碗里的白米飯，一雙波光流轉的眼睛死死盯著燕云諫，他一邊吃一邊在和姜安說話，哪怕察覺到了她的目光也沒有絲毫無措。

“阿姨，給我來碗雞湯！”

“好嘞！”

姜勝婉吃得差不多，保留了以前的習慣，飯后喜歡喝一碗湯。等阿姨給她端了碗熱騰騰的雞湯，姜勝婉又想到了什么，低聲道：“再來兩碗，其中一碗多放點蔥花!”

阿姨不疑有他，只想著大小姐是懂事了，還知道照顧別人了。

燕帝燕云諫對吃食要求并不高，姜勝婉前世也是觀察了許久才發現他不愛吃蔥，哪怕是陪自己吃飯的時候也會把蔥花挑出來。

等雞湯端來姜勝婉搶先一步把有蔥花的一碗端到了燕云諫面前，而得了雞湯的姜安則一臉感動。

不容易??！女兒居然懂得孝順老父親了！

阿姨果然不負所托，燕云諫的那一碗雞湯面上飄著一層厚厚的蔥花，就像是春日湖面的青萍，密密麻麻地遮住水面，不見一絲水光。

阿姨干得漂亮！

滿眼期待地看向受害者，燕云諫看著滿碗的綠白蔥花啞然失笑。

“這蔥花有一點多??！”

那可不，是有億點點的多！

“大小姐特意讓多放的，要太多了我去換一碗！”

阿姨剛剛手抖了一下，結果就放了這么多，但姜勝婉似乎很滿意。

“我愛吃蔥花，我跟你換一下！”

姜勝婉沒想到姜安居然好這一口，以為計劃要夭折。好在姜安說完燕云諫就端起碗就著一口蔥花喝了一大口，面色沒有一點不適，似乎還很享受。

燕云諫很快喝完了一碗，碗底居然不見一粒蔥花，干凈的程度讓人以為他舔了碗。

“婉兒的心意！”他似乎意猶未盡，姜勝婉目瞪口呆，哪兒還敢生出什么疑慮。燕帝討厭蔥花可不是什么過敏，是真的不喜那股味道，即使換了一具身體，也不會變吧？

姜勝婉深表疑惑。

晚上的時候姜勝婉早早睡下，大概是最近用腦過度她一沾上床就睡著了，半夢半醒中，意識仿佛被帶到了另一個時空。

耳邊是震耳欲聾的嘶吼與戰鼓的隆隆聲，姜勝婉飄在半空中，腳下是兩軍對壘，她沒有上過戰場卻一眼認出了赤焰軍的軍旗。

赤焰軍是崇安將軍生前所帶領的軍隊，赤焰軍的名號也是他所起，因為這一支軍隊從未有過敗績，哪怕是崇安將軍戰死的那場戰役赤焰軍也并未輸給楚國，而是戰至最后一人守住了燕國的疆土。姜安死后，先帝為紀念崇安大將軍保留了赤焰軍的名號，軍中男兒皆以能進入赤焰軍為榮。

姜勝婉看到赤焰軍軍旗的時候以為可以見到父親，結果她在硝煙彌漫的戰場上游蕩了一圈都沒有看到姜安，而到最后，她看到了持槍殺敵的燕云諫。

他是，御駕親征？

燕國歷代帝王都上過戰場，但親自上場殺敵的是少數，身為一國之君，性命更為重要，大多時候，帝王或者儲君都在戰場后方指揮。

姜勝婉看過燕云諫早起練武的樣子，這還是第一次見他真正殺敵的模樣。沉重的長槍在他手上舉重若輕，動作行云流水，干凈利落沒有一個多余的動作，長槍揮舞之處寸草不生，一個又一個的楚國士兵在他槍下成為亡魂。

夢中的戰爭場面隔著一層霧看起來并不血腥，姜勝婉不由把目光落在了人群中那個最耀眼的存在，長槍舞出了虛影，身旁護駕的將士都出現了疲倦可他依舊面不改色，雙目猩紅隱約有越戰越勇的趨勢。

戰爭持續到了第二天早上，楚軍終是被打得潰散而逃，她看到楚軍將領陰沉沉地看著燕云諫，卻只能咬牙撤兵。

夢里隔著一層薄霧，姜勝婉努力想看清對方的樣子，她不斷靠近，終是認清了對方的長相。

絡腮胡、方臉、圓眼，身高九尺。

這是，魏常軍……

楚將魏常軍，是天下少數與姜安齊名的名將之一。姜安用兵如神，而魏常軍，則擅長用計，且多為詭計。各國的將領中，如果非要和一個人在戰場上相遇，他們寧愿和姜安痛痛快快一戰也不愿和魏常軍這樣詭計多端的人碰上。

姜勝婉看著那粗獷的面容，意念一動便來到了魏常軍面前，她想提劍為父報仇奈何她不過是一道意識，別人看不見她，她也無法觸碰到這里的任何一個人。

在她眼睛猩紅快要發瘋時，她聽到了燕云諫下令追殺的命令。她回頭，看到意氣風發的帝王騎著沾滿敵人鮮血的赤馬向著敵軍追擊。姜勝婉立即飄到了燕云諫的馬背上，跟隨著軍隊追擊三十里，終于在山谷處追到了魏常軍。

我眾敵寡，魏常軍被百十支長槍架在地上跪著，燕云諫手握一把秀氣長劍，緩緩走向他。

飄在上空的姜勝婉在看到長劍的一剎那便動容了幾分，那把劍，比起男子的佩劍實在太秀氣了，可姜勝婉知道，那把劍削鐵如泥，是她十六歲時燕云諫送她的生辰禮。

回憶間燕云諫已經走到了魏常軍面前，他面容冷峻，抬起劍的瞬間眼里有絲絲溫柔。姜勝婉沒有眨眼，她親眼看著長劍落下，魏常軍的頭顱滾落在地。

大仇得報姜勝婉嚎啕大哭，可惜這天地間無一人能聽見她的聲音，因此，她也肆無忌憚。

“保護陛下！”

有箭矢破空而來，勢如破竹的氣勢讓人感到壓迫，姜勝婉來不及擦眼淚，看著天上密密麻麻的箭陷入恐慌。

好在燕軍追敵三十里卻沒有絲毫放松警惕，感覺到偷襲的瞬間就架起了層層盾牌。眾人保護著帝王撤退，待終于撤出山谷燕軍的速度才加快，姜勝婉松了一口氣，卻看到站在燕云諫身后負責貼身保護的侍衛掏出了一把翻著冷光的匕首。

“小心！”

一股巨大的吸力將她強行帶走這片時空，意識模糊前她看到了匕首沒入燕云諫的后背，他似乎，朝自己的方向看了一眼。

姜勝婉從夢中驚醒，她大喘著氣，額前的頭發已經被汗濕貼在臉上，臉頰上濕潤一片不知是汗水還是淚水。

為什么會做這種夢？姜勝婉終于平復下來，她沒有開燈，臥室里昏暗一片，那種仿佛親歷的后怕感讓她緊緊抱住自己的身體。

夢里的內容，是她上一輩子死后真實發生的事嗎？還是，僅僅是她的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