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寧聽看著桌上的一堆雜志陷入沉思。封面上的模特個個穿著清涼,身材火辣,她數了數,一共有十二本,中文版、英文版、日語版、韓語版、德語版……
各種語言,應有盡有;各型各款,美不勝收。
哦,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她明明買的是畫冊,怎么收到的是這一大堆……
她拍了張照片準備和賣家好好掰扯掰扯。
一聽可樂:你們是不是發錯貨了?
有間書店:稍等哦親親,我去和倉庫核實一下。
兩分鐘后。
有間書店:沒有哦親親,倉庫那邊是按訂單給您發貨的呢。
一聽可樂:但我收到的并不是我下單的畫冊,你們是正經書店嗎?是不是在掛羊頭賣狗肉?
她把照片發過去。
有間書店:您確定您收到的是這些雜志嗎?我們是正經書店呢,這些雜志我們倉庫都沒貨,不可能是從我們倉庫發出去的。可能是物流弄錯了,麻煩您核對一下物流單號看是否一致?
寧聽拿過快遞袋看了看收貨信息。
收貨人:一個低調的帥哥
聯系電話:13577××2345
打擾了,是她領錯了快遞。
包裝袋上的取貨號是2705,她短信收到的取貨號是4705,可能是快遞驛站的工作人員聽岔了,這個人的手機尾號又剛好和她的手機尾號一模一樣,再加上兩個人買的都是書。這眾多巧合疊在一起,她陰錯陽差地領了別人的快遞。
緣分妙不可言。
寧聽開始好奇這個“低調的帥哥”是何許人也,她看了眼桌上花花綠綠的雜志,口味可是一點都不低調呢。
她照著快遞單上的電話撥了過去,響了好幾聲才接通,對方低低地“喂”了一聲,問:“哪位?”語氣不太友善,隱隱夾雜著被吵醒的起床氣。
“你好,請問是‘一個低調的帥哥’嗎?”
對面沉默了幾秒鐘:“打錯了。”丟下這三個字就掛斷了電話。
還挺有性格。
寧聽又撥了過去,這次接得很快,在他說話前,寧聽率先解釋道:“是這樣的,我今天誤領了你的快遞,收貨人是‘一個低調的帥哥’,聯系電話是13577××2345,”她頓了頓,委婉道,“是幾本雜志。你現在方便嗎?約個地點我把東西還給你。”
“我沒買過雜志,你真的打錯了。”
“可是……”寧聽話還沒說完,電話再次被掛斷。
她確定自己沒打錯,對著號碼確認了好幾遍。敢買不敢認?她合理地推測了一下,對方可能是不好意思找她領。
其實也沒什么,大家都是大學生,有點生理需求她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何況只是幾本雜志,又不是什么不可描述的物品。她想了想給對方發過去一條短信:如果你覺得不好意思,我可以幫你把雜志包起來放在你宿舍樓下的花壇里,到時候你自己下樓拿就行。我保證不會躲起來偷看,我這人不怎么八卦的。
02
手機又振動了兩下,司琂剛醞釀好的睡意都被振走。他從枕頭底下摸出手機看了眼,是剛才那個號碼發來的短信,現在的騙子可真是執著,他順手拉黑了。
微信提示有新消息進來,他點開,是靳遠洲發來的信息:東西收到了嗎?
還配了一個壞笑的表情。
靳遠洲從小和司琂一起長大,比司琂大兩歲,現在正在大洋彼岸的資本主義國家鍍金。
什么東西?司琂回過去一個問號。
靳遠洲:你的生日禮物,我費了好大勁才收集齊的雜志,你肯定喜歡。
壞笑×2。
雜志?司琂腦海里好像有什么東西一閃而過,他問:什么雜志?你給我寄東西了?
靳遠洲:你沒收到嗎?我看物流顯示已簽收。
司琂:收貨人那一欄你填的什么?
靳遠洲:一個低調的帥哥。
壞笑×3。
司琂揉了揉眉心,都對上了。所以剛剛那個人不是騙子?
他生日都過了一個月了,靳遠洲才想起來送禮物,還搞得神神秘秘的,真讓人頭禿。
司琂把人從黑名單里拖出來,思索了一會兒還是決定打個電話。
“喂?”
這個“喂”字帶著很明顯的笑意,司琂沉默了一瞬,硬著頭皮道:“你好,那些雜志好像確實是我的……”
臉真疼。
寧聽拖長聲音“哦”了一聲,笑著問:“想通了?”
什么叫想通了?這話聽起來怎么有點奇怪?司琂顧不上這么多,應付地“嗯”了一聲,說:“你什么時候有空,我去找你拿雜志。”
“我現在就挺方便的,正好準備去吃飯,就約在西苑食堂門口見怎么樣?”
“可以。”
比想象中順利,司琂翻身下床,隨意收拾了一下便動身前往西苑食堂。
還沒到飯點,食堂門口人不多,司琂收到對方的短信:我到了,在公告欄這里等你。
他往公告欄的方向望過去,有個女生等在那里,拎著一個塑料袋,看樣子裝的應該是書。
寧聽正低頭玩手機,感覺到有人靠近,抬頭正對上一張好看得有些過分的臉,覆在額前的劉海被風掀開一個口子,露出英挺的眉毛,五官比例協調。是那種很干凈清爽的好看,少年感很足,和她想象的不一樣。
對方先開口:“你好,剛剛電話聯系過,我來拿雜志。”
聲音清冷,很有質感,像隱于林間的山泉,清冽又澄澈。作為一個聲控,寧聽覺得給9.5分一點兒都不過分,僅次于她男神枕風。
寧聽確認道:“‘一個低調的帥哥’?”
能明顯看到對方臉上一閃而過的不自然,男生十分勉強地應了一聲。
寧聽把袋子遞給他:“一共是十二本,你要不要打開看看?”
“不用,謝謝。”司琂接過袋子,禮貌地道謝。
寧聽擺擺手,道:“不用,舉手之勞。”轉身走出兩步,她回過頭看著司琂,促狹地眨了眨眼睛,笑得耐人尋味,“品味很別致哦。”
直到回到宿舍看到裝在袋子里的雜志,司琂才明白她那抹耐人尋味的笑是什么意思。
這可不是別致嘛。
他看著桌上這一堆雜志,額角一抽一抽地疼,他就不該對靳遠洲抱有幻想。
一開始聽說是他費了好大勁才收集齊的雜志,司琂還以為是絕版的音樂雜志,結果,就這?
司琂忍著臉疼就領回來這么一堆東西?
他越想越氣,給靳遠洲打電話:“東西我收到了。”
“怎么樣?喜歡嗎?”光聽聲音司琂都能想象靳遠洲此刻幸災樂禍的表情。
“呵。”
“哈哈哈哈哈哈,我們琂琂十八歲了,有些方面的知識也該豐富一下了。”
司琂冷笑:“你的理論知識倒是很豐富,也沒見你派上用場。”
扎心了兄弟。
靳遠洲:“是兄弟就扎最狠的刀?”
司琂:“雜志我會給你寄回去,你自己留著慢慢學習吧。”
靳遠洲:“這怎么好意思呢?這可是我為你精心挑選的生日禮物,是我對你最深沉的祝福!”
司琂:“沒有這份祝福我應該能活得更久。”
掛了電話還是好氣,他登錄游戲準備廝殺一把泄一泄心里的火,結果0—11的戰績,打完更加生氣了。
想到那個女生臨走前耐人尋味的笑他就生氣!她一定是誤會了!他臟了!明明什么都沒做卻被扣上了一頂黃燦燦的帽子!
他的清白全毀在靳遠洲身上了!
03
寧聽枯坐在電腦前,齊腰的長發用一支鉛筆隨意地固定在后腦勺,她盤腿坐在椅子上,輕合著眼睛,雙手搭在膝蓋上,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樣。
舍友江沅回來看到這一幕調侃道:“喲,你這是要羽化飛升了?”
寧聽長嘆一聲,睜開眼睛:“我在冥想,書上說冥想有助于獲得靈感。”
江沅知道她在為畢業設計發愁,班上同學的課題都定下來了,但寧聽的選題被打回來好幾次。畢竟是“藝設小才女”,老師對她寄予厚望,希望她的畢業設計能在藝設學院的展覽館擁有一席之地。寧聽明白指導老師的良苦用心,只是壓力實在是太大了。眼看其他同學都開始查資料撰寫開題報告了,她還卡在課題這一塊。
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江沅遞給寧聽一根棒棒糖,問:“你今天去找順順了,他怎么說?”
順順是寧聽的畢業設計指導老師,全名鄭順,因為經常毫無形象地和學生混在一起,所以被親切地稱為“順順”。
“他說:‘不要覺得有壓力,要放松心態才能和靈感共鳴。順順相信你一定可以的!加油哦——’”寧聽捏著嗓子模仿順順的神態和語氣,最后那個“加油哦”是精髓,江沅笑得前俯后仰。
“你知道的,我當初選順順做指導老師就是希望能借他名字的光,順利開題,順利答辯,順利畢業。然而,事實是,我太難了!”
江沅拍著寧聽的肩膀安慰道:“放輕松,你這才第一關,后面還有九九八十一難等著你呢。”
“唐僧好歹還有四個徒弟幫忙呢,我這單打獨斗的,一直被畢設這個小妖精摁在地上狠狠摩擦。這經我不想取了,延遲畢業也挺好的。”寧聽開始自我放棄。
楚何一針見血道:“由不得你。”
確實由不得寧聽,最近只要碰見熟人,不管是老師還是同學,都會問她一句:“課題定了嗎?”整得她都有點兒自閉。大家沒別的事情可做了嗎?這么關心她的進展不如順便給她提供點靈感?
寧聽的畢業設計課題沒定這件事,還上了“江大百事通”,標題是——“震驚!‘藝設才女’畢設課題至今未定,疑似江郎才盡?”
“江大百事通”是一個公眾號,最初由江大新聞學院的學生創立,旨在傳遞校內一手八卦消息,一代傳一代,到現在關注量比江大官方公眾號的關注量高出近一倍。
在寧聽看來,運營公眾號的這群人畢業后應該都直接入職某知名瀏覽器的“震驚部”,標題動不動就是紅色加粗的——“震驚!××××××××!”
一點兒新意也沒有。
關于“藝設小才女”這個稱號也是由來已久,寧聽大一剛入學正好趕上江大百年校慶,江大為此舉辦了一場“設計大賽”,征集各類和“百年江大”相關的海報、明信片、徽章這一類的周邊。寧聽設計的紀念戒指被官方挑中,成為當年最受歡迎的周邊之一。
這件事也上過“江大百事通”,撰稿人洋洋灑灑寫了一大篇文章,對寧聽進行了全方位的介紹,甚至連她小學參加美術比賽獲獎這件事都扒出來了。自此,“藝設小才女”這個標簽便牢牢貼在了她身上。
除此之外,大學四年寧聽參加各種比賽斬獲無數榮譽,還發起“踏春集市”,每年四月份開市一周,售賣的都是藝設學生的作品,所得款項全部捐給一個專門為山區兒童建造圖書館的基金會。
提到寧聽,大家的印象都是:人美,心善,有才華。
這樣豐富的履歷誰聽了不贊一聲優秀呢?但她已經過氣了,她現在只是一個想不出畢設課題,還要被群嘲的大四老學姐。連“江大百事通”對她的稱呼都從“藝設小才女”變成了“藝設才女”,雖然只少了一個“小”字,但這里面差別可大了,前者聽起來親切有活力、蓬勃有朝氣,后者明顯帶著一絲垂死掙扎的不甘。
江郎才盡?怎么可能!她是對自己高標準嚴要求,力圖呈現最完美的作品好嗎!
想到這里寧聽又振作起來,她優秀了四年,高開低走的劇本她不接受,一定要為自己的大學生活畫上一個圓滿的句號。
04
因為“江大百事通”最新的一篇推文,過氣的大四學姐寧聽一夜之間又翻紅了。
自從上次“江大百事通”說她江郎才盡之后,寧聽便取關了這個滿嘴跑火車的公眾號,所以她“翻紅”的消息還是江沅告訴她的。
寧聽點開江沅分享給她的推文,標題是——“‘藝設小才女’畢設課題遲遲未定的原因竟然是這?”
這次沒再用震驚體,很好,有進步。
文章先是鋪墊了一下她畢設課題還沒定這件事,緊接著放了一張圖,是那天她送還雜志時被拍到的照片,最后得出結論,她之所以到現在還沒定畢業設計的課題就是因為她為情所困,無心學業。
寧聽只粗略地看了一眼便退出來,感慨道:“就讓我安靜地過氣吧,不要再蹭大四學姐的熱度了。”
江沅糾正她:“嚴格來說,是你這位大四學姐在蹭咱們新晉校草的熱度。”
“誰?”
“新晉校草司琂,隔壁音樂學院大一學弟,照片中的男主角。你這是打算抓住大學的尾巴和學弟來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
那她運氣還挺好,緋聞對象竟然是大一的鮮肉校草,可惜她對這棵嫩草沒什么想法。
“學弟還是留給學妹吧,學姐只想安靜地畢業。”寧聽關了電腦準備出去走兩圈,在電腦前坐了一天脖子都僵了,但還是毫無進展。
圣誕剛過,校園里節日的氛圍還很濃厚,寧聽漫無目的地閑逛。
旁邊是音樂學院的大樓,三樓有間教室亮著燈,悠揚的琴聲乘著夜風飄到她的耳畔。她駐足聽了一會兒,是她男神枕風的《凜》,好多個熬夜畫稿的深夜都是這首歌陪著她。
這首歌更像是自己錄著玩的一首歌,制作也不算精良,作詞作曲編曲演唱都是枕風。
《凜》是枕風唱過的唯一一首歌,在這之后他一直是以制作人的身份出現在大眾的視線中。枕風工作室成立不到兩年的時間發表原創作品十余首,有好幾位原本名不見經傳的歌手因為演唱枕風工作室的原創歌曲而走紅。
有知名音樂人評價他:“枕風出品,必屬精品。”
出于好奇,寧聽在網上搜索過枕風的相關信息,但一片空白,連最基本的信息都沒有,只有一些不知真假的“據傳聞”。
據傳聞,有好多知名歌手高價聘請枕風寫歌但都被拒絕了。
據傳聞,枕風是一個年近四十不修邊幅的糙漢大叔,因為深知“如果見過他本人一定會對他的作品失去興趣”,所以才低調到沒有對外公布過任何信息。
據傳聞,“枕風”其實是一個代號,是一個虛構出來的“人”,背后其實藏著一群人。那些枕風作詞作曲的歌其實是由不同的人寫出來的,是枕風工作室故意打造出這樣一個“才華橫溢,精彩絕艷”的人設來博眼球。
……
寧聽看到最離譜的“據傳聞”是說枕風其實是一個身價過億的富二代。
糙漢?代號?富二代?說枕風拒絕知名歌手的高價邀約,寧聽倒是深信不疑,但這些純屬猜測的“據傳聞”她一個字也不信。
在寧聽看來,一個擁有這樣清澈純粹聲音的人,即便沒有驚為天人的長相,也一定是一個干凈明朗的少年。
此刻聽到有人在彈《凜》這首曲子,寧聽的第一反應是誰這么有品位?她準備近距離欣賞一下這首曲子,也順便認識一下這個彈琴的人,結果還沒進音樂學院大樓就被保安大叔攔住:“同學,要鎖門了哈,要練習明天再來。”
她伸手指了指:“可我聽到樓上有人在彈琴。”
“哪有人?我剛上樓轉了一圈,燈都關了,同學你是不是聽錯了?”
保安大叔鎖了門,寧聽回到剛才的地方,三樓的燈滅了,琴聲也沒了。
寧聽突然感覺脊背發涼,她總不至于耳朵和眼睛同時不好使吧?她腦子里不受控制地浮現一些和音樂學院相關的傳聞,四周很靜,只有風吹樹葉沙沙作響的聲音。
音樂學院位置很偏,四周樹木掩映,旁邊只有一棟廢棄待拆的教學樓,在昏黃燈光的映襯下更顯得森然,似乎在每一個光照不到的黑暗角落都蟄伏著一只怪獸,伺機而動。寧聽將羽絨服的帽子扣在頭上埋頭疾走,只想趕緊回宿舍,結果被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的自行車刮倒在地上。
對方為了躲開她直接沖進了花壇,此刻一腳點在地上,一腳踩在踏板上回頭驚魂未定地看著她。
四目相對,寧聽率先開口道:“學弟,好巧啊。”
司琂將車停好,見她還坐在地上,問:“需要去醫院嗎?”
寧聽搖頭:“不需要,我就是穿太厚了行動不方便。”她揪著司琂的袖子借力站了起來。
司琂不著痕跡地扯回袖子,淡淡地點頭:“那我先走了。”
“哎——”寧聽喊住他,“學弟,我是前幾天給你送雜志的學姐,還有印象嗎?”
當然有印象,難道她看不出來他并不想和她敘舊嗎?
寧聽順勢坐到他自行車車后座上:“是這樣的,學姐宿舍離這有點兒遠,能不能麻煩你送我回去?”
司琂動作頓了頓,盡量維持著禮貌:“不太順路。”
寧聽并沒有要下來的意思,反而調整了一下位置換了一個更舒服的坐姿:“你關注了‘江大百事通’嗎?”
這話題轉移得是不是稍微有點生硬?但司琂還是回答道:“沒有。”
難怪,寧聽從口袋里摸出手機點開那篇推文遞給他,問:“吃瓜嗎?”
司琂覺得自己的耐心要耗盡了,正準備開口拒絕,但余光瞥到屏幕上那張照片里的人好像是他,好奇心使他接過手機。
他一邊看,一邊聽寧聽在旁邊叨叨:“如你所見,大家現在都認為我對你有非分之想。其實,我本來可以解釋的,但考慮到學弟你的形象……”
威脅,赤裸裸的威脅。
司琂把手機還給寧聽,問:“住哪棟?”
“西苑三棟,謝謝學弟!”
05
司琂回到宿舍找到“江大百事通”這個公眾號,又重新看了一遍這篇推文。
什么叫“開篇一張圖,內容全靠編”,他現在算是明白了。他輕哂一聲關掉手機,腦海里不由自主地想到那句“我本來可以解釋的,但考慮到學弟你的形象”。
他眉頭輕皺,有把柄在人手里的感覺可真不怎么樣。就像頭頂懸了一把利刃,你不知道它會什么時候突然落下來。
手機振動了兩下,有新的短信進來,司琂點開:謝謝學弟送我回宿舍,今天拿雜志的事兒威脅你實在是形勢所迫,絕對沒有下次。這件事我一定不會告訴任何人!
寧聽斟酌了許久才編輯好這條信息,剛剛要不是因為太害怕了她也不會卑鄙地用雜志的事威脅他。特地發短信解釋就是希望他不要有負擔,她不會再拿這件事威脅他。
司琂冷笑著刪除了短信,這條信息在他看來就是“嘻嘻嘻,你有把柄落在我手上嘍,一定還會有下次”。他一向是個怕麻煩的人,想到以后她還會不停地拿雜志的事來要挾他就覺得心煩。
如果這雜志真是他買的他也就認了,可雜志他已經給靳遠洲寄回去了,一想到最后自己什么也沒落著還要被人威脅就生氣。
不行,太氣了。
司琂登錄靳遠洲的游戲賬號,順手把靳遠洲的裝備全賣了,沒人買的就硬送,沒有注銷賬號已經是他最后的仁慈。做完這一切,他神清氣爽地關了電腦,感覺腰也不酸了,頭也不疼了,生活又變得美好起來。
門外傳來說笑的聲音,緊接著宿舍的門被人推開,剛才還有說有笑的兩個男生在看到司琂的時候都止住了話頭,連臉上的笑都收了起來。
過于明顯的排擠和孤立,司琂只當沒看到,自顧自地收拾東西準備去洗漱。他本來也不是一個喜歡社交的人,眼下這種情況他更自在。
他雖不在意,但也不想一直住在這種氛圍詭異的宿舍里,正準備下學期搬出去住。但最近由于元旦晚會的事,宿舍氛圍再次變得緊張,搬出去住的事不得已提前實施,房子已經看好,他忙完這兩天就準備搬家。
謝煜在宿舍等司琂,看見他回來迫不及待地問:“之前來找你沒碰到人,曾老師讓我問你元旦晚會的節目定了嗎?”
謝煜是司琂班上的同學,住在隔壁宿舍,也是學生會文藝部的干事,這次元旦晚會就是文藝部承辦。
“晚上在琴房練琴,剛剛才回宿舍。”司琂隨口解釋了一句,又有些無奈,問,“你們希望我表演什么?”
宿舍里響起一聲不輕不重的冷笑,謝煜知道他們宿舍的情況,臉上有些尷尬。司琂不帶任何情緒地看了剛剛冷笑的鄭訶宇一眼,拉開門道:“去你們宿舍聊吧。”
謝煜如釋重負地點點頭。
這次元旦晚會司琂沒有報任何節目,反而是鄭訶宇組的一支樂隊報了一個節目,但是初審的時候被刷下來了。緊接著是謝煜聯系他說曾老師希望他能參加這次元旦晚會,隨便什么節目。
所以他們宿舍的氛圍變得越發微妙。鄭訶宇辛辛苦苦準備的節目被刷,而他卻莫名其妙得到一張“隨便什么節目”的通行證。
司琂也以“學業繁忙”為由拒絕過,但對方表示是學校領導希望他能參加這次元旦晚會。
謝煜接著剛剛的話頭講:“曾老師的意思是鋼琴獨奏太單調,獨唱也不夠飽滿,所以她希望你能邊彈邊唱……”說著從桌上找到一份譜子遞給司琂,“這是曾老師給的,不一定非要表演這首歌,你有其他想表演的也可以。”
被安排得明明白白,司琂接過譜子:“就它吧。”
“彩排定在這周四下午,曾老師希望你能參加。”說到最后,謝煜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
但司琂似乎已經平靜地接受了這件事,淡淡地點頭:“可以。”
謝煜松了一口氣,本以為至少要耗費一番口舌,沒想到事情比他預想的要順利。同學幾個月,他和司琂并沒有什么交集,這次接觸下來才發現雖然司琂這人平常看起來很冷淡,但其實挺好說話的,并不像其他人傳的那樣恃才傲物。
06
元旦晚會如期而至。
寧聽散步經過大禮堂,里面時不時爆發出陣陣歡呼。換作以前她肯定是要湊這個熱鬧的,但眼下她滿腦子都是畢業設計,對任何事情都提不起興趣。
她仰天長嘆:熱鬧都是他們的,我只是一個快被畢業設計逼瘋的“大四狗”。
禮堂再次爆發出熱烈的歡呼聲,寧聽隱約聽到主持人報幕:“接下來……請……的司琂給我們帶來……”
司琂?就是那個音樂學院的小學弟?來都來了,要不然進去看看?
禮堂門口擠滿了踮著腳伸長脖子往里看的人,寧聽也跟著踮腳往里面看了一眼——除了一望無際的后腦勺什么也看不到。
她聽到旁邊的兩個學妹討論:“早知道今晚有司琂的節目,我就算花錢也買一張門票了!”
“今年元旦晚會的票你花錢也買不到好嗎!只能期待新媒體部拍攝的表演視頻了。”
這個學弟人氣挺高的嘛。
唉,又是一群被外表欺騙的小女生。
后腦勺也沒什么可看的,寧聽正準備離開,禮堂內傳來的歌聲讓她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腳步。
I set a fire to the moon shape...
是《In Time》,是她很喜歡的一首歌,原唱慵懶舒緩,但此刻禮堂內傳來的歌聲更沉一些,像覆于松針上的薄雪,清冷皎潔卻也令人心曠神怡。
耳畔傳來女孩們壓低的驚呼聲,像是不忍心讓這歌聲夾雜嘈雜卻又不得不釋放已經達到臨界值的情緒。
寧聽完全能理解她們,因為她也是同樣的心情。她聽歌的喜好和別人不太一樣,大部分人聽歌可能是聽旋律或者歌詞,但她聽的是聲音,喜歡《凜》也是因為枕風的聲音。
已經很久沒有聽到讓她驚艷的聲音了,上一個是枕風,可惜他現在轉戰幕后當制作人,專心寫詞作曲,除了一首制作粗糙的《凜》再沒唱過其他歌。
音樂確實有治愈人心的力量,司琂低沉清冷的歌聲緩緩流淌在她耳畔,寧聽靜靜地立在原地,心情前所未有地平靜。
這段時間她一直在為畢業設計的事情煩心,好幾次都覺得被壓得喘不過氣來,這一刻卻覺得前所未有地輕松。
In light we fall
……
In time
一首歌結束,掌聲和歡呼聲快要將禮堂的屋頂掀翻。
而寧聽也改變了對司琂的看法,live(現場)這么強,看來不止有顏值,實力也在線,難怪擁有這么高的人氣。
她正回味著剛剛的歌聲,頭頂似乎有個小燈泡突然亮了一下,寧聽覺得自己一直堵著的思路突然被打通了。她馬不停蹄地往宿舍跑,生怕這來之不易的靈感再次溜走。
“靈感”是很抽象的東西,也十分任性,強求不來只能靠緣分。
但其實也可以通過很多手段激發靈感,能激發寧聽創作靈感的是聲音。聽著枕風的《凜》,她創作出了江大百年校慶的周邊戒指,獲得“藝設小才女”的稱號,從此《凜》就成了她的繆斯女神。但這段時間她發現自己似乎已經對《凜》產生了抗體。就算是單曲循環也再沒有過之前那種靈光乍現的感覺,今天卻通過司琂這首《In Time》讓她再次體會到了這種感覺。
趁著靈感乍現,寧聽一氣呵成地定了畢業設計的大概框架,完成時已經是凌晨,她習慣性地刷了刷手機,朋友圈很多人在討論今晚的元旦晚會。
有人上傳了司琂節目的完整視頻,她點開,比剛剛只聽聲音更震撼。
畫質不算清晰,只看得清大概。舞臺上的司琂一身白衣黑褲,襯衫袖子卷起一截,露出線條流暢的小臂,端坐在鋼琴前,修長的手指在琴鍵上起舞,姿態閑適,臺風大方。
舞臺上的光落在他身上,讓人目眩神迷。
寧聽下意識地點了收藏。