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事三杯酒，流年一局棋。

……

“以下神夏都市體育欄報道，7月3日，第十一屆歐洲杯足球賽閉幕，高盧雄雞獲得冠軍！”

俞彥僑口里銜著素包站在路邊一報亭，頂著報亭老板氣勢洶洶的死魚眼，順便瀏覽幾番，便轉身離開，以免遭受白眼之禍。

“不買還看，當我做慈善的！哎，這羅馬人不爭氣，一球領先全場，結果臨近比賽結束，被高盧逼平，加時賽又被高盧替補特雷澤蓋一腳封喉，

可惜咯，不過我不虧，因為我買的是高盧，嘿嘿！今個艷陽天哎，我喚妹妹來……”

小賺一筆的報亭老板哼著小調拿起雞毛撣子打掃著衛生，嘴里自言著：

“今晚應小酌一杯，以慰五臟六腑，解我百憂！”

~

燕都西坊英才導演培訓班

“導演是制作戲劇或者影視片過程中，整合統籌藝術的負者人，是用演員表達自己思想的人……”

培訓班的學生并不多，而俞彥僑則是其中一人，這群來自五湖四海的人都為同樣的理由來到這里。

“導演需要有自己的個性和獨特思想，因為需要用你的思想來為影片作為框架從而豐滿故事……”

講臺上的培訓講師是位上了年紀的老人，白色無袖短袖搭配皺巴巴的墨色西褲透露著講師行事隨意，

其后講師放了盤錄像帶且食指彎曲推了推滑落的黑色鏡框，雙手撐在身前破舊老掉牙吱吱作響的講臺，語氣不緊不慢道：

“紅高粱，這部片子我想你們或多或少看過以及聽過吧！”講師眼光朝著底下學生環視一番，先是抑揚頓挫之后緊接道：

“《紅高粱》是1987年由章一謀導演獨立指導的電影，并在88年獲得柏林金熊獎，

這部藝術片強烈的展現了導演個人色彩以及對畫面色彩的極致把控！現在先讓我們看完整部片子再做其電影釋解。”

~

“柳老師~”

柳金生剛坐下喝口茶潤潤喉的時候，扭頭卻見培訓班主任在教室門外向其招手，示意門外有事相談。

“柳老師，校長下個月決定取締導演培訓班，您也知道開這個培訓班入不敷出，相較于隔壁演員班，實在太耗費時間精力了，您放心，工資這方面我們決定多補償您一個月，實在抱歉！”

“明白！那我接著去上課了，對了，您應該給這些學生提前通知一下，畢竟他們也交了這個月的培訓費不是。”

柳金生與培訓主任三言兩語相談結束，像是碰到尋常事一般自顧自的進入教室繼續上課。

“今天的授課時間到了，那么我們下星期見！”

上課時間結束后，柳金生也在學生涌出時收拾個人手提包，在俞彥僑路過講桌的時候將其叫住，

“俞彥僑，有時間陪我這老頭子聊聊？”

“好的，柳老師！”

俞彥僑與柳老師同行邁出培訓學校，

“培訓班的學生不多，相處幾個月來，我也大概能了解你們的情況，我覺得你很與眾不同，至少我是這么認為的！”

“……”

兩人并肩漫步，俞彥僑被柳老師這突然的夸獎搞的有些愕然，不過還是禮貌性回復聲“謝謝”，

“我認為導演是藝術是畫家，需要天賦加持，平庸的熱愛只能滿足自己，而一位有天賦的導演能織起伊甸園供所有人釋放內心，而你……

有這個資格！你比其他培訓班的學生不同，他們的眼中是好奇、幻想、迷茫，

而你的眼中，從始至終透露著堅定，在這個到處充斥著猶豫迷茫的年份，你依然有著自己的堅持，如逆流而上的魚，你……很好！”

呲~柳老師從西褲兜掏出包雙葉點著并散給俞彥僑，后者接過點著同柳老師一起蹲在路邊看著人來人往。

“人總是要有個熱愛的東西，不然一生來回無目的奔波那樣很無趣，我喜歡電影，喜歡在膠卷上留下故事！”

青煙從柳老師指尖飄起，食指彈落煙灰，側首問道：

“怎么沒去考北電？你知道的，這個培訓班只不過是小作坊，學的東西不多，連個像樣的攝影器材都沒有。”

“沒考上”

蹲著一旁的俞彥僑沉默一會，不知如何回復，只能撒謊，因為，他不是屬于這個時空的人，準確的說，不是這個時空的靈魂，

他就像是跳到河對岸的毛孩子，再也回不去了。

“這個培訓班算是我的兼職，我本職是在北電當講師，這是我電話，有興趣的話，提前電話聯絡！對了，培訓班要被取締了，再見！”

柳老師從黑色手提包拿出筆紙寫下一串號碼遞給俞彥僑，隨即起身離開，他接過紙張，看著老人背影，張口想要說些什么，不過老人已走遠，便收起紙條朝著相反的方向走去。

……

五柵井夜市

“老板，三晚水爆肚！”

“好咧，馬上就來。”

“襪子三塊錢？你丫窮瘋了！”

“嫌貴就別買，你腦袋被門擠了吧，說這沒溜縫的話……”

“嘿，你這敢擠兌我，干你丫挺的信不信？”

……

五柵井雖不如簋街夜市、東華門那般門庭若市，卻也能賺的溫飽。

“嚯！小俞，你這生意可是紅火，周邊的地攤都不如你，教教你周哥，跟你發點小財？”

“大姐，找你五毛！”俞彥僑剛做完眼前交易，見到身穿制服的周兵，便從一旁大媽汽水攤買了幾瓶北冰洋遞給周兵及身后同事。

“什么生意不生意的，掙點飯錢！老牛，五碗火燒！夜市還早，周哥幾位先去填飽肚子，才有力氣巡邏不是。”

五柵井的夜市管理員周兵也算對俞彥僑多有照顧，雖然是看后者出手大方的面子上。

“小俞，你每次都這么弄，搞的你周哥都不好意思了，下次，換我來請你！”

周兵對俞彥僑的熱情習以為常，說完之后，眼神朝四周巡視一番，便附身貼耳小聲道：

“今晚九點區、街道城管突擊檢查。”

周兵說完指了指腕上手表，隨后拍了拍俞彥僑肩膀，轉身離開。

“小俞，不是大娘說你，你老是這么慣著這幫人，小心以后他們得寸進尺找你借錢，

多長點心眼吧你！瞧你這長的模樣周正俊俏的小伙子，怎么腦子缺根弦呢！”

剛送北冰洋汽水到小吃攤的大娘悄咪咪走到俞彥僑身旁碎碎念著，其后眼睛滴溜一轉，接著細聲道：

“小俞，有女朋友了嗎，我可以給你介紹一個，我那老嬸閨女模樣，嘖嘖……就像那女兒國國王那般，要不是看你有眼緣，我都不舍得介紹……”

俞彥僑看了看腕表時間，決定今天提早收攤，對于相處幾個月賣汽水的大娘，他早對大娘的精明打算心知肚明，并不想在五柵井多個競爭對手的俞彥僑，

一直對貨源謹言慎行，得益于現在年代信息閉塞，才讓他鉆點空子掙點小錢，見大娘還在耳旁喋喋不休，打岔道：

“女兒國王可是天仙，我可配不上，還是等她的唐三藏吧！還有，我這些小玩具都是親戚倒閉的工廠剩下的。”

“小俞，你不知道大娘家里困難啊，兒子兒媳下崗，還有九個月大的小孫孫還在襁褓里，能幫幫大娘嗎，你放心，我決不在五柵井擺攤。”

“我收攤了，請讓讓！”俞彥僑對汽水大娘的“苦難人生”并不感興趣，收拾完貨物之后騎著八九手的三蹦子嘎吱嘎吱離開夜市。

“小鱉犢子，一點同情心都沒有！”

大娘望著遠去的三輪車，拿起濕布狠狠擦拭著冰柜，嘴里嘀咕個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