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清晨，一場大雪為大地披上銀裝。

黑暗褪去，陽光從山的那邊慵懶的露出尖角，灑下點點光斑為大地帶來溫暖。

長街盡頭，一雙防滑的舊膠鞋踩在一指深的雪地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路邊，剛剛開門的雜貨鋪，老板正費力的將卷簾門向上拉扯。

“需要我幫忙嗎？”店鋪門口，一個看起來十七八歲的少年面帶微笑道。

聽到聲音，正在拉扯卷簾門的大叔警惕的看了過去：“是你小子啊，嚇我一跳，我還以為是那個街溜子呢。”

“愣著干嘛過來幫忙啊?！?

卷簾門已經有些年頭了，滾軸早已生銹，兩人一個向上頂，一個用力拉，好不容易才將門推上去。

“大叔你有空的話，還是換個門吧?！?

“去，去，去，會不會說話？叫大哥，”店主雙手向下薅了薅頭頂的頭發，依舊無法覆蓋他那锃光瓦亮的前額。

從口袋掏出一盒被壓扁的煙盒，抽出一根放在口中，點火一吸，隨著煙霧吐出，他的臉上露出陶醉的神情：“小子要來一根嗎？”

“不用了謝謝，我不抽煙。”

“你這家伙一點意思都沒有，”店主用手在腰間比了比道：“從你這么高的時候，就一副小大人模樣，那些調皮的小鬼攆雞搗蛋的時候，你就已經開始幫家里干活了，這一轉眼啊你小子比我還高了?！?

“最近高考了，你小子成績怎么樣啊？要是能考上一個好大學，以后就不要再留在這個鬼地方了?！?

“還行吧，”少年笑了笑含糊道。

“你小子，真是人小鬼大，跟叔還打啞謎，行了不和你嘮了，要買點什么？我那婆娘還等著我給她煮早餐呢，你說當初我怎么就瞎了眼，娶了這么個婆娘，居然還要老子來伺候。”

“給我那一包鹽，再拿一瓶醬油，謝謝。”

“好嘞，你的東西，一共十五塊，”店主將東西遞了過去，他看了一眼少年手中的黑色垃圾袋指了指角落開口道：“垃圾桶在哪里，你小子總是這么講究，你又不用怕被罰，隨便往地上一扔不就完事了嗎？”

“不用了，我剛好順路，丟到大垃圾場就好了。”

“隨便你了，”收了錢店主向內屋走去，這個天氣，又不是什么一線大城市，路上基本沒什么人，他剛一轉身，目光掃過正上方的監控，面色立馬大變。

“小子站住！”他一把拉住少年的手臂，扯了扯卻沒有扯動。

少年身子沒動，腦袋轉了過來，如狼回首，四目相對，店長突然感覺心中一寒，那一瞬的眼神充滿了冷漠。

“大叔還有什么事嗎？”少年眨了眨眼，臉上重新掛上微笑。

“你等會再出去，”店主指了指上方的監控，畫面內，一群人正拿著砍刀追著另一個人，在雪地上狂奔。

“真是一群廢物，早點砍死不就完事了嗎，非要追到這里來?！?

貝爾街，這里位于十三區邊緣，而十三區是聯邦出了名的混亂。

幫派，賭場，毒販，各種你能想的到的罪惡這里都有，十三區的面積只有其他區的十分之一不到，但它每年的稅收卻可以排到前五。

畢竟殺人可以，開賭場也可以，但不交稅不行，而圍繞著十三區邊緣的三條長街，是一片默認的安全區。

整個十三區就像一個爛透了的蘋果，三條大街就是蘋果的面子，所有幫派都默契的不會在外圍鬧事。

就這一個小小的雜貨鋪，也許上一個過來買煙的，就是某個管理上千人幫派的老大。

當然所謂的安全區，只是相對的，不要奢望那些癮君子殺人犯，會完全守規矩，一到晚上依舊沒人敢在街上亂走。

“艸！你群死撲街！”店主一臉慌張的想要將卷簾門放下，監控內，被追砍的那人正徑直向這里跑來，一眼看去，這個時候周圍的店鋪都沒開門，一些開了的見到這種情況也已經把門關上了。

店主用力的扯著卷簾門，老舊的轉軸發出嘎嘎的怪響，咔嚓一聲，店主的臉色瞬間變得極其難看。

“斷了？”少年不確定道。

“嗯，斷了，還卡住了，臥槽，你個死撲街不要過來??！”店主簡直要哭出來了，隔岸觀火是很爽，但燒到自己身上就不那么愉快了。

但生活總是喜歡偶爾給你一個驚喜，當然也有可能是驚嚇，地面都是積雪稍微融化之后便很滑，那人連滾帶爬沖了過來，一件單薄的衛衣穿在身上，胸口處染滿了鮮血，裸露的手臂上繡著紋身。

紋身的多少，一定程度上顯示此人的地位，特別是在大型的幫會中更是如此，他們甚至對于紋身有詳細的規定。

“草擬嗎，關門啊，等著被砍死嗎？”那人一進屋就大喊道。

“我也想啊，可是這個門壞了！”店主簡直要哭出來了，早知道今天就多睡一會了。

“艸，滾開，讓我來！”那人抓住卷簾門咬著牙一陣拉扯，硬是讓他將門拉了下來。

老式的鐵門，很厚，落下之后響起一陣刀刃劈砍的咣當聲，卻依舊沒能撼動分毫。

大門被關上，那人重重的松了口氣：“艸你娘的差點被這群狗東西砍死，等老子叫上兄弟，非報此仇不可?！?

“看什么看？”那人一巴掌扇在店主臉上：“沒看到老子受傷了嗎？快拿藥出來！”

兇狠，囂張，暴躁，典型的十三區小混混標志，但這種小混混恰恰是普通人最怕的，相比較那些真正的大幫派成員反而沒那么可怕。

雖然得罪了大型黑幫幾乎必死無疑，但相互的交際卻很少，普通人只要安分一點，基本不會惹到，但這些個小混混，卻最喜歡欺負小商小販，白吃，白拿，有時甚至是見色起意，借酒行兇都有可能。

“嘶，疼死我了！”那人齜牙咧嘴的一屁股坐在飲料架上，他沖著少年招了招手道：“小子過來。”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李月明。”

“學生？”他上下打量著齜牙道：“別看那群家伙追著老子砍，等我叫上兄弟，絕對要報仇，讓他們知道我虎頭可不是好惹的，小子讀書有什么用要不要跟我混??？”

“艸，你那是什么眼神？不信嗎？”虎頭伸手一抓，想要揪住少年的衣領，卻被躲了過去，回首一掏抓住了少年左手提著的黑色袋子，塑料提手被扯斷。

咕嚕嚕，一個圓滾滾的東西在地面滾動，虎頭瞪大了雙目，臉頰因為恐懼忍不住抽搐了起來：“我，我不是故意的！”

少年蹲下身子，將袋子里的東西重新裝了進去，昏暗的雜貨鋪內，兩人瞬間安靜了下來，只聽見噗噗的心跳聲，以及虎頭粗重的喘息。

“哪里有一道矮墻，趕快逃吧，萬一被外面的人發現了，絕對會砍死你的?！?

“謝謝！”虎頭道了聲謝，連忙向后院跑去。

這時店主也從房間里出來了，見那人不在他有些驚慌道：“他人呢！難道上樓了？”店主的老婆和女兒就在樓上！

“沒有！他從后院矮墻跑了?！?

“這就好，真是嚇死我了，”店主松了口氣，將手中藥品和繃帶隨手丟在了柜臺上：“阿明你也別急著走，說不準還有人在外面晃蕩，晚點再回去吧?！?

“不用了，我也從矮墻離開吧，”說完也不等店主開口，李月明便向后院走去。

兩人走后，店主嘴里罵罵咧咧的，他低頭一看發現地上有一圈血跡，嘴里罵的更厲害了。

翻過后院的矮墻，是一條小巷子，這里處于兩排建筑的背面。

屋檐將大雪阻隔，小巷里滿是垃圾，地面上坑坑洼洼還有成片的青苔，空氣中更是彌漫著一股餿臭味。

一腳踩在一塊青苔上，虎頭重重摔在地上，他強忍住惡心，撐在地面爬了起來，一抬頭，一個面帶微笑的少年正站在不遠處。

“你不要過來??！”他將別在腰間的一把匕首抽了出來，怒眉齜牙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兇狠一些，但那眼神中的恐懼卻怎么也掩蓋不住。

“下輩子投個好胎?！?

眨眼間少年以極快的速度沖了過來，虎頭本能的向前一刺，但對方似乎早有預料，匕首刺空，少年的拳頭落在了左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